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時間,修行界和俗世皇權的關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除了兩方對壘的那幾年,老百姓的日子並沒有受到多大影響。
聚財商隊依舊行走在袁、衡兩州的商路上,隻是摯啟記得的幾個人如今都已經雪染雙鬢。
跨入袁州地界時,摯啟明顯感覺到彌漫整個州府的緊張氛圍。一路上時常有路過的修行者對摯啟二人投來異樣的目光,就連進出城鎮是軍士的盤查都嚴了幾分。
考慮到如今修行界與南朝軍方的不睦,袁州軍隊依舊能為厝葉園之事賣力,厝葉園在袁州的影響可見一斑。
經過了幾番查驗耽擱了不少路程,眼見這一日天色一晚,二人不得不在一處小城中歇息一晚。
葉七厝葉園弟子的身份十分好用,讓他們在幾乎已經擠滿的客棧中找到了一件空房,盡管兩人都不明白為何這座不起眼的小城為聚集了這麼多人。
可他們剛坐下不久,滿屋的住客連著掌櫃和小二在一聲吆喝之後一齊奪門而出,他們才明白這些人匯聚於此的理由。
“有仙師在城北發仙丹了!”
眼見方才還人滿為患的客棧隻剩下兩人,摯啟滿臉疑惑的看向葉七,葉七思索了片刻,隨後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你知道是怎麼迴事?”
“是丹塔。”
自從鍾信卸任丹塔塔主,由淩渡接任之後,丹塔就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侵略與滲透的意圖。
除了以各種靈材和丹藥結交各大宗門高層、吸納南朝天才之外,他們還開始在俗世中放丹布藥,積累在凡人百姓中的名聲。
起初各地宗門並不以為意,畢竟拿了別人的好處,給予些方便是應有的迴報。而且拉攏凡人之心,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待到丹塔覺得無趣了自然會收斂行跡。
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丹塔不僅沒有因為每年放出的海量低階靈藥而放棄,反而還是在南朝各處遍地開花。丹塔的低階丹藥對於修行者來說或許是些無用之物,但對於崇敬仙門、未見過丹藥的凡人來說,這些無異於天賜的仙丹。
隨著丹塔在百姓心中名聲漸盛,擁躉之人從起初的窮苦百姓,開始延伸到商賈官紳。最後甚至連與修行界不睦的軍界都開始忍不住丹塔之名的誘惑,加入到了求藥的行業。
一時間丹塔在南朝的威望,甚至壓過了臨安的帝王之城和聖地霧隱山。
當眾宗門意識到這件事時,丹塔的地位已經深入人心。即便他們想出手消弭丹塔在其宗門屬地的影響力,也已經無濟於事。於是這些感受到危機的宗派開始將目光投向臨安,期待居於俗世和修行界尊位的兩大勢力會出手。
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皇宮每日政令頻出,但沒有一條是關於丹塔的。而霧隱山更是除了霧隱行者偶爾出現,已經許久沒有發出過聖令。
丹塔的旭日高升之勢,已然成形。
“厝葉園這等大宗門也沒有辦法?”
“丹塔好歹沾了聖字的邊。”葉七無奈地攤了攤手。
“難怪在鄂州遇到董泝時,他連屠烏和季蕓都沒放在眼裏!
“最近這兩年丹塔出現的越發頻繁,半月前我收到宗門傳信,說是這次丹塔派到袁州的隊伍十分龐大,不知又存了什麼心思。囑咐我行事謹慎些,莫要與他們起了衝突。”
“可知道他們的去向?”
“除了留在各城中布施者,大多數都進入了羅岡山脈中。”
“進山了?”摯啟端著酒杯陷入了沉思。
厝葉命祖三百年前決定在羅岡山脈東麓開宗立派之時,曾經在山中仔細勘察了一番。雖然不知他是否深入了袁魂所在的山脈中心,又是否遇到了那些靈獸,但靠近袁州一側外圍的情形他必然已經查探的十分清楚。
厝葉園建立之後又有數代弟子穿梭在山中,再加上其他依靠著羅岡山的大小宗門多年的探索,如今的山脈外圍已經沒了多少值得留意的地方。
莫非丹塔真正的目的,是羅岡山深處?
