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輪椅上,林楚通過窗子看著窗外的河水,常曦此時已經退出去了。
昭華就站在他的身後,直到他拍了拍扶手,昭華這才將他推了迴來。
“林宗請喝茶!闭讶A遞了杯茶過來。
林楚慢慢喝著茶,輕輕道:“元慶是我的朋友,這件事情你處理得還算是好,畢竟你沒見過他,他也不可能對你生出很深的感情。
提前斷了他的念想也好,不過我其實還是有心疑惑的,元慶的條件相當不錯,她的母親是荷花公主。
那可是我朝陛下最喜歡的公主了,極得聖眷,所以元慶與陛下的關係很不錯,他的父親也是位高權重之人。
而且元慶這個人素來溫和,對女人不會過於殘暴,跟了他,你應當會過得不錯,你為什麼不選他?”
“青樓女子的確是比較世俗,能碰到好人家,那就算是好運氣,但那其實並不是選擇,而是一種妥協。
追逐名利、財富,所謂良人,無非就是可以保證下半輩子的衣食無憂,無關情感,我並不想這樣,我覺得對我來說,喜愛應當大於一切。”
昭華輕輕道,林楚再問道:“如果你的選擇是一位貧苦的書生呢?”
“聖人曾有言,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迴也不改其樂。貧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找不到讓我能夠臣服的人。
我臣服的是才華,所以願意入林府,隻求能守在林宗的身邊,哪怕為奴為婢也可以,對我來說,那才是真正的快樂!
昭華輕輕道,跪坐在一側,抬眉看著林楚,眸子裏很認真。
下一刻,她接著說道:“林宗,贖我需要三萬兩銀子,不過這些年我存了一些銀子,大約有一萬多兩,餘下來的還請林宗借給我!
“人的快樂或許真是有所不同,我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純粹的人,隻是你從未見過我,從何時有了這樣的決定?”
林楚平靜道,這個女人格外清絕,臉上也很純,但她的表情卻是有一種媚。
而且是極媚,這應當是來自於骨子裏的媚意,格外撩人。
昭華沒有說話,慢慢起身,擰著腰肢,從一側抱了一堆書過來,都是林楚的書,其中有詩集,還有西遊。
她將書放在林楚的麵前,邊緣處都翻得有些舊了,顯然是翻得久了一些。
下一刻,她輕輕道:“大約是在一年半以前了,那個時候我讀到了林宗的詩集,驚為天人,心中就覺得,這比我們大齊的詩宗楚成大先生要強太多了。
最近林宗寫的詩也足夠多,相信又可以再出一部新詩集了,從那個時候起,我就覺得被林宗征服了。
一直在打聽林宗的事情,包括林宗寫過的曲子,那首《送別》,還有就是一些消息,比如說連中三元。
還有去了穎水擔任縣令,我都知道,所以林宗放心,我不是因為林宗在大齊的表現才心動的,而是有很久很久了!
林楚慢慢喝著茶,彎了彎腰,取過一本詩集,角都磨平了,他翻了翻,這部詩集的確是出了很久了。
“其實我並不想帶你迴大周……”林楚輕輕道,有些沉吟。
昭華微微點頭,依舊跪坐在那兒,泡著茶,仰頭看著他道:“是因為李元慶嗎?可是那並不是我的錯。
我又不認識他,甚至也沒見過他,為了避嫌,我沒有單獨見過任何男人,我知道李元慶很好,但我已心有所屬。”
“你說得對,隻是我想說的不是這些,因為我們之間也不熟啊!绷殖柫寺柤,眸子裏有些隱約的猶豫。
昭華一怔,眸子裏的那種熾烈漸漸淡去,落寞與死灰浮起。
那種感覺相當明顯,似乎一下子抽光了她所有的氣力,她跪在那兒都搖搖晃晃的。
林楚的聲音再次傳來,對於她來說,似乎有些聽不清了。
“你去把月影樓的東家叫來吧,我和他談談,你的銀子不用出了,我全出了,既然要贖你,哪能用你的銀子!
林楚輕輕道,昭華怔了怔,片刻後才迴過神來,難以置信地問道:“林宗說什麼?”
“去把東家叫來吧……對了,你還記得你的本名嗎?”林楚問道。
昭華應了一聲,有些眉飛色舞:“好,我去叫東家……我叫王幽夢!
說完她起身,提著裙子跑開,很興奮,身段兒擰得極有韻律。
“王幽夢……”林楚喃喃咀嚼了一番,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而且她還記著自己的名字,那應當能記得小時候的一些事情,或許可以問一問。
片刻後,她再迴來時,身後跟著一名笑瞇瞇的胖子。
看到林楚時,他行了一禮道:“小人是月影樓的東家,見過林宗,林宗要為昭華贖身,剛才昭華說她出一萬兩銀子,被小人拒絕了。
小人以為,林宗是不會同意的,林宗這等人物,天下罕有,小人一直都是佩服的,那就三萬兩銀子足夠!
林楚點了點頭,從袖袋中摸出三萬兩銀票,遞到了他的手裏。
下一刻,他接著說道:“林宗,這是昭華的賣身契,不過小人還有一事相求,請林宗能為我們月影樓題字。”
林楚沒有應聲,接過昭華的賣身契,看了幾眼,接著收好,扭頭看了昭華一眼。
昭華連忙鋪好了紙,研了墨。
林楚提筆寫字,寫的是顏體,厚重大氣。
“月影樓”三個字寫完,他笑笑。
昭華將這幅字遞到了東家的手裏,輕輕道:“多謝東家這些年的照顧,我收拾一下東西,明日就去使館了,還有,我想把我的貼身丫鬟帶走!
“沒有問題,明日我派馬車送你過去!睎|家笑瞇瞇道,很開心,上下打量著這幅字,一側還有林楚的題名,他相當滿意。
林楚擺了擺手:“不必了,明日我派一頂轎子過來,算是正式接她過門了。”
東家行了一禮,很鄭重,接著退走。
昭華跪下,對著他磕了個頭,眸子紅紅的,直起腰肢時,她依舊跪著。
“起來吧,這一跪我受著了……對了,你還記得從前的事情,那麼你的父母還記得嗎?”
林楚對著她招了招手,問道。
昭華搖頭:“記不得他們的長相了,隻是記得我自己的名字……對了,我還記得小時候被抄家了,父親的名字似乎叫王拙,我還有個弟弟,叫王長明!
王拙?王長明?
林楚呆了呆,眸子裏一片震動。
這是魏國公的女兒啊,他查過了關於魏國公的事情,所有的記載都查過了,其中就有這樣的記錄。
王拙的兒子叫王長明,女兒叫王幽夢,他一下子全想起來了。
原來王幽夢還活著,隻是不知道王長明有沒有活著。
“此後,你的名字就叫王幽夢,忘記昭華這個名字吧。”林楚輕輕道,一臉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