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商議過攻打無極宗之事後,眾人各自下山與門下弟子會合,而後分批前往衡陽城會合。
雲綾數年未見範明承,便在後者勸說下順勢留在了澄心書齋,一同留下的自然還有公孫玉瑤、雲綺、雲絡和燕十七、薛十娘、董惜君等人。
用過晚飯後,董惜君自知身份尷尬,便起身告辭迴了住處。
燕十七、薛十娘也知師徒幾人怕是有話要說,便也順勢陪著董惜君一道離去。
待三人走後,雲綾幾人去到院裏納涼,隨意說著些這幾年的境遇。
坐了一會兒,公孫玉瑤忽而出聲道:“雲綾,今日之事你還未曾謝過你範師父。”
聞言,雲綾愣了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兩位師父,雲綺、雲絡二女同樣一頭霧水。
見狀,公孫玉瑤不由伸手點了點雲綾的額頭,淡淡道:“你呀,也不想想今日為何大夥都那麼乖乖聽你一個小輩的話,便是慧能禪師與玄清散人亦是如此?”
被師父這麼一說,雲綾也迴過味兒來,想起來時那算得上陣容龐大的迎接隊伍,似有所悟。
範明承此時卻撫須笑道:“這也不是老夫一個人的功勞,還是玉瑤配合得好,否則老夫也還愁該如何給妮子立威呢。”
話音落下,公孫玉瑤便將範明承此前的一番言行道出,卻是後者在隱晦地敲打眾人,讓眾人意識到雲綾如今可不單單是個江湖後輩。
雲綾暗道果然如此,忙起身衝兩位師父躬身一拜,口稱感謝之辭。
範明承趕忙將她扶住,笑嗬嗬地說道:“所謂蛇無頭而不行,今次之事是你挑的,自也該由你主事,老夫也不過是怕有人欺你年輕罷了。”
雲綾自是知曉兩位師父的好意,心中一暖,卻也沒再多說什麼,再說便見外了。
這時,公孫玉瑤又道:“白日裏你說那董惜君可信,方才為師也觀察了一番,她似乎對無極宗並不關心,這卻是為何?”
聞言,雲綾沉吟片刻,這才將董惜君的情況與幾人說了。
董惜君說來也是個可憐人,年幼時家鄉遭逢大災,一個村子幾乎死絕,她沿街乞討方才活了下來。
後來她偶遇了無極宗下山辦事的一個管事,後者見她小小年紀已初現姝麗,便將她帶迴了山上。
她本以為從此有了個安身立命之所,未曾想無極宗隻是看中了她的容貌,一心要將她培養成才貌雙全的諜子。
她雖不甘,卻也無法反抗,便這麼渾渾噩噩過了十年。
後來,她被丁霓裳選中帶去了長安,整日遊走於權貴之間。
待到被俘,雲綾雖限製了她的自由,倒也不曾為難,讓她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便起了脫離無極宗的心思。
這次雲綾要對付無極宗,顯然就是她擺脫桎梏的絕佳機會。
是以,薛十娘帶著雲綾的命令找上門時,她想也沒想便答應了。
說罷這些,雲綾喟然一歎,徐徐道:“見過了繁華和爾虞我詐,她如今一心隻想平靜度日。”
聞言,範明承、公孫玉瑤和雲綺姐妹皆是默然。
片刻後,雲綺卻是開口道:“小六,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你便這麼相信她了?”
話落,其他幾人也都看向了雲綾。
他們都是經曆過不少事的,自然不信雲綾會一點防備也沒有。
隻見雲綾搖了搖頭,笑道:“我自是有些防備的。當年一同被帶迴無極宗的還有一人,名喚紅鳶。她二人相扶相持一路走來,名為主仆,實為姐妹。如今紅鳶就在燕國公府,事成之後我自會送她二人去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她們想要的生活。”
聞言,雲綺點了點頭不再有疑,而其餘幾人也覺雲綾如此安排才算穩妥。
隨後,幾人就在院中談天說地,許久方才各自散去。
翌日一早,在公孫玉瑤的帶領下,雲綾等人拜別範明承,取道直往衡陽而去。
與此同時,三清觀、靜禪寺、天機門、金刀門、名劍山莊、嵩陽劍派、鎮遠鏢局及海沙幫一眾也陸續出發了。
他們人多者如海沙幫此番來了五十多人,人少者如靜禪寺卻也有十人。
這些人修為有高有低,但無疑都是各家的精英弟子,一身氣勢本就不弱,走在一起更是惹眼。
為免打草驚蛇,眾人很有默契地扮作了尋常的客商或是進香的僧道,倒也平安到了衡陽附近。
待雲綾與公孫玉瑤師徒到了衡陽城,早有澄心書齋弟子在城門處接應。
雲綾師徒扮作探親的一家四口,而燕十七、薛十娘和董惜君則是三位小姐的侍女。
擔心董惜君被無極宗眼線認出,薛十娘還特地給她易了容。
薛十娘的易容術是極高明的,此時的董惜君別說是無極宗的眼線了,便是紅鳶見了怕也是認不出來的。
澄心書齋接應的弟子是個十三四的少年郎,名喚李恆,算起來還是雲綾的師侄輩,對雲綾幾人很是恭敬。
他將人引到提早準備的一處小院,待雲綾等人稍事安頓,他這才拱手道:“公孫師叔,昨日天機門和名劍山莊已到衡陽,其餘幾派則尚無音信。另外,家師正在府衙理事,下值後欲來拜會,不知師叔意下如何?”
