北泉洞天之中,主峰高聳,巍峨壯闊;群峰林立,靈氣如霧,繚繞盤旋。
有奇花異草,遍地芬芳。
有珍禽靈獸,猿啼山間,鷹翔高空。
參天古鬆隨風搖曳,枝葉上的露珠便是瓊漿玉液。
靈泉噴湧,濺起一縷水花,光華流轉,就似要化為靈物而去。
山下有開辟的三千畝琉璃玉田,稻穗如碧玉髓雕成,穀粒內孕道意。
藤蔓纏紫晶籬架,垂掛的葫蘆表麵光芒流轉,猶似周天星圖。
九色靈芝自成陣勢,有瑩瑩淡金薄霧飄散,嗅之可治道傷。
三十餘年過去,北泉洞天早已不是當初的景象。
從各界域收集而來的靈物種子,灑落培育,已是初顯神異。
修行聖地,逐漸名副其實。
北泉洞天的力量依舊在成長,雖然比起最初蛻變時放緩了許多,可前進的勢頭似乎毫無瓶頸。
洞中空間已是超過方圓三萬裏,地厚五千萬餘裏,天高萬餘裏,整個世界呈現橢圓之狀。
地下地脈如龍,靈氣凝結欲生靈性。
天上有罡風肆虐。
天地運轉,已有完善規則。
世界之膜已然成型,堅韌無比。
不過,即便現在洞天之內的法則已經逐漸趨近於修行界,但洞天依舊還不夠完善。
至少難以完全自給自足,至陽之機未凝為大日,至陰之道未結為皎月,周天之道未化為星辰。
而這些都還需要漫長的歲月逐漸沉澱和蛻變。
顧元清盤坐於山巔,他的神魂已是超過了陰陽萬壽境該有的層次。
天人世界中,又有十數枚道則印記的雛形在緩緩成型。
不過,這對他來講,依舊覺得不夠,相比起他所領悟的大道來講,眼下凝結的道則雛形隻是極少的一部分。
忽然,他的目光落向山腳下。
一揮手,就將其拉入了小院之中,山巔的顧元清同時也迴到院落之中。
“見過兄長。”顧元穎盈盈一禮。
此時的她也是神臺八重的修為,她的資質不算太好,能有這境界,也還是得了顧元清的資源。
雖然她也是一百五歲之高齡,可依舊維持著三十餘歲的模樣。
顧元清笑道:“元穎今日怎麼想著來看我了?”
“想請兄長下山一趟!鳖櫾f道。
顧元清忽然抬起目光,落向了奉天城之內,微微錯愕,輕輕一歎。
顧元穎道:“不管怎樣,都是我兄妹二人的祖父。”
“是啊,雖然這一生以來,總共加起來也未曾說上過幾句話,但終歸是祖父,我父母早亡,能活下來,也多虧了顧家!鳖櫾迳袂橛行┭}雜。
他與顧家雖沒多少親情在,可說來顧家對他卻是有恩情的。
所以這百餘年來,雖然顧家從未有人找上過他,但實際上對顧家還是多有照顧,進入北泉洞天修行的顧家人也並不少,其中最出色的顧廣寧也已是神臺八重。
“那兄長的意思是?”顧元穎問道。
“走吧!”
顧元清心念一動,二人已是身在顧府之中。
顧雲穎對顧元清能做到這般,已是不覺為奇。
此時的乾元界內,對顧元清是陰陽大修之事,也幾乎是盡人皆知。
大乾新都建立,顧家的老爺子並未隨之搬走,而是常住在這顧家老宅之中。
顧元清帶著顧元穎落身在了他曾經生活過的偏僻院落中,這間院落依舊空置,維持著原來的模樣,隻是下人會每日打掃。
兄妹二人看了幾眼,行於府內,故地重遊,說起當年往事。
府內的下人卻似看不到二人一般,碰到二人時,會不自覺的繞開,也絲毫未感覺自己這行為有任何怪異之處。
顧家老爺子在院落之中提著水壺澆著花草,曾經的王府總管彭炳山隨侍在旁。
此時的顧王爺看似依舊精神爽朗,但他的壽元早已走到盡頭。
道火境可壽三百,但他早年間跟隨李家先帝,曾受過重傷,耗過本源,即便突破道火境後曾經的壽元也難以補全。
當顧元清走進他所居住的院落時,他心有所感,將花澆遞給了彭炳山,隨後迴頭來。
彭炳山也感應到有人進入院中,眉頭一挑,轉頭喝道:“誰?”
