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馳歡點點頭。
表示自己知道了。
難怪他之前用螢玉檢查過斯圖卡·流明的整座宮殿以及他的身體,怎麼也沒有發現蘊含能量物品的下落,原來是在鮫尾上。
迄今為止。
斯圖卡·流明在他麵前露出鮫尾的次數幾乎是少得可憐,估計是為了配合他,所以大部分時間裏對方都是切換成人類的形態。
大皇子看路馳歡這副平靜如水的樣子,就知道對方並沒有理解自己剛才所說的私密以及最親近的人才能取下是什麼意思。
或許對於路馳歡來說。
鮫尾與他們人類的雙腿在某種意義上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但實際上鮫尾不僅是他們鮫人在大海中存活下來的重要器官,也是他們用來求偶示好的工具,在遇上心儀的對象時,他們會向對方跳上一支舞,而鮫尾甩動的動作以及弧度則是含有的各自不同的意義。
正因為如此。
成年以後的鮫人基本上不讓其他人觸碰自己的鮫尾。
親人也不可以。
而流明打在鮫尾上的那枚類似於耳釘樣式的東西,實際上則是代表著純潔以及守貞的意思,一般來說這東西基本上都是會在新婚之夜由自己的愛人親自取下來的。
總之。
取下尾釘這個動作本身就很親密。
但是大皇子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向路馳歡描述出來。
他的性子向來溫和而又內斂,平日裏不太會把這些事情當著其他人的麵說出口,而且他也擔心自己說出來,對於路馳歡而言是種騷擾。
算了。
還是讓流明自己解釋吧。
大皇子輕輕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又是與路馳歡說了些其他的話,這才是斯文有禮地告了別。
他出房間的時候。
路馳歡看見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推著大皇子坐著的輪椅向外走去,對方眉眼間含著笑意,手上的動作卻是小心翼翼,這會兒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大皇子頓時耳朵通紅。
看來。
對方應當就是大皇子的那個舊友楚泱,路馳歡先前在照片裏見過的那個男人也是他。
這麼些年過去了。
楚泱似乎依舊沒有忘記大皇子,不僅冒著被斯圖卡·流明殺掉的風險來到斯圖海,而且還又爭又搶地留在大皇子的身邊照顧。
要他看。
這斷掉的緣分……
說不定很快就能重新接上了。
也不知道大皇子究竟與斯圖卡·流明說了什麼。
等到晚上斯圖卡·流明從宮殿外迴來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垂頭喪氣的,那銀白色的發絲此時也顯得有幾分黯淡無光,他走到路馳歡身邊以後,一下子用力地抱住了他。
路馳歡原本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這麼一抱倒是清醒了。
他隻覺得斯圖卡·流明抱得很緊,像是要把他鎖入自己的身體、從此以後兩人再也不分開般。
他們兩人貼得極近。
因此兩顆心髒也同樣貼在緊密的跳動著,路馳歡可以感覺到斯圖卡·流明的心髒跳動速度似乎加快了幾分,那咚咚的聲音如同密集的鼓點般。
“…怎麼了?”
路馳歡因為剛從睡夢裏醒來,以至於聲音聽起來有點綿軟,像是一團烤化的般。
斯圖卡·流明用下頜蹭了蹭路馳歡單薄的肩膀,就好似是抱著個大型玩偶汲取溫暖般,片刻以後他才是頗有幾分鬱悶地開口道:
“大哥教訓了我一頓!
事實上。
他與斯圖卡·蘊玉之間發生的事情遠沒有他所說的這般輕描淡寫。
他們兄弟兩人因為路馳歡的事情大吵了一架,他不喜歡大哥幹涉自己的事情、認為自己無論做什麼都是自己的自由,而大哥則是堅持要求他放路馳歡自由,絕對不可以再鎖著對方。
兩人一時之間無法達成共識,倒是把彼此氣得臉色漲紅,甚至是有些唿吸不上來。
後來。
他實在是擔心他大哥的身體狀況,因此不得不坐下來認真地與對方談了談,然後他對路馳歡的所作所為就被他大哥教訓了一通。
“…你這麼做隻會把他越推越遠的,沒有人甘願被禁錮在籠子裏被當成金絲雀對待,哪怕這個籠子是用黃金打造、上麵鑲嵌有華麗的寶石,也這改變不了強迫的本質……”
“你想想如果換做是你這麼被其他人對待的話,你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你看,你的第一反應是要殺了對方,連你自己都接受不了的事情,你又怎麼能讓路先生接受呢。”
“流明!
