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洪亮的聲音穿過人群緩緩靠近,很快露出了一老一少兩道身影。老者一身棕色衣衫,須發皆白看起來比九曲淵那位更老,從其周身圍繞的土勢判斷,當是一位入命境的土修。
看到那位年輕人的相貌,癱坐在太師椅上的摯啟露出一絲笑意。
“郭昇!”
直到此時,摯啟才想起來嶽州最大的宗門正事坤霄軒。他這次西行的動靜這麼大,想來郭昇也收到了消息。不過能在這麼多宗門圍困下挺身而出,坤霄軒也是承擔了極大的風險。
“坤霄軒聶塵,見過諸位道友。”
老者自報家門,郭昇則不顧旁人的目光,徑直走到摯啟跟前,將他扶起來坐正了。
“如今好歹是修行界的前輩高人,儀態不能太難看。”
“你不該來的。”盡管心中十分高興,摯啟還是不希望郭昇蹚這趟渾水。“這位老前輩是?”
“門中的一位師祖,據說遠遊多年未歸,我也是才知道坤霄軒竟然有命境師祖!”
“小小坤霄軒也敢攪局?”
摯啟與郭昇竟然在一眾前輩麵前自顧自的聊著天,再加上自己的泄憤一擊被攔下,而對方不過是一位入命境的修士,九曲淵的老者立頃刻間怒上心頭。
“諸位前輩、道友駕臨嶽州,坤霄軒作為本州宗門之首,自當出麵迎接,以免怠慢了眾多同道。”
聶塵不卑不亢的迴著話,身形則緩緩朝著摯啟靠近。兩句話的工夫過去,他也步入幾人的包圍圈,將摯啟護在了身後。
“多謝前輩相護。我與郭昇隻是私交,不敢以此連累坤霄軒整個宗門,前輩還是帶著郭昇離去吧。”
“摯啟,你!”
摯啟明白想要殺他奪寶的人很多,麵前的兩人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
“此話差矣,你對我坤霄軒可是有大恩情!”
聶塵轉過頭對著摯啟笑了笑,說出了一句令他不解的話。
“恩情?”
“當初你冒充我派長老,在厝葉園救下了如今的霧隱行者季蕓仙子。此後她多次來信致謝,並以霧隱山的名義對坤霄軒照顧有加,這都是你的功勞。”
“季蕓……”想起那個曾經明媚的女子,倒也是她的行事風格。“前輩也看到了,我的仇人很多,光憑你們二位恐怕無濟於事,陰差陽錯的恩情可不值得二位以性命相護。”
“放心,我們不是來送死的。雖然打不過他們,可借著東道主的名義拖延些時間還是沒問題,最終還是得靠你自己。如果事不可為,聽說你也有些朋友,希望他們能及時出現吧。”
聽到這話,摯啟腦中閃過為數不多的熟悉麵孔,最終卻覺得他們還是不來為好。
“說夠了沒有,坤霄軒的地主之誼我們受下了,退開吧!”
“嶽州的風光……”
“哼!”
聶塵還想說些什麼,卻被九曲淵的二人以強大的實力壓了下去。他迴頭看向摯啟與郭昇,郭昇滿臉決然的擋在了摯啟身前。
“別做傻事,我命大著呢。”
摯啟推了推郭昇,兩人無言對視良久之後,最終郭昇被聶塵拉到了一旁。
聶塵有句話說的不錯:是他的事,終究隻能靠他自己。
短暫的插曲之後,摯啟再次被強敵環繞。
“吳城主,夜長夢多,對不住了。”
說話間樓裏的所有炭盆火光四濺,朝著摯啟所在的位置快速匯聚。強大的火勢將房頂的積雪融化,更是將屋裏的幾位官員烤的幾乎暈厥。
隨著火焰不停的注入,孱弱的火蛇漸漸凝聚成一道成人般大小的火龍,吞吐著尾赤頭白的火焰,聲勢十分駭人。
方才在聶塵拖延下偷偷塞進嘴中的丹藥開始生效,摯啟終於能勉強坐直了身子,可惜迎麵而來的就是一場死局!
