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稅銀
自打進了冬天，這日子過的一天比一天快。
阿香看著外麵飄起的雪花，忍不住的歎了口氣。
爐子上的瓦罐裏，雞湯微微沸騰，一層黃油浮上來，廚娘正拿著勺子一點一點的往外撇，這雞湯裏的油拿來拌麵，她的孩子們吃的可香了。
“阿香姨，我娘的雞湯好了嗎？”
小滿站在爐子旁邊，忍不住靠前想要看。
“小祖宗，你離這砂鍋遠點兒，迴頭再燙著你......”
廚娘小心的隔開小滿與砂鍋的距離，取了蓋子蓋在砂鍋上。
“這雞湯還得半個時辰呢，小滿別急......咱們在這兒看著就行......”
阿香取了隻小凳子坐下，又將小滿抱在懷裏。
高雲霄自打迴家，整個人都懨懨的，找大夫過來把脈，說是身子虧空的厲害，平日裏要多睡覺，少思慮。
大夫開了藥膳，叮囑了每種藥材燉煮的時間，廚娘每日忙碌，阿香不放心，自己默背了時間，親自來盯著。
沒想到小滿這小家夥兒，比她還上心，每每都跟著。
阿香抱著小滿，正給他講雪怪的故事，小丫鬟急匆匆的跑來。
“阿香姐姐，戶長來了，說要見家裏主事的人�！�
一聽說戶長，阿香心裏就有些煩悶。
自打入秋之後，這戶長幾乎每個月都要過來一趟，各種稅銀是變著法兒的要，阿香一開始還以為是這戶長覺得家裏沒有主子在，上門來勒索的，但是打聽了幾戶鄰居之後，才發現，家家都是如此。
聽說是府衙新製定的規矩，他們這些平民百姓隻有聽話的份兒。
阿香抱著小滿到前廳，戶長正悠哉悠哉的坐在那兒喝茶，旁邊站著個麵皮白淨的年輕人。
“戶長大叔來啦，您今天是有什麼事兒吩咐？”
阿香笑著對戶長見禮，心裏煩歸煩，但是與他說話，該有的恭敬還是有的。
“阿香姑娘又漂亮啦......”
戶長一張圓臉，見誰都笑瞇瞇的不得罪。
“這不是縣裏又攤派下來了，最近城裏城外匪患橫行，縣裏要派人剿匪，維護縣城的治安，所以要家家戶戶交五兩剿匪的銀子，三天之內交齊�！�
“五兩？”
阿香有些驚訝。
五兩銀子對於她們來說雖然不算什麼，但是也夠一家人買米買糧過一個月了。
“是啊，三天內交齊，阿香姑娘是現在交，還是改日送到我那兒去啊。”
戶長說完仍舊是笑瞇瞇的看著她，他負責的這片兒人家，交不上銀子的多的是。
“這兩天銀子不湊手，明兒我給您送家裏去......”
阿香一副為難的樣子，抱著小滿緊跟著戶長往外走。
以前的稅銀不多，阿香多是當場就交了，可是這五兩銀子如果還是當即就拿出來，阿香擔心以後自己被人盯上了。
送走戶長，灶房裏的雞湯燉的也差不多，阿香捧了雞湯，小滿拿了湯匙，一大一小說說笑笑往屋裏走去。
小滿別看才兩歲，可是要比同齡的孩子聰慧的多，阿香記得自己的小弟兩歲的時候還不會說話，可是小滿已經能流利的背古詩了。
“娘，起來喝雞湯，喝了湯才能長高高......”
小小的身子站在炕榻上，才跟炕一般高。踮著腳，小滿的腦袋靠在炕沿兒上，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盯著高雲霄，像是求撫慰的小狗。
高雲霄笑著扯了他的手，將人拉到自己的身邊，母子倆對麵坐在炕上。
對於這個孩子，高雲霄心裏是有些愧疚的，她一走就是近一年的時間，這一年小滿都是跟著乳娘和阿香的。
“好，你坐這兒，陪著娘喝�！�
阿香給這一大一小盛了兩碗湯，小滿的那碗象征性的有個碗底。
看著娘倆對坐著喝湯，阿香閑話般的將稅銀的事情說給高雲霄聽。
“今年的稅銀很多嗎？錢夠不夠使？”
高雲霄的私房銀子差不多都在阿香這兒，後來置辦的田宅地產的文書也是阿香收著的。
“今年袁大奶奶又送了兩迴銀子過來，我都給你換了銀票，存到那個匣子裏了�！�
袁大奶奶自己組了條船隊跑南洋，高雲霄入了小小的一股，每年的分紅銀子也有不少。
“唉，今年除了往年的那些稅銀，又加了青苗銀，雨水銀，知府老爺生辰，每家每人要上供十文的生辰錢，這又張羅什麼剿匪的銀子，還讓不讓老百姓活了……”
阿香想起在城外見到的那些乞丐棄兒，心裏也是唏噓不已。
交不起稅銀，官府就要強行收地，為此家破人亡的人家有多少。
“讓交就交吧，咱們如今先顧好自己吧！”
戶長帶著年輕人出了霍宅，接著又走了幾戶人家。
縣衙攤派下來的銀子，一般他隻要能上繳六成，主簿那裏就算他完成任務。
所以這每家五兩銀子，他也得挑著有實力的人家去收。
“叔，我看剛剛那戶人家的房產文書上登記的是個女人，你怎麼獨獨她那麼客氣�！�
其餘的人家，戶長都是直接命令他們三日內交齊，態度強硬的很。
“小子，你還得學著點兒。那家房產雖是登記在女人名下，可這男人卻不一般�！�
“怎麼？是那位大人的外室？”
年輕人心裏早有猜測，見他叔叔一說，立刻伸長著耳朵準備聽八卦。
“什麼外室？那家男人聽說是軍中將領。”
戶長看著自家侄子一臉的輕佻，一巴掌拍在他的腦袋上。
“你給我學點兒好的吧，她男人在外守著邊境，保咱一方平安，我對她客氣點怎麼了？”
戶長打完年輕人，自己忍不住又歎了口氣，也怪自己，整天帶著他同衙門那幫主簿衙役打交道，官場的這點歪風邪氣讓他學了個十乘十，基本的忠君愛國，仁義禮智是一點沒學到。
不過如今世風日下，整個世道都是亂的，他也想教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