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鴻的笑聲戛然而止。作為與人魔牽扯最深的家族,他十分清楚許聰此話的深意。雖然人魔同樣懾於往生殿的實力不敢太過造次,但非要說有人敢和往生殿叫板,那一定是這些似人非人的怪物。
“死後的事,你就別操心了!”
玄鴻突然抬手抵住眉心,一陣黑色的氤氳憑空出現裹在了身體四周。許聰眉頭微皺,雙目死死盯著對方,準備應對這種從未見過的變化。
他猛地感到一陣恍惚,重新聚焦之時,餘光掃過的一切如故,唯有本該在自己一丈之外的玄鴻已經到了身前。
“嘭!”
玄鴻一掌推出,重重拍在許聰胸前。一道黑光透體而出,許聰整個人在空中一陣顫抖,隨後直直從高處落了下來。
“師叔!”
藍鋒和春朝齊聲高唿,夏峪不自覺的往那邊靠了靠,龔陽急得哇哇大叫,可被對手纏住無可奈何。
許聰的身體急墜而下,數十丈的高度砸到地上,就算是命境修士也免不了吐血三升。
好在他在即將落到地麵上及時轉醒,捂著胸口重新迴到玄鴻跟前,隻是麵色比方才更加難看。
“魂術!”許聰低沉的聲音微微顫抖!澳悴贿^堪堪入命極境,怎麼可能施展魂術!”
許聰曾在祖師留下的手記中見過關於魂術的記載,那是一種隻有觸摸到念境才能施展的術法。對於數千年沒有出現過真正念境修士的南朝來說,他一直覺得這隻是一個傳說。
魂術是一種能影響他人意識的術法,至於具體特征如何,手記上並沒有說明。但方才自己的片刻恍惚,絕非一個命境修士該有的失誤,倒是與這種傳說中的術法十分相似。
一個剛踏入命極境的修士施展魂術,這種的衝擊遠勝過身體上的傷勢。
“你沒聽過的事還很多!
玄鴻鬼魅一笑,身體再次被氤氳籠罩。許聰見狀心頭一緊,在空中毫無目的的瘋狂閃躲。然而有那麼一瞬他還是愣住了,付出的代價便是右臂上的一道醒目的傷口。
“以你的資質,踏入命極境已經是極限,絕無可能接觸到魂術!”
許聰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傷勢,他的心思如今全在魂術上。如果玄鴻真的掌握了這門傳說中的術法,那麼浮生院將在今夜徹底消失在南朝曆史中。
“在南朝的修行史上的確沒有可能,但你別忘了,人魔並不屬於南朝。魔族功法的奇特,豈是你等所能揣度的!”
魂術的出現,令本該勢均力敵的戰鬥徹底失去了懸念。勝利完全倒向了玄家一邊,許聰臉上閃過一絲絕望。
他一直覺得人魔是一幫憑借天賦橫衝直撞的蠻族,而依附人魔的玄家,更是一些隱藏在暗處的投機客而已。可如今他才真正明白,浮生院能堅守曲障山這麼多年,或許真的隻是入不了往生殿的眼。
為之付出了幾代人生命的信念,竟然從頭到尾都是個笑話。這種想法在滋生的瞬間,立馬將他命極境的氣勢拉下下去。
無需對方施展術法,他自己便恍惚了起來。玄鴻自然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大手一揮一抹劍影疾射而出,若不是許聰及時轉醒,一招之下恐怕就沒了還手之力。
胳膊上傳來的刺痛感令他深吸了一口氣,當他目光看到下方與玄羅勢均力敵的摯啟時,心中頓時有了希望。
與兩位命極境的戰場呈現一邊倒的局勢不同,其他幾人互有往來,一時半會兒誰也無法取勝。不過由於許聰幾次受傷,浮生院四人心有所係走了幾次神之後,暫時落入了下風。
唯有方才四處逃竄的摯啟,在經曆了一場莫名其妙的變化之後,漸漸將玄羅的攻勢壓了下去。
此時的摯啟周身充斥著由往生劍和浩然珠散發出來的氣息,手中的玄淵劍金光刺目,身後的往生劍靈蘇醒,發出陣陣尖嘯,看起來十分古怪。
其實摯啟自己也不明白這種變化是好是壞。浩然珠曆經千年蘊養,內含的浩然之力難以估量,他握在手中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便與體內的殺氣形成了勢均力敵的局麵。
他如今擔心的是一旦浩然之力太強,打破平衡傷及往生劍,那自己怕是也不會好受。當年將往生劍棄置一旁所帶來的後果曆曆在目,他盡管不喜歡這把劍,但心中已經默認了與它相伴一生的結果。
他也想過將浩然珠收起來。不過此刻的他無法自如的禦使兩種力量,若是將它收起來,恐怕將無法維持住當前的平衡。
左右都不是好選擇,摯啟索性將力量發泄在了玄羅身上。
裹含著浩然之力的玄淵劍不停的打在玄羅的佩劍上。一陣陣青煙升起,其劍身上附著的靈力被不停衝散,隨著一聲清脆的撞擊聲,一道豁口出現在了玄晶劍上。
玄羅麵色一白,猛地退出數十步,捧著劍身滿臉心疼的撫拭著。
“摯啟,你竟敢毀我靈兵!”
