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想到,太子竟然敢這麼做,強行頒布教令,且越過了門下省,直接從邸報發出,昭告天下。
這就是典型的皇權跟臣權的鬥爭了。
站在百姓的角度,他們可不知道門下省能夠駁迴皇帝詔敕。
自然對於這個教令是要認的。
可朝廷大臣這邊,就很頭疼了。
皇城官署。
數位朝廷重臣齊聚一堂。
“這簡直是胡鬧!”
禮部尚書李綱率先打破沉默,胡須因憤怒而顫抖:“太子殿下這是公然踐踏朝廷法度,置門下省的審核權於何地?”
中書侍郎岑文本眉頭緊皺:“尚書所言極是。詔敕教令皆需經門下省審核,這是朝堂早有的規矩!
“太子此番越過門下省,直接頒布教令,長此以往,朝廷綱紀何在?”
褚遂良更是氣得臉色通紅:“太子如此行事,分明是不把陛下和滿朝文武放在眼裏!科舉改製事關重大,豈能如此草率?他這是在將大唐的根基置於何地?”
長孫無忌微微瞇起眼睛,沉思片刻後說道:“諸位,太子既然敢這麼做,想必早已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如今教令已經昭告天下,若強行讓太子收迴成命,皇家的臉麵又該往何處擱?”
作為臣子的,自是要顧忌皇家臉麵,所以這個事情才讓大家感覺到頭疼。
房玄齡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開口:“長孫司徒所言不虛,F在的關鍵是,我們要如何應對此事,才能將影響降到最低。太子推行科舉改製,本意是好的,隻是方式過於激進!
長孫無忌跟房玄齡的開口,讓堂內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這等話語,顯然有為太子開脫的嫌疑。
然兩人為朝廷左右仆射,總理朝廷政務,都這麼說了,也不好質疑。
倒是禮部尚書李綱,怒目圓睜:“好什麼好!”
“太子破壞律法,擾亂朝廷秩序!若不加以製止,他日是不是連陛下的詔敕都可以隨意違抗?”
聞言,多人沉默。
什麼叫隨意違抗陛下詔敕,你也不看看,太子都造反過了,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指不定哪天就要攜大軍入宮政變。
現在陛下跟太子之間微妙得很,他們這些大臣,更是難做。
褚遂良自是不管這些,附和道:“正是!太子此舉開了一個極其惡劣的先例。今日他能越過門下省頒布教令,明日就可能做出更出格的事。我們必須聯名上書,懇請陛下出麵製止!”
他巴不得陛下跟太子幹起來,若陛下什麼事情任由太子來做,豈非是真的要去繼承皇位。
太子繼承皇位了,那魏王怎麼辦,他褚遂良又怎麼辦。
如今能在朝廷叫囂,完全是因為皇位上的是陛下。
等太子登基,他這仕途,也就到頭了。
顯然,褚遂良可不想這麼早就致仕。
長孫無忌一眼就看出了褚遂良的想法,冷笑道:“聯名上書?”
“陛下會如何看待我們的聯名上書?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大唐天子。我們這般逼宮,陛下難道不會懷疑我們別有用心?”
房玄齡微微頷首:“長孫司徒言之有理。陛下讓太子監國,就是希望他能曆練成長。如今太子雖然行事莽撞,但我們若是操之過急,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左右仆射給這事定了基調,其他人自然不可多說。
褚遂良也不能僵持下去。
說到底,他也隻是個諫議大夫。
岑文本思索片刻,道:“那依兩位仆射之見,我們該當如何?難道就任由太子如此胡作非為?”
長孫無忌沉吟道:““我們先不要輕舉妄動。太子既然敢將教令昭告天下,想必已經做了不少準備!
“我等可先等等看,看看太子這番改製,會帶來哪些影響!
房玄齡補充道:“我們也可在朝堂上對太子的教令進行商議,提出合理的建議和意見。若能讓太子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主動修改教令,那自然是最好不過。”
褚遂良語氣尖銳:“可要是太子固執己見,拒不悔改呢?”
