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的場麵並沒有馮川想的那樣,一片混亂。
屋裏的眾人分成兩派,坐著的人俱是沉默,但是目光都緊緊地盯在馮川的身上,甚至還有人將手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上,仿佛下一刻隻要有人一聲令下,他們就能原地飛起。
“馮大人,你可知你腳踏的是何地?”
霍雄從書案後麵起身,在馮川一眾人的目光下緩緩走到他的麵前。
“怎麼,侯爺仗著這是西北軍的大營,就想要抗旨不尊嗎?還是說侯爺現在就要殺了我,起兵反叛朝廷了?”
馮川略抬了一下下巴,露出一股傲氣,他不怕死,今天霍雄殺了他,他的家族就能在皇上眼中,在朝廷裏更進一步。
“殺了你?馮大人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告訴你,這裏是邊關,現在是戰時,你可以不將我放在眼裏,可我不能拿邊境幾十萬的百姓兒戲!
霍雄的話裏隱忍著怒氣,他也不願意相信,皇上會選在這個時候對他下手,社稷百姓在他心中就毫無分量嗎?
還是他覺得他霍雄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物,誰都可以取代?
“我不可能離開西北,你迴去稟告皇上,我霍雄心中隻有邊關,請他三思!
霍驍站在牆邊,心裏悲怒交加,如果是他,肯定做不到父親這一步。
雖然做不到,可他也能理解,因為父親說過,打仗不止金銀糧草,更重要的是人命,那都是他一個個帶出來的將士,如果為了抗擊北境人而戰死,他們無怨無悔,可是讓他們拿起武器去刺向自己人,他霍雄做不到。
“侯爺不必擔心,我這裏還有一份聖旨,是皇上敕封霍騁霍大人為特使的,皇上命他暫代西北軍主帥,各級將軍參議全力輔佐,違命者斬!
馮川說著就朝著霍騁旁邊的矮個子侍衛擺手,隻見他從懷中掏出一根明黃色卷軸,直接交到了霍騁的手中。
霍騁被他推了一把,這才反應過來,跪下朝著南邊的方向跪拜叩首,感謝聖恩。
“騁兒,過來......”
馮川的話並沒有讓霍雄多看他一眼,他衝著還跪在地上的霍騁招手,讓他走到自己的麵前來。
霍騁磨磨蹭蹭的從地上站起來,還未走到霍雄的麵前,就先雙手平舉,將那封聖旨送到他的麵前。
“我不看這個......”
霍雄將舉到他麵前的卷軸拂到一邊,靜靜的看著霍騁微微低下的頭。
“騁兒,你告訴伯父,你覺得你能擔負起守衛邊境的重任嗎?邊關幾十萬百姓的性命交付到你的手中,你能守護的了他們嗎?”
霍雄的話裏,霍騁聽不出一絲的責備,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麵前的大伯,他不生氣自己陷害他的事情嗎?為什麼他就能這麼平靜的看著他?
“我......我......我不行......”
縱使心裏再不願意承認,霍騁也說不出自己可以的話。他將頭深深的埋到胸前,不知是羞愧還是難堪,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地麵,恨不得此刻能有個地縫讓他鑽進去,好躲避一下周圍人審視的目光。
“馮大人,你看到了,霍大人說他不行,所以,你請迴吧!
馮川此時看著鴕鳥一般的霍騁,恨不得狠狠的踹他一腳,扶不上架的東西。
“侯爺,你可知我帶了多少人過來?”
馮川一步跨到霍雄的身側,伸頭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我從肖將軍處借了五百人而已。那勞煩侯爺再想想,我為何敢以這區區五百人就來捉拿侯爺?”
馮川的話讓霍雄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
“願聞其詳!
“侯爺,大年初一,長公主入宮之後,至今還未迴宮,這件事兒侯爺還不知道吧。”
馮川的聲音不大,但是在場的大都是習武之人,眼力耳力都遠超常人,霍驍清清楚楚的將他的話聽進耳朵裏。
狗官,竟然用祖母來威脅他們。
雖然知道皇上並不能將長公主如何,但是霍驍知道,皇上已經將他們父子的軟肋握在手裏。
霍雄聽了馮川的話,心中一塊石頭終是落了地,他懷疑過,但是親耳聽見這個消息,霍雄覺得自己心裏有一層東西崩塌了。
“馮大人,我可以跟你迴京,但是我有幾句話要交代!
馮川看到霍雄配合,自然也不再為難,伸手示意他自便。
霍雄重新迴到他的主位上,環視四周,一股威壓自然在屋中彌漫開來,霍騁偷偷抬眼瞅了一眼,這樣的氣勢,在他身上,此生都不會有。
“眾將聽令,我走之後,軍中一切事務都有霍驍統領,違令者,格殺勿論!
一句話,議事廳裏頓時炸開了鍋。
“驍兒,出來吧,幾年不見,讓眾位將軍看看你!
霍驍從角落裏走到霍雄身邊,緩緩拉下一直遮在臉上的麵罩,一張較之從前更為立體的臉露了出來。
他擺脫了少年時的青澀,雖比從前滄桑成熟不少,但麵容依舊是從前的模樣。
人群裏爆發了驚歎聲,有為霍驍迴歸興奮的,有為他重生感歎的。
馮川和矮個子侍衛對視一眼,兩人的臉色都難看無比。
他們二人隨侍皇上多年,對於皇上的心思也能摸個八九不離十,要不然皇上也不可能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於他們手裏。
霍雄父子是皇上的心腹大患,原本以為此次能將霍雄鏟除,沒想到又鑽出一個霍驍。
霍驍還在,皇上即使抓了霍雄又能如何,不過是將西北軍從左手交到了右手,還是沒有脫離霍家父子的掌控。
馮川悄無聲息的挪動了幾步,走到矮個子侍衛的身邊,兩人俯首交耳低語了幾句,霍騁就站在他們身邊,乜了他們兩眼,隨即又重新低下頭。
霍雄對著議事廳裏的人大略交代了幾句,又囑咐過霍驍,就起身離開主位。
“馮大人,咱們走吧。”
“大伯,小心......”
霍騁和一柄閃著寒光的尖刀同時朝著霍雄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