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大軍掠河東
翌日,雲綾、雲綺並燕十七等軍中將校來到韓成章墓前,奉上楊笮首級為祭。
午後,眾人下山,雲綺、韓承文迴返雁門關,雲綾則引軍直奔雲州而去。
兩日後,太原城。
“嘭”的一聲巨響,赫連楚山麵前的書桌頓時散作一地碎塊。
隻見他雙目赤紅地瞪著跪於堂下的哨騎首領,胸膛起伏,牙齒咬得咯吱作響。
哨騎首領以頭頓地,身軀微微發顫,不敢抬頭去看赫連楚山的神情。
好半晌,赫連楚山深吸一口氣,極力壓下心中的怒火,眼角卻仍舊時不時抽動兩下。
“雁門關失守,那公孫雲綾的兵馬又去了哪裏?”
聞言,哨騎首領支吾片刻方才一咬牙迴道:“兩日前往東北方向去了,目標應是雲州!”
“雲州?”
赫連楚山咀嚼著這兩個字,片刻後噌地一下站起身來,雙目瞪圓,眼中布滿驚懼之色。
此時此刻他哪裏還不明白雲綾要做什麼。
朔州、雁門、雲州,這三個地方一旦落入雲綾之手,他北涼的三十萬大軍頓成甕中之鱉、無水之魚!
念及此,赫連楚山隻覺後背冷汗直冒,立時喊道:“來人!快!快召諸將議事!”
是日,赫連楚山盡起二十萬大軍北上忻州、代州,兵鋒直指雁門關。
與此同時,雲綺和韓承文也在積極加高南麵城牆,為了籌措守城物資甚至不惜拆掉關內民房,足見死守雁門關的決心之堅。
雁門關東北三百裏的雲州城,是與朔州一同陷於北涼的。
雲綾率兵奔襲至此,不及休整便發動了攻勢。
城中僅得兩千守軍,守將自忖身處後方根本不曾防備,驟然遇襲竟直接棄城而走。
城中大周遺民組織暴動突襲城門,守軍群龍無首自行潰散,雲州光複。
休整一日後,雲綾留顧廷領本部兵馬鎮守雲州,自提大軍南下,直趨代州重鎮繁峙縣,就地屯兵休整。
此時,赫連楚山也已率兵進抵代州城。
天佑二十九年,五月初二。
赫連楚山遣心腹部將完顏月氏領兵三萬攻打雁門關,自引大軍坐鎮代州城防備雲綾。
雁門關,雲綺一身甲胄登高而望,臉上雖有疲態,卻難掩喜色。
關外,是匆匆撤退的北涼軍,那滿地的屍體正是激戰一日的結果。
顯然,完顏月氏並未在雲綺手中討得便宜,猛攻一日後不得不狼狽撤軍。
雁門關地勢險要,南麵不單地勢狹窄不利於大軍展開,關前還有一道大斜坡,守軍居高臨下,可謂占盡地利。
是以,完顏月氏隻得將大軍分作十隊,輪番發起攻勢。
關城南麵雖然工事簡易,但在雲綺和韓承文的緊急修築下,也非一朝一夕便能攻破的。
就在雲綺望著北涼軍狼狽撤退之際,韓承文快步走了過來,拱手道:“方才清點一番,我軍陣亡三百二十八人,輕重傷一千餘。”
聞言,雲綺不由蹙眉道:“僅這一日便傷亡了五分之一,如何能堅守上半月之久,這可不成。”
韓承文卻是搖了搖頭,輕聲寬慰道:“北涼軍本就驍銳,如今得知後路被斷,更是悍不畏死。我軍守城器械有限,將士們也缺少守城經驗,戰罷兩場情況應能好上不少。”
雲綺心知韓承文所言在理,便也沒再多言,隻暗暗盤算著之後該如何布置守城。
另一邊,楊重華將雁門關的戰報及時送到了雲綾跟前。
雲綾皺著眉頭聽完,心底難免為自家二師姐擔心。
然而赫連楚山在代州城虎視眈眈,她也不好輕舉妄動,隻能盼望二師姐能憑借雁門關之險多支撐一段日子。
她在攻取雲州之後便已命人趕迴關中報信,相信用不了多久關中那枕戈待旦的十數萬大軍便可渡河進入並州。
到那時,雁門關方向的壓力也就能減輕許多了。
念及此,她揮手打發了楊重華離開,旋即將燕十七喚到了跟前。
“姑娘,可是有事吩咐?”燕十七輕聲問道。
雲綾微微頷首,將燕十七拉到身邊,悄聲道:“今晚你悄悄登上五臺山,去靜禪寺找錢來,問問她山間可有道路能讓大軍繞過代州城去。”
聞言,燕十七默默點頭應下,見雲綾沒有旁的吩咐,這才匆匆離去。
是的,雲綾駐軍的繁峙縣就在五臺山腳下,天氣好時甚至抬頭就能隱隱望見靜禪寺中的佛塔。
靜禪寺因著地位尊崇,無論是此前的姚天君還是現在的赫連楚山,占據並州後都沒敢拿靜禪寺怎麼樣。
礙於姚天君等人勢大,慧心禪師又在閉死關,故而靜禪寺幹脆封山閉寺,以示兩不相幫。
不過,這隻是明麵上的,暗地裏靜禪寺卻在為河北諸多朝廷勢力提供著支持。
此前左湘兒找上錢來等人藏身之處,這讓他們自覺位置暴露,不敢再在定襄多呆,索性便上了五臺山暫避風頭。
就在雁門關重燃戰火之際,正屯兵蒲州與褚懷亮等人對峙的赫連乙山收到了兄長的軍令,命其率主力撤迴太原。
赫連乙山已知大軍後路被斷,對於這道軍令也能理解。
並州山道難行,運糧並不容易,是以當初南下之後他們便將劫掠所得盡皆屯於太原,以供兩路大軍所用。
如今首要之事是重新打通與後方的聯係,河東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因此,有限的糧草將更多地供應北路大軍,赫連乙山必須縮短補給線,減輕損耗,這也是無奈之舉。
不過,赫連乙山並不打算拱手讓出河東的城池。
是以,他的確撤軍了,卻也一把火將蒲州城燒成了廢墟,更是於路層層設防以此阻滯褚懷亮等人的進軍速度。
同時,在迴太原的路上他又命輕騎四下出擊,燒殺劫掠,力求不留一粒糧食給敵軍。
當蒲津關事實上的主將褚懷亮聞訊下令渡河之時,赫連乙山早已將河東化作了人間煉獄。
烈焰,屍骸,焦土,殘肢,這些就是赫連乙山留下的東西。
當作為大軍先鋒的王爾山走入蒲州城時,滿城的廢墟與燒焦的屍體無不述說著北涼軍的暴行。
“啊!!!”