隻是話語剛出,就忽然愣住。
乾元界內,就算沒見過顧元清,也看過其畫像,顧家之人更是誰會不認識顧元清,也沒有人敢於冒充顧元清的相貌來到顧家。
顧老爺子微微發怔,隨後神情平靜。
顧元清緩步走了過去,躬身一拜:“顧元清拜見祖父!
顧元穎盈盈一禮,沒有說話,然後退到一旁。
顧老爺子並沒有因此而有太多變化,笑著道:“未想我這老頭子將走之前,你還能來送我一程!
顧元清抬起頭來,認真的說道:“祖父若是願意,我可助您突破神臺!
顧老爺子笑著搖頭道:“算了,無非也是再空活一些歲月罷了,顧家現在也沒什麼令我放心不下的了,老了,活得太久也不是什麼好事。”
聽聞此話,顧元清便立馬知道他為何突破不了神臺了。
即便說,他未曾專程給顧家什麼東西,但大乾王朝上下,又豈會對顧家不有些照顧,至少修行的資源根本不會缺少。
顧老爺子很早就突破了道胎境,甚至也進入了道火,但距離神臺境卻一直甚遠。
這一切都是因為心,突破神臺需要心念凝聚,方可聚成神魂。
可自己這位祖父的心老了,頤養天年,不問俗事,閑暇之餘不過是弄弄花草,仿佛一個真正的年邁垂暮老者,對生死也已看淡。
心氣散了,又談何修行?
顧元清勸慰了一句:“祖父難道就不想看一眼多年之後大乾的景象?”
顧老爺子笑著擺了擺手,轉身說道:“去那邊坐吧,正好曬曬太陽!
顧元清沒有再多說,有些話,想必有人早說過無數次了,再說也沒有任何意義,隻是輕輕一歎。
顧元清在顧府之中,待了一下午,顧王爺說起了許多顧元清也不知曉的往事,也有關於他父母的。
最後輕歎:“顧家家大業大,族人眾多,許多人和事都照顧不到,也難以周全,所以這些年來,我一直不讓顧家的人去打擾你,隻求元清你不要因往事怨恨家中便是!
顧元清道:“祖父不用擔心,都過去了,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在顧家長大的,同時也姓顧!
顧老爺子暢快大笑:“如此,我也就走得放心了!
顧元清留下來吃過晚飯,簡單的數道菜,就在院落之中。
臨走之前,顧元清留下了一枚丹藥,此丹可延壽百年。
而其他的一切就看顧王爺自己決定。
可顧老爺子終究未曾服下這顆丹藥,十日之後壽終正寢。
其葬禮,李顥天、李存國皆是前往吊唁,李程頤攜太子親自前往。
如此之禮節已算大乾王朝中最為尊崇的殊榮了。
顧元清站在北泉山頂,遠遠觀望了許久,最後輕聲自語:“你最終不願我助你入神臺,也不願吃這一枚丹藥,除了已是身無牽掛外,也是不想讓我還盡了顧家的恩情吧,其實這又何必呢?”
顧元清最後還是跪下對著奉天城的方向遙遙三拜。
雖然他與顧老王爺沒有感情,但終歸也是血脈相連,稱其為祖父。
……
古界,無量河邊。
顧元清一縷分身垂釣古釣臺上。
忽然,他心念一動,允許了他人進來。
陸澤昱的身影隨之出現,他大笑道:“顧道兄,最近這收獲可是不錯,聽聞你前日釣起了一條天階上品的道魂!
顧元清輕笑:“運氣而已,宗主今日怎有時間來這無量河上了,還是說找顧某有事情?”
陸澤昱微微一笑:“這一次來,卻是來道別!
顧元清詫異:“道別?”
陸澤昱道:“是啊,道別,一月之後,我準備渡陰陽大劫,能否渡過尚且未知,所以在渡劫之前,便準備與以前的老朋友們都打個招唿!
顧元清放下手中釣竿,拱手道:“那顧某就提前預祝宗主旗開得勝,更上層樓了!
陸澤昱大笑:“多謝道友了!”