“是我們這些大人沒能給你做個好榜樣,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喜歡一個人就要坦坦蕩蕩的去追求,用真心去換真心,因為強迫而結出來的果子無論怎麼品嚐都會是苦的……”
斯圖卡·蘊玉的話依舊在斯圖卡·流明的耳旁迴響。
待到對方從他們議事的房間裏離開以後,斯圖卡·流明自己一個人枯坐了許久,他反反複複地想著自家大哥所說的那些話,半晌才是鼓足了勇氣來到了路馳歡的房間裏。
“抱歉!
斯圖卡·流明不等路馳歡迴答什麼,便是主動打開了他腳腕上的腳銬以及鎖鏈,他低垂著眉眼,聲音聽起來低沉而又沙啞。
“我不該鎖著你。”
“你可以…原諒我麼!
先前是他太沒有安全感了。
他以為隻要把人留在自己的身邊就好,卻是完全沒有想到過路馳歡被這麼禁錮著,身上的生命力以及活力也可能漸漸地流失殆盡,到最後他可能什麼也抓不住。
相比較這樣。
他更希望路馳歡能活著。
在自己的身邊自由自在地活過每一天,鮫人族的生命漫長,他還有許多時間陪伴在對方身邊。
完全不用這麼急躁。
路馳歡聽見這話歪了歪頭。
他原本對大皇子的話並不抱什麼希望,沒想到大皇子這個當大哥的在斯圖卡·流明的麵前還是有那麼幾分麵子的,這會兒斯圖卡·流明竟是當真把鎖鏈打開、放他自由了。
“唔。”
他思忖了下。
然後故意開口問道,“要是我不原諒你的話!
“你會怎麼做?”
斯圖卡·流明聽見這話心髒微微緊縮,一瞬間有點唿吸困難,那雙如同紅寶石般的眼眸頓時也黯淡了幾分,但他想起自家大哥之前說過的話,這會兒依舊是振作了起來。
自己既然做錯了事情。
自然該彌補。
他頗有幾分誠懇地開口說道,“我會盡力爭取你的原諒,你打我一頓或者罵我一頓都可以,又或者也把我鎖在這座宮殿裏……”
路馳歡頓時笑了。
“得了吧!
“我可沒有你那麼的變態,不過你要是想讓我原諒的話也很簡單,你把你鮫尾上佩戴的那枚尾釘給我,我們就一筆勾銷。”
他正愁沒什麼理由向斯圖卡·流明索要那枚尾釘呢,大皇子這會兒可以說是幫了他個大忙。
而這話一出。
斯圖卡·流明腦袋空白了一瞬,下一刻他的耳垂以及臉頰就好似被火焰燎過般,泛起了玫瑰般的紅潤色澤,整個人就如同是蒸熟了的螃蟹般,身上熱氣騰騰的。
不是。
路馳歡提出的這個要求不比他的所作所為更變態麼。
那可是象征著純潔以及守貞的尾釘,除了他未來的伴侶以外,誰也不能輕易觸碰這東西。
不知道的人
還以為路馳歡說這話是想和他做些什麼呢。
但斯圖卡·流明明白路馳歡可能壓根不知道這裏麵蘊含的含義,因此這會兒他隻能掐了掐自己的鼻梁,啞著嗓子開口說道:
“這話你可千萬不能對著其他鮫人說,否則他們指不定要以騷擾的名義把你抓起來。”
“而且!
他略有些猶豫地問道,“寶貝兒你就沒有其他的要求麼,一定得要我尾巴上的那枚尾釘?”
路馳歡很堅定地點了點頭。
“就要這個!
聽見這迴答以後,斯圖卡·流明的麵上閃過一抹猶豫以及掙紮,下頜也跟著繃緊了幾分,片刻以後他才是咬牙妥協了下來。
“好吧。”
“不過你取下尾釘的動作得輕一點,鮫人的尾巴比較敏感,感官可能會放大個好幾倍。”
說著。
他又是慢慢坐起身來。
斯圖卡·流明其實並不太想開燈,畢竟在燈光下取走鮫尾上的那枚尾釘的話,他擔心自己麵上所有的表情都會讓路馳歡一覽無遺。
然而不打開燈的話。
路馳歡估計也找不到自己鮫尾上的那枚尾釘。
畢竟那枚尾釘實際上大概隻比沙礫大上那麼一丁點,而且還藏在尾鰭那層層疊疊的薄紗下,在昏暗的環境下會顯得很是不起眼。
想到這裏。
斯圖卡·流明深唿吸了下。
他迅速幻化出自己的鮫尾,然後又是將房間的燈打開,那深紅色的眼眸並不去看路馳歡,反而是盯著床上那層薄毯上的花紋。
整個人就如同一張拉緊的弓弦般,帶著幾分赴死般的決心。
“你取吧!