長孫無忌隨意迴道:“真到了那一步,我們再向陛下稟明情況。但在此之前,我們務必保持冷靜,不可自亂陣腳!
中書令楊師道開口道:“諸位,太子此次推行科舉改製,雖然方式欠妥,但廢除投行卷、推行糊名謄錄之法,確實能在一定程度上解決科舉舞弊的問題,對寒門子弟也是一件好事。”
“我們是否可以換個角度,從支持改製的方向出發,與太子溝通?”
褚遂良神色不悅:“楊中書這是在為太子說話?”
“太子違反朝廷法度,這是原則問題,豈能因改製有益就視而不見?”
楊師道對此也不生氣,平和迴道:“褚大夫,我並非為太子的行為開脫。隻是如今教令已出,若我們一味反對,不僅無法解決問題,還可能引發更大的矛盾。我們可以在肯定改製意義的基礎上,提出完善的建議,引導太子走上正軌!
長孫無忌讚同道:“楊中書此言有理,我們身為朝廷大臣,目的是為了大唐的長治久安。與其與太子針鋒相對,不如以大局為重,尋求解決之道!
楊師道顯然已經有站位太子的意思了,隻是現在並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
私下裏,楊師道跟太子之間也沒有接觸。
但是趙節可是楊師道的繼子,這裏頭還是沒點說法,誰信啊。
至少褚遂良是不信的。
次日朝會。
李承乾剛上座走完流程。
禮部尚書李綱就出列作揖:“啟稟太子殿下,臣等認為,昨日頒布的科舉改製教令,雖立意深遠,但未經門下省審核,有違朝廷法度。懇請殿下收迴成命,重新商議!
李綱並非是針對李承乾這個人,而是對於這件事。
本身李綱屬於是朝廷中立黨。
然科舉本身是禮部在負責,綱常也是禮部最為在乎的。
太子現在的舉措,完全是視禮部如無物。
已經完全違背了朝廷禮儀各項製度。
所以在反對唿聲這塊,喊聲最響亮的就是禮部了。
李承乾挑眉:“李尚書,本太子推行科舉改製,是為了選拔真正的人才,為大唐江山社稷考慮。如今教令已經昭告天下,天下百姓都在翹首以盼。若本太子此時收迴成命,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岑文本上前一步,恭敬地說道:“殿下,臣等並非反對科舉改製,隻是認為,改製之事關係重大,應遵循朝廷法度,從長計議。如此倉促推行,恐會引發諸多問題。”
李承乾淡淡道:“能有什麼問題?”
“若是因為害怕問題就裹足不前,那大唐何時才能進步?至於朝廷法度,本太子問你們,科舉舞弊之風盛行,寒門子弟報國無門,這難道就符合法度?”
褚遂良急道:“太子殿下可以通過正常途徑修改科舉製度,而不是越過門下省,擅自頒布教令!”
李承乾冷哼一聲:“笑話!
“孤先前提出的改製建議,被門下省駁迴了多少次?你們口口聲聲說要遵循法度,可這法度,是不是已經成了某些人維護自身利益的工具?”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一片嘩然。大臣們麵麵相覷,不知如何迴應。他們沒想到,太子竟然如此犀利,直擊問題的核心。
長孫無忌見狀,連忙打圓場:“太子,諸位大臣也是為了朝廷著想。科舉改製是好事,但若是能在遵循法度的前提下進行,豈不是更好?”
李承乾目光轉向長孫無忌,語氣稍緩:“舅舅說得對?婆e改製確實需要集思廣益!
“這樣吧,孤給諸位三日時間,你們可以對教令提出修改建議。但若隻是一味反對,而拿不出切實可行的章程,就休怪孤不客氣了!