王爾山目眥欲裂,身後的一眾將士亦是悲痛萬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然而這數萬將士卻有不少人都在痛哭流涕,隻恨他們來得太晚。
而沒有哭泣之人,眼中也是滿滿的仇恨與怒火,隻等一個爆發的契機。
“追!殺光那些狗娘養的!”
王爾山一聲怒喝,玉麟衛頓時傾巢而出,人人雙目赤紅,直欲尋到北涼軍蹤影以泄心頭之恨!
於是,赫連乙山留下層層布防的兵馬迎來了一群複仇的惡鬼。
隻見這邊玉麟衛左中郎將孫懷義一馬當先踏陣而入,那邊玉麟衛右中郎將王崇義不落人後破陣而出。
一千北涼軍,就這麼被他二人帶著各自的親兵衛隊突了個七零八落。
隨後是一擁而上的玉麟衛悍卒們,將這夥北涼軍分割包圍,僅僅數個唿吸便全部剿殺幹淨,不曾留下一個活口。
是的,王爾山已經下令,不要俘虜!
隨著追擊的深入,每走一段便會遇上小股北涼軍的襲擾,漸漸的王爾山也迴過味兒來,理智重新占據了上風。
剛剛又剿滅了一股北涼軍後,他立時止住還欲追擊的大軍,唯恐這是赫連乙山的誘敵深入之計。
孫懷義、王崇義聽罷,這才驚覺竟已追出了近百裏。
此時主力大軍想必才剛剛渡過黃河,這百裏的距離可不是一個能夠及時支援的距離。
於是,三人連忙收攏兵馬,由王崇義斷後,大軍徐徐向蒲州城方向退去。
就在玉麟衛前方二十裏的密林中,赫連乙山揮手打發走報信的哨騎,沒好氣道:“倒是個謹慎的!”
不多時,密林中鑽出數股騎兵,粗粗一看竟不下兩三萬人,齊齊向著太原方向而去。
此時剛剛渡過黃河的褚懷亮也獲悉了北涼軍的所作所為,也知曉王爾山率玉麟衛追擊了出去。
他本能地覺著不好,正欲令人快馬追迴玉麟衛,卻又聞報玉麟衛已經停止前進,正徐徐向蒲州城而來。
這讓他暗暗鬆了口氣,旋即不再理會這茬,開始調兵遣將收取河東各處城池。
而後不過五日光景,蒲州、絳州光複,褚懷亮起大軍北上,兵鋒直指太原門戶晉州城。
赫連乙山早已在此布下重兵,由北涼大將高相允領兵鎮守。
高相允,四十出頭年紀,乃是赫連家家臣出身,據說祖上曾是大燕貴族,家道中落這才投了赫連家。
此人當年在雁門關大戰中風光一時,深得赫連乙山信任,常年擔任後者的副將。
赫連乙山將此人放在晉州,足見其堅守城池的決心。
似高相允這等重要人物的情報自然早就送到了雲綾手中,是以褚懷亮等人也深知晉州一戰不易。
既然破城不易,那就對峙好了。
這也是雲綾提前定下的方略,不與北涼軍硬碰硬。
頓兵城下,兩相對峙,這對官軍有利。
隻要朔州、雁門、雲州在手,北涼軍糧道斷絕,該急的就是赫連兄弟。
是以,雲綾認為硬碰硬完全是不必要的舉動。
對此,褚懷亮等人深以為然,自是忠實地執行著雲綾的方略。
唯一可慮的便是雁門關能否頂住北涼軍,可以預見隨著糧草見底,北涼軍的進攻隻會愈發瘋狂。
正因為這一擔憂,雲綾打算給北涼軍來點驚喜。
深夜,五臺山密林。
一支兵馬借著斑駁的月光摸黑前進,人銜枚馬裹蹄,每個人都小心地盡可能不發出任何聲響來。
隊伍最前方,雲綾看向身邊的錢來,悄聲問道:“天亮前可否出山?”
錢來默算片刻,頷首道:“可以。”
聞言,雲綾目光一凝,淡淡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