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偉連個咯噔都沒打,不假思索就脫口而出。
又是九年前,七月十五。
我在心中冷笑了一聲,眼神兒有意無意的在老廖臉上轉了一圈兒。
老廖神色僵硬,慌亂的避開了我的眼睛,這就更加讓我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沒錯,達不溜的那個怪病……
就是老廖用某種邪門法術轉移到他身上的。
如果我猜的沒錯,九年前的七月十五這天,小偉被查出了身患重病,需要一大筆高額的手術費。
而以老廖那微薄的收入,根本就拿不出來。
或許是看中了達不溜殷實的家底,也或許是跟達不溜有仇吧,老廖就當機立斷,用邪術把病癥轉移到了達不溜身上,企圖讓達不溜來承受小偉所受到的痛苦。
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法術出了點兒岔子。
雖然老廖如願以償的讓達不溜也患上了跟小偉相同的病癥,但小偉卻依然沒有恢複健康。
無奈之下,老廖隻好繼續救治小偉,但昂貴的手術費和醫藥費,漸漸的掏空了老廖本就不怎麼豐厚的積蓄。
於是老廖就開始變賣家產,不出幾年光景,他家就變成了現在這副家徒四壁的淒慘模樣兒。
但噩耗還在接踵而來,三年後的七月十五,小偉的病情再次惡化。
而達不溜也沒有僥幸逃脫厄運,在同一時間被醫生第二次下達了病危通知書。
之後的事情就如列位看官想象的一樣,達不溜玩命的花錢治病,而每隔三年,本來已經逐漸開始好轉的腎髒卻又一次莫名其妙的衰竭壞死。
直到現在,達不溜也掏不出下一次手術的費用了。
即便他還有錢,身體狀況也不可能再允許他第三次換腎。
換句話說,現在小偉和達不溜兩個人……
已經進入了生命的倒計時狀態。
此時我已經從小偉的脈象上看出了一些端倪,心中也有無數個疑問想要問老廖。
但眼下的情況,我估摸著不給小偉治個大差不差,老廖也絕不會向我透露什麼重要信息。
畢竟小偉是他活著唯一的盼頭,如果小偉死了,那老廖也沒什麼理由乖乖配合我。
我思忖了片刻,從兜裏掏出了舒籍給我的那個藥瓶,打開瓶蓋聞了聞。
果然,一股帶著濃烈陽氣的辛辣味道躥進了我的鼻孔。
我笑了笑,心想這個舒籍,果然是手眼通天,什麼事兒都被他給查了個明明白白。
說簡單點兒吧,小偉的確是患有腎病,但還沒到無藥可醫的地步。
而是有人用一股陰寒的氣息注入到了小偉的身體裏,每隔三年就爆發一次。
同時那個人又不知道怎麼蠱惑了老廖,讓他用巫術把小偉的病癥轉移到了達不溜身上。
這樣一來,兩個人就同病相憐,若有好轉就一起好轉,要是惡化,也會一起惡化。
與此同時,我也想明白了另一件事兒。
舒籍之所以很篤定我可以治好達不溜,那是因為……
他壓根兒就沒有病,隻是被老廖下了巫術,顯現出了跟小偉相同的病癥而已。
換句話說,隻要我把小偉給治好,那達不溜的怪病,也就不藥而愈了。
我不知道老廖背後的那個人是誰,也不知道他有什麼目的,但這些都可以在治好小偉後慢慢聊了。
我揣測了一下小偉所受陰氣影響的程度,從藥瓶裏倒出幾顆藥丸,攤開手伸到他麵前。
小偉猶豫了一下,沒有伸手來接,眼光越過我,看向了老廖。
我沒迴頭,也沒有催促小偉,就這麼靜靜的抬著手。
屋子裏沉寂了好一會兒,身後傳來了老廖的一聲歎息。
“小偉,聽多餘師傅的話,把藥……吃了吧。”
小偉也不再遲疑,伸手接過幾顆藥丸,老廖給他遞來半杯水,小偉接過把藥吃了下去。
“睡一覺吧,睡醒就會好了。對了,把窗簾拉開,或者是搬到南屋去睡,要多曬太陽才能好的快。”
“呃……”
老廖張了張嘴,我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
“別管那個人跟你說過什麼,現在你讓小偉吃了我的藥,就說明你已經徹底對那個人失去了信任。九年了,整整九年,他應該無數次對你承諾會治好小偉吧,但他做到了嗎?那現在你想清楚,還……要不要繼續聽他的鬼話。”
老廖低頭沉默不語,臉上的神情變幻不定,我又冷冷的補了一句。
“今天是陰曆十三,還有不到四十個小時,隻要七月十五子時一到……你知道會發生什麼後果。”
此言一出,老廖再無遲疑,當即就附身抱起了小偉走到南屋,拉開了陽臺的窗簾。
久違的陽光讓小偉一時有點兒不太適應,他瞇著眼睛吃力的抬起胳膊去遮擋,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放鬆下來,閉上眼睛發出了均勻而細微的唿吸。
我盯著小偉的臉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直到確認他體內的陰氣正在迅速消散,這才放下心來,對老廖招了招手,徑自走到客廳裏,坐在那個“疑似”沙發的物件兒上。
老廖心知我接下來要跟他談什麼,站在臥室裏呆愣了片刻,慢吞吞的走到客廳裏,站在我麵前。
我沒讓他坐下,往後一仰,翹了個二郎腿。
隻是屁股下邊的坐墊猛然下陷了一截,我差點兒就裝逼失敗,一頭朝後栽過去。
穩了一下身形,我略帶尷尬的開口問道。
“說說吧,讓你做這種缺德事兒的人……是誰?”
“他……他叫楊山,是個高棉巫師。”
雖然我對此早有心理準備,但從老廖口中聽到“楊山”這個名字的那一秒鍾,我還是忍不住心中劇震,直起了身來。
“你見過他?”
“呃……這倒沒有。九年前,就是小偉第一次發病的當天,我接到了一個人的電話。他說他叫楊山,要是我想讓小偉活下來,就必須要聽他的。我當時以為他是個騙子,就把電話掛了,誰知道……”
老廖停頓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就在我掛了電話之後不到十分鍾,小偉突然就開始腹痛不止。當時我們正好還在醫院沒迴來,醫生就給小偉馬上檢查了身體,結果發現……發現他肚子裏有一塊巴掌大小的石塊!正當醫生們目瞪口呆束手無策的時候,我的電話又響了。”
我皺了皺眉頭,接口說道。
“是楊山打來的吧?他跟你說,他會使用隔空降頭,如果你敢不聽他的話,小偉的肚子裏就會不停的出現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會要了他的命?”
“對,我自己也是出身於巫術世家,雖然法力低微,但我知道楊山所說的都是真的。就在我被迫答應了他,剛剛掛掉電話不久,醫生就驚奇的對我說,小偉肚子裏的石塊突然就莫名其妙的不見了。”
我點了點頭,低頭沉吟了片刻。
“你修習的是什麼法術?跟湘西趕屍一派……有關係嗎?”
“趕屍門?你……你是怎麼知道湘西趕屍門的?那……那是我的師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