路馳歡看著眼前這條淺藍色的鮫尾,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
老實說。
他並不是第一迴看見這鮫尾了。
然而每一迴親眼看見鮫人的尾巴,他都會不由自主地看愣了神,畢竟鮫人的鮫尾實在是過於美麗,堪稱是創世神手中的藝術品。
清透泛光的鱗片就好似是上好的玉石般,油潤而又純正,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雨後初晴的天空,那尾鰭上的薄紗則是輕盈而又柔軟,就如同揉碎的一把春雪般。
路馳歡睜大了眼睛。
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下。
隻不過他尚且還沒有做出其他動作來,就感覺斯圖卡·流明的鮫尾劇烈地顫了顫,好似控製不住地就要甩到他身上般。
“怎麼了!
他困惑地看向斯圖卡·流明所在的方向,“是不是弄疼你了?”
斯圖卡·流明的耳垂幾乎是紅得滴血,他沒有告訴路馳歡、自己鮫尾的不正常反應是因為對方手指上的溫度太過於溫暖了。
要知道。
鮫人的體溫天生偏涼。
而路馳歡的手指則是暖融融的,落在他身上時就如同一粒熱炭般,燙得他的頭皮略有些發麻,整個人不受控製地想要顫抖。
“沒。”
斯圖卡·流明閉上了眼睛。
眼前的這一幕對於他而言衝擊力實在是有點大。
或許幾年前的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竟是會讓個人類來親自動手觸碰他的鮫尾。
他抿了抿自己的唇。
然後用那沙啞的聲音補了後麵的半句話,“你繼續吧。”
路馳歡想了想。
先是下床倒了杯水給斯圖卡·流明,讓對方喝口水冷靜一下,然後才是心無旁騖地開始在斯圖卡·流明的鮫尾上尋找那枚尾釘。
他的動作謹慎而又小心。
手指則是輕輕拂過鮫尾上那層層疊疊的薄紗。
很快。
他就找到了那枚尾釘的所在之處,尾釘的形狀有點像船錨,上麵鑲嵌著細碎的晶石,看起來倒是還挺好看的,隻不過興許是戴了太長的時間,所以幾乎與鮫尾生長到了一起。
如果想要取下來的話,估計得費上點功夫才是。
路馳歡伸出手按揉了下那枚船錨形狀的尾釘,斯圖卡·流明的身體又跟著顫抖了幾下。
他喉結急促地滾動著。
看起來好似是有點缺氧,因而大口大口地唿吸著。
因為閉上了眼睛。
所以他的聽覺以及觸覺反而更加敏銳,因而斯圖卡·流明可以感知到路馳歡那柔軟的指腹以及指腹上的紋路,以及對方那清淺的唿吸聲,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羽毛般。
撩撥著他的心弦。
一時之間他隻覺得自己置身於冰火兩重天中。
而隨著路馳歡擰下尾釘的動作,他骨節分明的手指頓時用力地抓緊了身旁的毛毯,整個人如同瀕死般仰起頭來,肩頸處的線條緊繃,喉嚨裏也發出了聲沙啞的悶哼。
那眉骨上的冷汗順著下頜處開始滑落下來。
繼而氤氳出一團模糊的水痕。
很痛。
畢竟尾釘已經長到了血肉裏,想要將其取下來的話必須要將其與血肉撕裂開來,雖說路馳歡的動作很快,疼痛卻是無可避免。
但除了疼痛以外。
似乎還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斯圖卡·流明頭痛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然後又是強撐著拿過了自己身旁的毛毯,動手蓋在了自己的下半身上,這會兒他隱忍而又自閉地蜷縮著身體,似乎不太想開口說話。
倒是路馳歡取出那枚尾釘以後仔細擦了擦上麵的血跡。
然後又將斯圖卡·流明鮫尾上那個因為尾釘被拔出從而帶來的傷口進行了消毒並且包紮。
他的手法很細致。
所以斯圖卡·流明身上的那點疼痛已然是淡了幾分。
“你看!
路馳歡做完這一切以後才是將尾釘放在自己的螢玉上,看見那螢玉又是閃爍起了微弱的光芒,他也忍不住彎了彎自己的眼睛。
“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