“咚!”
一個三尺有餘的黑盒子從天而降,落在地麵上發出一陣悶響,緊接著豎立的盒子突然張開,正要迎上了火熱的火焰。
“噗!”
火龍徑直鑽入其中,盒子應聲閉合。老者臉色微凝,操使著雙手試圖控製火龍破盒而出,將摯啟剿滅當場。
黑盒在劇烈的顫抖中倒在了地上,砸得地麵“嘭嘭”作響。九曲淵的老者見狀大喜,手上的動作又快了幾分。
然而令所有人的意外的是,在他越發強大的靈力操控下,方才還上下抖動的盒子竟然漸漸穩定下來。一刻鍾之後,黑盒在一陣嗡鳴的輕響中徹底落迴地麵,任由他如何使勁也沒了半點動靜。
“這個黑盒子?”
“就是鄂州城的那個,據說曾經擋下了離陽劍的命紋之力。”
“好寶貝啊!”
屋外有不少人見識過鄂州城之戰,當初摯啟躲在封魔盒後麵安然無恙的場麵還曆曆在目。如今的它竟然又封住了窺命境修士的正麵一擊,便是一旁的陽玨與吳崖也瞪大了眼睛。
這樣的寶貝若是落在自己手中,日後豈不是多了一件安身立命之物?
屋外人潮湧動,屋內人心鬼蜮,唯有作為當事人之一的老者麵色難看。這樣的好東西原本早該得手,可如今卻讓自己再次受辱。
“小子,你敢戲耍我!”
他話剛落音,地上的封魔盒突然再次開啟。一股精純的火靈力猛然衝出,嚇得所有人退後了幾步。
這股靈力不受控製的向上飄升,很快就透過屋頂消失在眾人眼前,最終消散在天地間。
讓屬於命境修士的靈力失控後重歸天地,眾人看向封魔盒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熾熱。而就在此時,封魔盒合攏,甩出了幾塊已經燒焦的火炭。
“這……”
摯啟本還想解釋兩句,當感受到對麵冰冷的眼神時,不得不打消了這個念頭。就連一旁的聶塵與郭昇二人,都暗暗豎起大拇指稱讚他膽大。
“好!好!好!”
九曲淵遺老連續三個好字,周身的火靈力幾乎噴薄而出,已是起到了極點。隻見他雙手猛地一合,屋外地上的積雪頓時四處飛濺,緊接著地麵還是止不住的轟鳴,似乎有什麼東西即將覺醒。
在臨江的冰雪天裏,本是不利於的火修的環境,可此刻隻覺得腳下一陣陣灼熱感傳來,驚得他們用腳掌摩挲著地上的殘雪,隻求在冬日裏不被烤熟。
似曾相識的景象在摯啟腦中一閃而過:他這是在牽引地火!
與當日在蜀地秦煙施展焚天赤地不同的時,此刻他們身在嶽州渡口,出門不過十丈便是大江。若是地火上升引得江水倒灌,不出片刻整個渡口就會被淹沒。
況且以這位遺老此刻的情緒,牽動的範圍恐怕遠遠超出渡口局限。一旦江水傾瀉而下,嶽州境內將會有無數百姓遭殃。
一怒之下讓一州之地浮屍千裏,或許對於他這個徹底脫離俗世多年的聖地遺老來說,遠不及腳下的封魔盒來得重要,但在摯啟看來,這不是生而為人該做的事。
“咚咚咚!”
腳下一陣陣轟響不斷傳來,正是地火衝擊地麵的聲音。陽玨與吳崖麵色凝重,九曲淵的瘋狂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料。就連一直懶洋洋的蕭攸,眉宇之間也閃過一絲慍色。
外麵的眾修士終於意識到不對勁,驚慌的開始尋找避險之地。然而身前大江滾滾,身後茫茫原野震動不止,根本沒有安全的立足之地。
至於留守在渡口的官員,早已在強大的壓力下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