兩人又敘舊多時。
顧元清又問了些關於太古神宗的事情。
但陸澤昱隻是言道:“玲瓏界內的人不論是我們幻靈宗還是其他宗門,對太古神宗都所知不多,就算陸某當年進入太古神界修行,也隻不過見到過一些長老和弟子罷了,他們也不願對我等外人多說什麼。隻知太古界內大道完善,機緣無數,高手叢叢,就算在玲瓏界內稀少的陰陽大修,在太古界內應該都有不少!
臨走之前。
陸澤昱笑道:“我若不幸身亡,這幻靈宗宗主之位,將由我師妹商子茵接任。”
“她?”
顧元清想起了那個一襲紅衣,腰間掛著葫蘆,斜坐在仙鶴之上的女子。
陸澤昱笑道:“或許是看我要渡陰陽大劫了,我這位師妹總算願意努力修行一下,已是渡過了天變三劫,道兄和商師妹也算舊識,日後有的地方還請多多照顧!
“豈敢,說來商道友於我也還有相救之恩。”
“哈哈,道友言重了,就算商師妹不出手,三陽宗的人也奈何不了你。“”
……
顧元清看著陸澤昱消失的身影,目光移向幻靈宗駐地的方向。
陰陽大劫不是小事,並非人人都如顧元清自己這邊。
也不知這次之後,能否再與陸澤昱再見。
說來,顧元清對他的印象還是相當不錯。
一月多之後,顧元清依舊還在古釣臺上。
可忽然之間,古界之中有大半幻靈宗的弟子皆是脫離了古界,剩餘的,都是一些天人分神或者駐守重要位置的修士。
顧元清以洞虛天瞳看向駐地。
能見到這些幻靈宗的弟子和長老的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絲悲切。
顧元清也瞬間沉默了,他立馬就猜到發生了事情。
“這是失敗了嗎?”
一聲輕歎,對著幻靈宗駐地的方向拱手道:“道友走好!”
……
又過兩月。
乾元界內。
易雲波前來北泉洞天拜訪,能看到他的雙眼中難掩疲憊、悲傷以及苦澀。
陸澤昱在幻靈宗的眾多弟子中的地位都是相當的高,他的隕落對幻靈宗來講可說是極大的損失。
整個宗門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可需要我做點什麼?”顧元清問道,他說來也是幻靈宗客卿。
易雲波搖頭道:“多謝道兄了,宗主在渡劫之前,早已做好了所有準備,陰陽大劫能渡過者十之無一,但我沒想到竟然連宗主也失敗了。”
“是啊,我也沒想到,陸道兄竟然會失敗,他的修為和實力比之裴玉堂和百裏驚鴻還要強上一線,不該失敗才是。”
說實話,顧元清也根本未曾想上次一見,竟真的是最後一次與陸澤昱相見。
易雲波苦笑道:“其實,這說來也很正常,陰陽大劫若真這麼好渡,玲瓏界內就不隻有這麼幾位陰陽大修了!
顧元清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友節哀。”
易雲波正了正色,說道:“此次前來,是想給道兄送來請帖,半年之後,商師叔接任宗主之大典,特邀道兄前來觀禮。”
說完,他便雙手呈上請帖。
顧元清接過,微微沉默說道:“若無要事,我定會前往。”
易雲波露出一絲微笑,又拿出一枚封印了玉簡遞了過來,說道:“宗主渡劫之前,曾吩咐我,他若渡劫失敗,道友答應前往我幻靈宗,那便將此物交給道友。”
顧元清詫異的問道:“這是什麼?”
易雲波道:“我也不知,宗主隻說此物唯有道兄你能打開,他人觸碰,立馬就會盡毀!
顧元清心中疑惑,還是接了過來,他倒有些好奇,陸澤昱給自己的會是什麼。
易雲波又拱手道:“道兄,既然東西已經送到,那我便告辭了,宗門逢此之變,還有諸多要事,有些請帖我也還要親手送出去!
顧元清還禮:“道友請便!”
送易雲波離開之後,顧元清又將玉簡拿到手中。
意念觸碰,發覺這玉簡之上封印叢叢,如一團亂麻,稍一出錯,立馬就會毀去玉簡。
“這裏麵會是什麼?竟是如此保密?”
顧元清心中忽然閃過一抹異光。
“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