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
摯啟從鑽心的痛苦中醒來時,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他艱難的忍住全身的疼痛沒有出聲,透過雙眼睜開的細縫觀察四周。
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簡單的拜訪著幾件家具。遠處的木架上擺著幾本書,從斑駁的顏色判斷,應該是剛補了幾處漆。
近前是一張四仙桌,占據了屋子近半的位置,在局促的環境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不過從上麵散落的紙筆來看,主人應該十分看重這張桌子。
最後便是摯啟正躺著的這張床。簡單的被褥透著淡淡的香氣,再加上整個屋子略顯鮮豔的顏色,他推斷這裏的主人應當是位女子。
看了一圈沒有人,摯啟終於可以徹底睜開眼睛。他嚐試著翻身緩解背部的麻木,可體內裂開的經脈阻止了這個動作。
“噝!”
微笑的動作傳來一陣劇痛,令人咬著牙深吸了一口氣。相較於以前瀕死的經曆,他這次傷得並不太重。不過因為龐大的天地之力灌體,隨後又從體內噴薄而出,他那些曾經引以為傲的經脈終於承受不住裂開了。
這種傷勢恢複起來並不難,但免不了要很長時間與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相伴。
摯啟就這樣直直躺了半刻鍾,將屋子的每個角落都看了幾遍之後,終於忍受不住再次嚐試翻身。
“嗯哼!”
在痛苦的呻吟中,他終於將半個身子抬離了床板。可就在即將成功之時,刺骨的痛感又一次從身體內部向外散開,一陣輕顫之後,他重重的摔迴床上。
“咚!”
輕微的響動,在安靜的屋子內顯得異常突兀。屋外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摯啟立馬閉上了眼睛。
屋門“嘭”的一聲被推開,摯啟點數著有數道身影靠近。
“嗯?”
他突然感覺到有人在撫摸在的鏈接,並且還帶著一種異常熟悉的氣息。他試著再次睜開一條細縫,果然看到一張俏麗的麵龐。
“小灰。”
“摯啟哥哥,你醒了!”
小灰興奮的撲入摯啟懷中,換來的是又一聲痛哼。她慌忙起身,雙手撫過摯啟的胸膛試圖緩解他的痛苦,讓床上不能動彈的那位痛並快樂著。
不過摯啟的笑意很快就變為錯愕,因為他目光掠過小灰時,在屋子門口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熟人。
“鐵先生!”
此人正是鐵茹。她站在門口看著摯啟與小灰二人嘴角含笑,可雙目中卻有一絲難掩的苦楚。
“總算想起我這個多餘之人了。”
鐵茹走到屋子中間是四仙桌旁坐下,托腮微笑著再望向摯啟,眼中的情緒已經被徹底掩去。
“鐵先生怎會在這裏?”
“說什麼胡話,這可是我的屋子!”
“你的屋子,那這裏是……”摯啟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測。
“這裏是界山。”
“果然是界山!”
證實了自己的猜測,摯啟一時間思緒萬千。在路上的他信念無比堅定,可真正到了目的地,心情又十分複雜。
尤其是見到了鐵茹之後,他知道自己離父母已然不遠了。
“怎麼還愣住了,你不就是衝這裏來的嗎?”
“你知道我要來?”
“我們都知道。而且山下打的那麼激烈,很難視而不見。”
“界山高不見頂,卻能從山頂看到山下?”摯啟再次嚐試坐起,還是失敗了。
“誰告訴你這是山頂了?”
“那這裏是?”
“等你好了自己出去看。”
鐵茹離開,摯啟開啟了自己漫長的養傷歲月。期間除了一直陪著摯啟身邊的小灰,終日不見蹤影、四處撒野的憂兒,以及偶爾出現的鐵茹之外,沒有見到其他人的蹤影。
按照摯啟對往生殿的印象,能夠無形中掌控整個南朝秩序,必定是一個龐大的組織。可從摯啟來到這裏的見聞,卻比幾近敗亡的浮生院還要冷清。
修養了月餘之後,摯啟勉強能夠行動。不過他沒有著急出門,鐵茹一如當年的親切並不能代表往生殿的態度。
在這個未知的險地,隻有盡快恢複才能心安。
左右無事他又將鳳傀爐拿了出來,地心火靈在吞噬了焚天宮的靈火之後,一直處於昏睡之中。好在它如今的火力與靈性大勝從前,隻需稍加操控便能滿足煉丹所需。
在這兩個強大助力的加持下,摯啟這位煉丹大師磕磕絆絆的煉出自己所需。隨後靠著丹藥的輔助,終於在來到界山的第三個月,將傷勢徹底清除。
這一天,他來到大門前,深吸一口氣推開屋門。
一道光線射入雙目,將界山的真容呈現在他眼前。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寬闊的山間平臺,傾斜的太陽隻比這個平臺高出稍許,將遠處零星的幾道斜影映到摯啟臉上。
摯啟此時在發現,這個屋子是嵌在石壁中的。他抬頭望向高處,一道刀削般的石壁垂直向上,刺入白雲深處不見了蹤跡。
鐵茹沒有騙他,這裏的確不是山頂,並且離山頂還很遠。
山壁上還開著另兩道門,表明鐵茹並非獨居於此。而在平臺的一個角落裏,還有一個由枯木和草席搭成的簡陋木棚,似乎也住著人。
摯啟的目光飛快掃過整個平臺,玄色的背影下,隻有即將遠去的陽光讓人稍感溫暖。至於那幾道斜影,不知是何人隨意插在邊緣的木棍。
看了一周之後,摯啟終於在木棚旁找到了平臺上唯一一件多餘的東西——一個置放在角落裏的石桌。
此刻桌旁坐著兩個人,他們麵朝太陽離去的西方,似乎在吸取著最後的暖意。
“鐵先生。”
摯啟認出了其中一個背影,輕唿一聲走上前去。鐵茹沒有迴頭,隻是伸手招唿他坐在旁邊。
摯啟注意到另外一個背影也有些熟悉,特別是看到他竟然坐在一個輪椅上時,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何先生?”
坐在輪椅上的男子同樣沒有迴頭,他盯著遠處漸漸落到平臺下方的太陽,直到最後一抹陽光消失,才長歎一聲轉過身來。
“何先生!”
此人果然是何求,摯啟起身行禮。盡管身份複雜,如今又隸屬於往生殿,但在摯啟心中,他永遠是那位教授自己劍法的啟蒙之師。
“坐吧。”
這片空曠之地徹底黑了下來。突然一抹熒光在桌麵上亮起,是鐵茹要借著光線描箋。微光越過石桌照在何求身上,他竟已癱在輪椅上睡了過去。
此情此景,恰似三十年前的湯溪鎮。隻是不知是因為摯啟到來的緣故,還是一直保持著這些習慣。
摯啟沒有說話,坐在一旁默默的盯著鐵茹手中的動作。直到她手下不穩筆尖斜了出去,毀了整張花箋,然後不滿的將其揉成一團,才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何求,別睡了!”
“這小子又不是什麼外人。”
何求嘟囔著從斜仰的輪椅上坐起,伸手拍了拍摯啟的肩膀。
“小子,長本事了。山下那場,打得不錯。”
“全賴兩位先生教導有方。”
“馬屁拍得也不錯,很受用。”
摯啟淡然一笑,將五行戒中的酒具擺出,還沒來得及倒酒,何求的眼睛就亮了起來。
待到酒香四溢,何求還沒有伸手,倒是角落裏木棚下一道黑影竄出,第一個端起了酒杯。
“好酒啊!”
“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