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葉七猜測的那般,丹塔隻是留下了少數低階弟子在城中,多數高手在進入袁州之後便消失不見。雖然這些人不是這位宋師兄所能接觸到的,但從他自吹的靈通消息中,猜測的結果也是深入了羅岡山。
還有個消息是關於柳盈的。自從十年前因為親手給季蕓下毒讓其內心備受煎熬,後又由於阻攔季蕓逃離不力被蕭棱教訓了一番,將她在厝葉園的地位打壓了不少。
後來蕭棱破入命境,雖然名義上不再計較季蕓之事,但下麵的弟子後輩卻從來沒有停止過對那場醜聞的清算。
作為當日親身參與之人,受到木厝峰一脈集體仇視的柳盈境況急轉直下,在蕭析等人的刻意針對之下,幾乎已經無法在園中立足。
為了逃離蕭棱的勢力籠罩,她不得不主動提出下山處理門中雜務,這才贏得了片刻安寧。
這些年丹塔在袁州甚至整個鄱西郡的動向,都是由柳盈一手追蹤。月前蕭析身死的消息傳來,身在山下的她不僅沒有因此欣喜,反而更加投入到了對丹塔眾人的追蹤中。
當宋師兄領著葉七二人出門時,他們並沒有改變裝束。不過當他們來到一處高樓上的柳盈跟前時,葉七明顯有些緊張,他沒想到柳盈會來到這個偏僻的小城。
“小七,你長大了。”
“柳長老。”
葉七十分恭敬的行了一禮,在他作為雜役弟子的那些年,柳盈對他一直都照顧有加。柳盈默默受下了這一禮,同時目光一直停留在一旁的摯啟身上,眼神中不時有光芒閃爍。
直到葉七慢慢湊到身邊時,她才迴過神來。對於從幼時就與自己相熟的葉七,她沒有太過苛責。
“這身打扮在我麵前也就罷了,如今蕭峰主怒火正盛,你若是迴到園中至少得脫層皮。”
“弟子省得了。”葉七羞赧的笑了笑。
“這位是?”
“弟子的一個朋友。”
“下方就是丹塔施藥的地方,你們師兄弟二人去盯著點。”
“是!”
葉七二人領命轉身,摯啟正要跟上卻被柳盈叫住了。
“你這位朋友留下,我想和他聊幾句。”
“長老,他……”
“放心,我沒有惡意。”
見到柳盈態度執拗,葉七望了摯啟一眼,最後無奈的點了點頭。柳盈在二人離去之後並沒有著急開口,而是凝望著樓下良久之後深吸一口氣,走到桌旁坐了下來。
“坐吧。”
摯啟沒有拒絕,隻是不明白柳盈是不是看出了什麼,又或者提前預知了他的行蹤。可當他見著桌上隻擺了一個茶盞,此時柳盈正拿出第二個時,才明白自己的出現對於她也是個意外。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膽大。”
“柳長老是怎麼看出來的?”
“除了葉七那個傻小子,敢在袁州這樣裝扮的人不多。而且你雖然樣貌大變又冷酷了些,但還是有些許年少時的影子,而我恰好是見過你少年模樣的人之一。”
“柳長老這些年滄桑了不少。”
摯啟端起推過來的茶盞喝了一口,入口滿是苦澀,讓他忍不住皺了皺眉。柳盈對於摯啟的話毫不在意,將盞中茶一飲而盡。
“當年在山上救出季蕓的也是你吧?”
“哦?”
這迴摯啟是真的驚訝。柳盈能認出自己便是摯啟,他並不感到意外。他雖然當年隸屬武院又在衡州城待的時間不長,但畢竟麵對麵接觸過許多次。可她並沒有像葉七那般,手握帶著摯啟獨特印記的丹藥,為何也能認出自己就是當年山上破壞了蕭棱計劃之人?
“這些年我在鄱西郡奔走,搜集許多之前在山上見不到的消息。你當年在江州詐死,盡管為你們省去了許多麻煩,但卻並沒有完全抹除自己的蹤跡。尤其是一年多以前你還活著的消息傳出之後,我便肯定當日的那兩人便是你和偌寒澗的陶真。”
“柳長老的觀察力比當年敏銳了許多。隻是不知如今你猜到了所有事情的始末,準備作何打算呢?”