聯想到十五年前丹塔塔頂與淩煥的相遇,他曾言見過如摯啟這樣的人。如果所料不錯,他口中的那個人應當就是曾經手持往生劍的袁建。畢竟當年他已成就丹聖之名,受吳憂之邀前往無憂殿煉製忘憂丹,應當是與袁建相識的。
聯想到淩渡繼任塔主之後的種種,雖然隻有昔日丹塔六禦之一的水千麵出現,但依舊表現出如此強勢的一麵。這讓摯啟不得不懷疑,寄魂在繆風身上的淩煥已經徹底恢複了實力。
要知道淩煥雖然天賦不如與他同時代的吳憂、袁建、徐柘等人,但卻有他們無法企及的靈物資源?恐鵁o數丹藥的堆砌,盡管身體最終無法承受,可在將自己煉成一個丹藥之前,他也已經是命極境的修為。
在如今柘聖不出,吳憂失蹤,浮生院固守蜀地,往生殿不顯於人前的局麵下,有著命極境修士支撐的丹塔的確可以引領南朝。
可摯啟仔細思量之後有覺得有些不對。當年淩煥因為天資所困,以大量丹藥推進修為留下了許多暗疾,致使在窺得念境之門時功虧一簣。如今有機會重新來過,他斷然不會重蹈覆轍?扇羰菦]有足夠的丹藥輔助,他何以不到二十年的時間便從一位未達勢境的小修士,晉升為一個命極境的絕世之人?
另外按照摯啟當日所見到的,淩煥對於摯啟的身份十分懼怕,甚至還懇求將來留丹塔一條活路,他當日的神情不似作偽。
不過二十年的時間,他便敢派遣丹塔弟子深入羅岡山,侵擾袁建的安息之地。究竟是不知袁建在此,還是發生了什麼不為人知的變故?
就在摯啟思索期間,一位身著青衫的年輕男子逆著人潮衝進了客棧。眼見著左右無人,自顧自的拿起櫃臺上的茶壺猛灌了幾口,稍作平息之後才發現坐在角落裏的摯啟和葉七。
才發現兩人的他還有些緊張,摸著腰間的木劍後退了兩步。直到看清了兩人的長相才鬆了口氣,同時快步上前叫了起來。
“葉師弟,你竟然在這!”
葉七轉身看著走過來的身影,有些意外的皺了皺眉頭。摯啟對此人也有幾分印象,似乎是當年在厝葉園見過的雜役弟子之一。
他走過來坐到葉七旁邊,徑直拿起桌上的酒壺喝了起來。直到壺中酒下去大半,身旁的葉七臉色冷了下來時才停下了動作。
“那個,哈哈,叫葉師弟見笑了,實在是渴極了!
“宋師兄怎會在此?”
“還不是因為丹塔!園中不想太放任他們,所以派了些師兄弟前來盯著,我正好被分在這裏!
“就隻有你們?”
“我們能成什麼事,還是柳長老領隊!
“柳盈?”摯啟意外的脫口而出。
“這位是?”宋師兄對於摯啟直唿柳長老的名字有些意外。
“半路結識的一位朋友!
“朋友?”宋師兄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兩人的裝束!叭~師弟,不是師兄的說教,如今你這身打扮可有些不妥。要知道蕭長老可是死在了那殺神手上,我們身為厝葉園弟子應當同仇敵愾才對!
“師兄說得對,我也隻是一時貪玩而已,稍後就會換掉!
見到如今受寵的葉七低了頭,得意的宋師兄也隻是繼續說教了兩句便不再追求,反而與他們抱怨起了丹塔的種種行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