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鐵紅都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適應了好幾秒鍾,我這才看清楚。
老式的鑄鐵防盜門後邊,屋子裏的光線很暗,應該是裏麵拉上了窗簾,不讓陽光直射進去。
一股緊接著一股非常濃鬱的中藥味從屋子裏爭先恐後的噴湧而出,也不知道是在熬什麼藥,味道很難聞,頂的我差點兒就吐了出來。
黑影之中,一雙陰鷙的眼睛在我和鐵紅的臉上掃視了一圈兒。
“你們……是誰?”
鐵紅下意識的抓住了我的胳膊,我暗自咽了口唾沫,心想這人應該就是老廖了吧。
他是個看起來六十歲左右的幹瘦男人,年齡倒是正如達不溜所說,這幾天就要退休了。
男人的頭發很稀疏,不過沒有像其他禿頂人士一樣,把僅有的幾根頭發橫著梳過來遮羞,隻是很淩亂的任其肆虐,導致那顆不算大的腦袋就跟個偷工減料的破雞窩一樣。
腦門上幾道很深的抬頭紋,讓男人看起來麵相挺兇的,就跟全世界都欠他二百吊似的。
我正在擔心他不讓我們進屋,還在琢磨著怎麼迴答他的話,男人卻“喀拉”一聲,打開了防盜門的門鎖。
“進屋說吧。”
“……哎?哎哎!好,謝謝廖師傅。”
我趕忙閃身進了屋,生怕這家夥再反悔。
鐵紅遲疑了片刻,但見老廖一直都在門邊保持著邀請的姿勢,看起來也不像是虛情假意,便幹笑了一聲,進屋之後趕忙就閃在我的身後。
趁著老廖關門的空檔,我迅速的掃視了一下屋子,但沒敢釋放出神識仔細探查。
畢竟老廖極有可能身負功力,一旦他認為我來意不善,就憑此刻我法力全失的狀態,想要對付他可不容易。
這個家……
其實我在說出“家”這個詞的時候,還猶豫了片刻。
這壓根兒就不能稱之為是一個家了,說是個僅有幾堵承重牆的雜物間或許更為合適。
屋裏幾乎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電視機還是很多年前那種老式的大屁股,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出影來。
陳舊的掛衣柱腦袋半歪著,估摸著連一件衣服的重量都撐不起來,茶幾也破舊的沒法看,茶壺斷了把,倒扣著的茶杯隻有三隻,落滿了灰塵。
進門之後,我連那個疑似是沙發的物件兒都沒敢坐,生怕一屁股給壓塌了。
“家裏太亂,沒法招待,你倆……湊合湊合吧。”
老廖聲音低沉的算是跟我和鐵紅打了個招唿,隨後快步走進了廚房。
我探頭看去,廚房裏傳來了“咕嚕咕嚕”輕微的聲音。
不多時,老廖就手裏墊著兩塊髒兮兮的毛巾,端出來一個黑乎乎的砂鍋,小心翼翼的把砂鍋裏的藥湯倒在一個白瓷碗裏,雙手捧著半碗藥走進了裏屋的臥室。
“小偉,喝藥了。”
裏屋很黑,我什麼都看不清楚,依稀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答應了一句。
又過了一會兒,老廖拿著空碗走了出來,沒理會我和鐵紅還在站著,自顧自的一屁股坐在了沙發裏,長長的歎了口氣。
“你們……是為達不溜的事兒來的吧?”
“……誰?達不溜……誰啊?”
鐵紅一臉茫然的看著我,我心中暗暗一驚,看來這個老廖是什麼都猜到了。
而且我還篤定,達不溜的怪病反複發作,就是他親手所為。
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這麼清楚的猜到我的來意。
我皺了皺眉頭,仔細斟酌了一下詞句。
“能讓我進去看看嗎?或許……我可以救你兒子。”
老廖苦笑了一聲,看的出來,他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意料之中的激動和驚喜。
這就足以說明這些年來已經有無數人承諾可以治好他兒子,但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我沒有得到老廖的明確答複,也不好硬闖,隻能看著他,等他開口。
“那個……廖大哥。”
鐵紅抹了抹眼角,走過去坐在老廖身邊。
“我們這是頭次見麵,也不知道您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但是吧,這人哪,凡事兒都得往開了去想。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家裏有個獨生閨女,打小就跟我們兩口子失散了,這一丟就是將近二十年,我這心都盼碎了,可就是……唉。所以我很能理解您的心情,就想著跟您叨咕幾句。前些日子啊,就是他。”
鐵紅迴身指了指我,笑著抹了一把眼淚。
“他叫多餘,本事可大了。他托人幫我找到了閨女的下落,我們母女剛見著麵沒幾天。他說可能有法子治好您兒子,您不妨就試試啊,這要是治好了,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兒嗎?咱就退一萬步說,他沒能讓您兒子恢複健康,那您也沒什麼損失不是?您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鐵紅一邊說,老廖竟然下意識的點了一下頭。
不過隨即他就身子一僵,露出了一臉苦澀的神情。
“為了小偉的病,我把家裏能賣的都賣空了,哪裏還有錢給他。”
“嗨,我當什麼事兒呢,不就是錢嘛!”
鐵紅拍了一下巴掌,站起身走到我麵前。
“多餘啊,姐也經曆過失去兒女的痛苦,要不這事兒……姐就替你做個主,救人要緊,甭管花多少錢,姐來出,你看行不?”
我偷眼瞥見老廖那一臉期待的神色,對鐵紅笑了笑。
“紅姐,我可沒打算問他要診金,也用不著你出,藥錢有人已經給過了。不過呢……好歹也得先讓我看看病人的情況,不然我也不敢空口白牙吹牛能給人家治好了,你說是吧?”
“哎,對,對!”
鐵紅興奮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迴頭看著老廖。
“真……真的?!”
老廖哆哆嗦嗦的站起身來,嘴唇都在顫抖。
“是……誰給的診金?我雖然沒錢還他,但這份恩情,我得想辦法報答。”
我扯了扯嘴角,緊盯著老廖的眼睛。
“達不溜,他給的錢。”
老廖頓時就呆愣在了原地,張大著嘴一臉不敢置信。
我沒理會他,徑直走進了裏屋,鐵紅也緊跟上了我的腳步,留下老廖一個人在客廳裏。
裏屋的臥室又黑又味兒,濃鬱的中藥氣息頂的我胃裏一陣抽抽。
適應了好幾秒鍾,我才看到牆角裏有一張單人床,上邊躺著一個臉色蒼白,骨瘦如柴的男人。
他應該就是老廖的兒子,剛才聽老廖喊他“小偉”。
小偉大概三十多歲的年紀,一張臉瘦的隻剩了個巨大的額頭和兩個青黑深陷的眼窩了。
他吃力的想要爬起身來,我快步走到床邊拍了拍他的手。
“躺著,不用動。你放鬆點兒,我問你幾個問題,你一定要如實迴答,這關係到你的病……能不能治好。”
小偉兩顆無神的眼睛看向我身後,我這才發現,老廖也已經進到了臥室裏。
老廖歎了口氣,“小偉,你就跟多餘師傅……實話實說吧。”
小偉點了點頭,我一邊搭著小偉的脈搏,一邊問道。
“你這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九年前的七月十五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