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江東郡的前車之鑒,接下來登場的宗門修士都機警了許多。他們開始試著聯合作戰,並且學著對手的樣子擺出了陣型。
隻是臨陣磨槍哪比得過經日訓練的兵士們。幾個衝擊之後,他們的陣型便亂作一團,重新陷入了各自為戰的困局。
其結果無須贅述,唯一的區別便是堅持的時間長短。長則半個時辰,短則一刻有餘,每一次取勝都伴隨著臨安城火熱氛圍的升華。
待到十四場比鬥結束,正好是夜色降臨時,而整個臨安城已經是全城歡慶的場麵。
就連百年來嫌隙頗深的文官與武將,也因為這場勝利暫時放下了仇怨。摯啟看著空前團結的所謂凡人們,突然明白趙臾舉辦這場盛事的目的所在。
十四戰皆歿的結局,讓各宗門板著臉匆匆退場。獲勝的一方則在百姓的擁躉下融進了禦街中,想來已經找好了慶祝的地方。
各個朝臣喜笑顏開的向主觀禮臺的眾人告辭,四皇子滿臉興奮的衝進宮中,大概是要在皇帝麵前邀功。
丹塔與霧隱山這次沒有識境弟子登臺,可臉色也不太好看。這兩大修行界巨頭似乎都從這場仙凡鬥中看出了什麼,各懷心事的消失在夜色中。
方才還熱鬧異常的禦街廣場很快就隻剩下摯啟一人,但他依舊坐在高臺上沒有動。直到夜色中一道青影從天而降,落在了他身旁。
“我找遍了整個臨安城,還是不見婧兒的蹤影。”來人正是韓染。
“前輩不用再找了,他們或許手段卑劣,但還是講信用的。隻要目的達成,榆婧不會有事。”
“你真要殺了寧櫻?”黑暗中看不清韓染的神色,但聲音有些飄忽。
“除了玄杳嵊,伏淩川和偌寒澗之外,霧隱山是唯一一個我沒有開罪過的宗門,這或許就是他們的目的吧。”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這股未知的力量讓韓染也感到不安。
“前輩既然不知道,那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臭小子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是不是成了大修士,覺得自己翅膀硬了?”韓染佯怒道。
“此事因我而起,前輩交給我便是,我一定會將榆婧平安帶迴來。”
隔著夜色,韓染也能感受到摯啟臉上的堅定,默默點了點頭之後消失在夜空。直到確信今夜沒有人再來之後,他越過廣場步入禦街中。不遠處的觀省樓上,還有人在等著他。
今夜的臨安城注定難眠,禦街上到處都是狂歡的人群。偶爾擠過其間時有人發現了摯啟,想要唿喊兩聲以表達心中激動,但也很快淹沒在鼎沸的喧囂中。
摯啟踏入觀省樓,眾酒客盡皆側目。他點頭示意眾人不必起身,隨後坐在了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即便這張酒桌旁已經坐了另外兩個人。
“你來的太晚了。”
坐在摯啟對麵的是屠烏,側麵的既不是寧櫻也不是季蕓,而是那位白衣女子。
“現在?”
“今夜的觀省樓,幾個月前的臨安城,你都晚了。”
“牽扯太多,很難脫身。”摯啟端起酒壺,發現已經空了。“怎麼還沒酒了?”
“來晚了,總要受點懲罰。”
屠烏將桌上僅剩的一杯酒飲盡,對著摯啟眨了眨眼。好在餘斯早就注意了這一桌的動靜,在摯啟坐下時酒就已經送了上來。
“那另一個來晚的懲罰是什麼?”
“祖師決定晚些時候再見你。”
“這更像是獎勵。”摯啟眉頭輕挑,喝下了第一口酒。
“我以為隻有自己會這麼想,那可是柘聖,見他是一件很累的事。”
“姑娘又見麵了,未請教芳名?”
摯啟沒有理會屠烏的調侃,而是轉向右側的白衣女子。她看著摯啟正要開口,卻被屠烏搶了白。
“這是我們金脈的高芊師姐,今日是頭一次下山,你們何時見過?”
“沒想到再次見麵,還是在喝酒。”高芊同樣沒理屠烏接過了話頭。
“你們還真見過啊?”聽到高芊親口承認,屠烏瞪大了眼睛。
“上次姑娘來去匆忙,我招待不周。今夜便由我做東,以盡地主之誼。”
摯啟表麵若無其事,心中則翻起了滔天巨浪。因為高芊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當年霧隱山重開三榜,人秀榜上排名第一者,便是這位來自霧隱山的天才。
“我可是聽說了,你在這喝酒不花錢的,可別裝出一副慷慨的模樣。”
高芊俏皮的打趣令三人同時莞爾,也讓摯啟認識到霧隱山弟子並沒有為聖地之名所累,大多性格十分活潑。
再次見麵的兩人各自打量著對方的變化,屠烏則在一旁想知道他們的淵源結自何處。
高芊拗不過屠烏的執著,緩緩講起那年雪天中的相遇。摯啟這才知道,原來當時與他交手的三人都是霧隱山的弟子,分別來自金、水、土三脈,而且正是當年人秀榜的前三。
雖然隨後的地勢榜和天命榜都未將他們錄入其中,但從此時高芊命境的修為判斷,他們恐怕並非不能入榜,而是不願入榜。
“霧隱山不愧聖地之名,入世皆人傑,而山中不知還有多少未露麵的高手。”
“我們隻是靠著祖師們的餘蔭,那比得過獨自闖蕩江湖的血煞殺神。”
兩人互相吹捧了一番,讓一旁的屠烏驚得咬了咬舌頭。以他對二人的了解,應當不是這種喜歡客套的個性。
果然在這兩句之後他們便陷入了沉默中,當摯啟放下酒杯再次開口時,三人所在的酒桌已經隔絕了外界的所有聲音。
“霧隱山此次四人下山,可是為了一展聖地底蘊?”
“我們隻是單純不想讓丹塔搶了風頭,至於所謂的仙凡鬥,由寧師妹上去亮亮相就夠了。”高芊語氣中滿是對丹塔的不屑。
“霧隱山人才輩出,而丹塔隻能靠丹聖六禦強撐。五百年多年過去,活著的都已經老了。”丹塔雖然沾了聖名,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遠不及霧隱山。
“你真的要替皇帝出戰?”屠烏突然擔心起了摯啟。“那幫老家夥都壞得很,皇帝也是。”
“總不至於以大欺小吧,真不要臉麵了?”
“這次臨安城裏隱藏了不少暗流,恐怕有大事發生。不管你站在哪一邊,保全自身才是最重要的。”高芊的話已經說的很直白,可摯啟又不得不出手的理由。
“多謝姑娘好意,如果到時候發生了什麼你們無法理解的事,還請記得今日的同飲之誼。”
摯啟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隨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飄身下樓,隻留下麵麵相覷的屠烏與高芊兩人。
“他一直這樣?”
“至少以前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