這句話讓柳盈沉默了下來。對於自己心中的猜測,她有過很多打算。
她想過將這個消息告知蕭棱以抵消他對自己的怨恨,可想起對自己信任有加卻慘遭背叛的季蕓,又覺得此舉良心上過不去。
她也想過將摯啟的身份向季蕓挑明以換取對方的原諒,但得知救命恩人也是致使父親重傷的仇人之後,柳盈又擔心反而讓季蕓更難自處。
她猶豫了幾年時間一直沒有動作,直到此刻摯啟突然出現在她麵前,依然沒有一個明確的念頭。
“若是二十年前的我,定然會毫不猶豫的出手將你抓了帶迴宗門。就算是十年前的我,得知了你和季蕓的糾葛,也會通知三大峰主將你擒迴。可經曆這些年的事情之後,我卻一直在猶豫不決,哪怕你如今就在我麵前。”
“柳長老這麼說,這盞茶我就喝得安心了。”
摯啟將茶一飲而盡,才發現方才的苦澀味道中竟然夾雜著一絲迴甘。
“你為何會來這裏,小七知道你的身份嗎?”
“隻是路過,若是沒有意外,很快就會離開。至於葉七,他遠比你想象的聰慧。不過為了他好,長老還是當他一無所知吧。”
“如此便好。我可以當你從未來過,不過作為迴報,希望你也能替我辦件事。”
“看來這些年長老的確在厝葉園不得勢,居然會求一位宗門仇人辦事。”
“這件事如今你辦起來恐怕要比厝葉園的任何一人都更合適。”麵對摯啟的揶揄,柳盈不以為意,反而流露出一抹懇求的神色。
“長老請說。”
“這些年我在宗門外行走,搜集了不少靈物,有些或許對季師弟的傷勢有益。我希望你若是到了臨安,能幫我帶給季師侄。”
柳盈從放在牆角的大包袱中掏出一個小包袱,小心的查驗了一番之後才交給摯啟。摯啟接過略沉、包裹得十分仔細的布包,臉色有些動容。
這些年柳盈在自身難保之時,還一直掛念著季穗的傷勢,除了因為當年之事對季蕓的歉意之外,是有真心的情誼在包含其中的。
瞥了一眼分揀得非常得當的眾多靈物,摯啟小心的將其收了起來。這些靈物在他看來也許多數都派不上用場,但他不想在此刻點破她的這番心意。
“前輩所托,在下定會親自交付。”
摯啟起身一禮,這是他真心實意的大禮。
盡管這一包靈物中有她乞求季蕓原諒的心思,但季穗的傷勢是摯啟造成的,柳盈此舉也算是幫他在贖罪。
“我再送你個消息吧。”柳盈對於摯啟的舉動有些意外。
“據我離開山門之後從其他人口中聽聞的消息,丹塔這些年在南朝各地遍施恩惠,除了擴大其影響力謀求與霧隱山等同的聖位之外,似乎還在俗世中渲染一種末世將至的氛圍。”
“末世將至?是指當今皇朝?”摯啟端起的茶盞停住了。
“不是皇朝更迭,而是指整個南朝的覆滅。”
“南朝自有記載其曆經數千年,怎會沒有任何征兆的突然覆滅?”摯啟甚至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可笑。
“起初我也是和你一樣的看法。可他們不僅將這件事描繪的有聲有色,而且斷言南朝會覆滅在一人之手!這個說法如今在俗世中流傳了近十年,已經有許多百姓對此深信不疑。”
“整個南朝亡於一人之手?何人?”
“你!”
“我?”摯啟猛地從桌旁站了起來。
“他們沒有點明你的身份,但他們將滅世者描述為手持血色長劍、雙目猩紅宛如殺神,的確與你這些年在修行界流傳的形象十分相似。”
“淩煥到底想做什麼!”
摯啟在心中暗罵了一句。他對丹塔和淩煥都沒有什麼好印象,可當年離開之時,他與淩煥曾達成了一致,此後的許多年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為何就在自己西行蜀地的這段時日裏,淩煥卻不顧當初對摯啟身份的畏懼和自身實力未複的現實,生生要在修行界攪出這麼大的風浪,而且還偏偏是針對摯啟。
難道他真的找到了某種快速提升實力又不損根基的辦法,還是對當下的局勢有了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發現?
“多謝長老告知。”縱然心中有萬般思量,摯啟麵上依舊不動聲色。
“喝完茶就離開吧,和你走在一起,對小七沒什麼好處。”
摯啟苦笑一聲沒有說話,將茶飲盡直接起身,臨走時還不忘為葉七留下了許多丹藥。
這些年除了在浮生院的時日,幾乎終日都在奔波之中,再加上多番戰鬥與受傷的消耗,五行戒中的靈草和丹藥都已經所剩不多。
麵對隨時會出現的爭鬥和即將突破的境界,如今的當務之急似乎是找個地方搜集些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