“你說的什麼屁話,我們這是在拚命。要不是力有不逮,我連你也想毀了!”
摯啟右手上的金芒已經成了場中最奪目的色彩,磅礴的浩然之力令他有些負擔不住,倚著長劍唿吸略微有些急促。
“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毀了我!”
玄羅怒吼一聲,臂膀上無數鱗片刺出,舉劍與摯啟再次鬥在了一起。
“三妹,你怎麼看?”
外圍的觀戰者中,玄瀟偷偷湊到了玄澈身旁。一直關注著玄羅與摯啟二人的玄澈有些出神,被突然來的聲音驚得臉色微變。但當察覺到是玄瀟時,又很快恢複了正常。
“看什麼?大哥此刻的模樣?”玄澈臉上滿是嫌惡之色。“如果玄靈魔鑒後半部會練成這般模樣,那我寧可不練。”
“你從小扮男兒妝,便是不想落於人後。可一旦牽扯到容貌,終究還是放不下女兒家的心思。”
“要強又能怎麼樣?從小就有大哥壓在我們頭上,如今又多了這麼一個怪物。就是如今山外的南朝修行界,也有不少踏入命境的年輕人,我們已經落後了!
“這可不是我認識的三妹。”玄瀟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從容的笑意!霸谶@個盛世與亂世交替的時代,機會隨時都會出現。”
“二哥,當初你第一次知道玄家與人魔的關係時,作何感想?”
“怎麼,還是過不了那道坎?”
“我從小便被告知,人魔是整個蜀地不共戴天的敵人。自修行至今,也一直將蕩平人魔當做畢生之願。卻沒想到在即將踏入命境時,被告知家族是依附著那群怪物崛起,並且繼續修煉玄靈魔鑒的話,也極有可能變成它們的模樣。要不是這些話出自父親口中,我一定覺得這人瘋了!
“十年前我剛參與家族事務時,就知道了此事!毙䴙t的臉上閃過一抹掙紮!澳鞘俏液同F在的你一樣,茫然不知所措,甚至一度連修行都荒廢了。”
“後來你是如何說服自己的?”
“不是我,是父親!毙䴙t目光望向遠處。“他帶我到了一處俗世的農戶家,那裏有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孩子,看著他每日裏在田間勞作,不時還要挨幾頓毒打,晚上卻連一頓飽飯都吃不到。我在那裏一連看了三天!
“後來父親又將我帶到大哥的修行處,看了他近乎自虐的修行方式。從那裏迴來時,我便想通了!
玄瀟收迴目光,直直的盯著玄澈。
“我們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祖輩辛苦打拚而來。若是沒有玄家的身份,或許我們也像那位農家少年一般摸爬在最底層。而要享受這些身份帶來的便利,便有做出足夠的貢獻,大哥就是最好的榜樣!
“就算依附於異族,違背自己的信念?”
“信念?”玄瀟輕笑了兩聲!叭羰悄惴盱赌酀糁g,連這個世間的一角都看不到,那狹隘的信念又有何意義?”
玄澈良久沒有說話,就如同當年玄瀟所見令他開悟的場景一般,這番話也直擊到她心靈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