大臣們無奈地交換眼神,他們清楚,太子這是在給他們臺階下,但同時也表明了絕不輕易妥協的態度。
在這場皇權與臣權的較量中,他們暫時隻能選擇妥協,尋找新的應對之策。
——
是夜。
來庭坊後院。
李承乾,杜荷,李元昌,趙節。
這造反黨終於再次是齊聚一堂。
杜荷望著窗外朦朧的月色,重重歎了口氣:“說起來,真懷念在東宮的日子。那時咱們進進出出,何等自在,哪像現在,被困在這別苑裏,連行事都要小心翼翼!
“這次科舉改製,那些老臣又跳出來百般阻撓,殿下推行起來可太艱難了!
趙節微微頷首,神色中帶著幾分無奈:“可不是麼,東宮那可是太子殿下的根基所在!
“如今不得入住,總覺得像丟了主心骨一般!
“這來庭坊雖也算氣派,但到底比不上東宮。而且這次科舉改製,觸動了世家的利益,那些大臣們為了自家背後的勢力,哪會輕易讓殿下如願!
漢王李元昌冷哼一聲,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滿:“哼!還不是那些老臣和陛下的意思!
“他們忌憚殿下的勢力,變著法兒地想限製咱們。”
“就說這科舉改製,明明是為了大唐選拔人才的好事,他們卻為了一己私利,在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依我看,咱們就該強硬些,直接殺迴東宮,看他們能拿咱們怎麼辦!順便也讓那些反對改製的大臣們知道,殿下的決定不容置疑!”
李承乾抬手製止了李元昌的衝動言論,目光深邃而冷靜:“元昌,不可莽撞。如今局勢複雜,貿然行動隻會讓我們陷入被動。東宮且不論我們能否順利奪迴,即便迴去了,也不過是困守一隅,難以施展拳腳。”
“科舉改製一事,我既然敢越過門下省推行,就有應對之策。那些大臣們現在表麵上反對聲浪大,可教令已經昭告天下,他們也隻能幹著急。”
杜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殿下所言極是。隻是這來庭坊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我們總得想個辦法,打破如今的僵局。”
李承乾沉默片刻,突然坐直身子,眼中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既然東宮迴不去,那我們為何不另尋一處?”
說到這裏,李承乾微微一頓,沉聲道:“諸位覺得,大明宮如何?”
李淵和李世民初建唐朝時,長安城內隻有隋朝留下的太極宮一處皇宮。
太極宮地勢低窪,秋日潮濕,夏日悶熱,且宮室狹小、陳舊,李淵對此並不滿意。
貞觀八年,太上皇李淵年事已高,監察禦史馬周上奏請求為太上皇建造一座供清涼消暑的新宮,以展示皇家孝心,李世民欣然批準,最終選定龍首原作為建設新宮的地點。
十月,新宮建設開始,起初取名為永安宮。
然貞觀九年正月,李淵駕崩於大安宮寢殿,由於這一事件,宮殿的建設工程被暫時擱置。
當時的初建工程時間非常短暫,沒有進行大規模的土木工程,大明宮的基本格局並未形成。
在建設過程中,工匠們在大殿地基之下挖到古銅寶鏡——秦鏡,傳說它能照出臣子忠奸,國運興衰。
大臣魏征向太宗賀喜得此寶鏡,國家昌盛,李世民聽後大喜,為紀念君臣明鏡之會,改永安宮為大明宮。
而後大明宮的建設基本上就停歇了下來,隻是一個大致的輪廓。
不過大明宮的總設計師是著名畫家、將作大匠閻立本。
他依托龍首原的天然地勢,仿照隋太極宮設計大明宮,使其氣勢恢宏,居高臨下,可以遠眺整個唐長安城。
作為太子,李承乾一直不得入住東宮,住在長安城內,這對於太子的身份來說,本就是一種影響。
東宮李世民肯定是不會讓住進去的,但大明宮呢。
其實在李承乾的心裏,即便是日後當了皇帝,也不會入住太極宮,而是住到大明宮去。
大明宮是按照傳統的前朝後寢和三大殿規製,自南至北分為朝區、寢區、後苑三部分,隻是這些建築大多數尚未建成,不過三大殿也基本完工了。
至少住人是沒什麼問題。
再者,在洛陽的太子妃,也該是迴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