聞言,雲綾想了想,頷首道:“可,不過讓你師父換身行頭再來,莫要惹人注意。”
“是,若師叔無事,弟子這便告退了。”
“嗯,去吧,路上仔細著些。”
“是,弟子告退!”
送走了李恆,雲綾轉身迴屋,雲絡聽了方才外頭的對話,順嘴便問起李恆的師父來。
雲綾想了想,這才迴道:“乃是衡陽縣令鍾進,當年也是參加演武大會的俊傑,奈何最後敗給了靜禪寺的見明和尚。我上山時他便已被舉薦出仕,未曾想最後是來了衡陽做縣令。”
“你可與他打過交道?”雲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也走了過來。
雲綾卻是搖頭,她與鍾進也就演武大會那麼一次交集,連話都沒說過一句。
見此,雲綺也沒再多問,轉身進屋幫著公孫玉瑤收拾去了。
雲絡也沒了興趣,與雲綾招唿一聲便迴了自個兒屋,堂屋裏一時倒隻剩了雲綾一人。
雲綾這兩年在軍中待慣了,對衣食住行都不甚講究,有個地方能睡覺便成。
於是,她眨了眨眼,起身去了公孫玉瑤的屋,想著幫師父一起收拾,也能與師父多親近親近。
奈何她如今是被伺候慣了,平素都有燕十七操持這些事,她這一動手收拾起來不說多好吧,至少也是個幫倒忙的水平。
是以,沒一會兒就被公孫玉瑤和雲綺給嫌棄上了。
隻見公孫玉瑤眸光微涼,幽幽說道:“你是越活越迴去了,往日裏還能自己收拾屋子,如今卻是被十七給養得愈發不像話了。”
聞言,雲綾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也知自己在這怕是招人嫌,隻得嘿嘿一笑,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出去。
見此,雲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公孫玉瑤也是紅唇緊抿,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來了。
別看公孫玉瑤方才嫌棄雲綾,卻不過是老母親見了自家兒女笨手笨腳後自然地數落罷了。
真要說起來,她還是很喜歡燕十七的,將雲綾照顧得很好。
她唯一擔心的就是雲綾這樣子日後怕是會遭婆家嫌棄。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不擔心了,不說雲綾如今的身份地位哪家能夠嫌棄,便是雲綾那些特殊的境遇,能不能有男子入得了這丫頭的眼還兩說。
念及此,公孫玉瑤不由輕輕歎了口氣。
“師父,可是有何為難之事?”雲綺轉眼看來,疑惑地問道。
“你說雲綾這樣子,日後哪個男兒能娶了她去?”
聞言,雲綺停下手裏的活計,蹙眉想了片刻,問道:“師父是擔心小六本事太大,無人敢娶?”
公孫玉瑤卻是搖頭,有些事雲綺並不知道,她也不好與其明說,隻能歎道:“此事不提也罷,各人自有各人的緣法,倒是雲絛、雲絡才更該抓抓緊了。”
雲綺聞言輕輕一笑,出聲道:“三師妹走南闖北,極有主見,她自己該是有成算的。四師妹雖相貌算不得絕色,但一身氣質嫻靜淡雅,最是合適相夫教子,定然也是不愁嫁的。”
“雲絛為師倒是不擔心,隻是雲絡一心撲在棋道上,沒事的時候一坐便是一天,我看呀怕是打算和她的棋過一輩子了。”
“迴頭我說說她去,師父別太擔心了。”
“嗯,也好。”
這邊師徒二人一邊說著家常一邊幹著活計,沒了雲綾礙手礙腳倒是不大會兒便收拾妥當。
外頭雲綾也沒閑著,卻是去了雲絡的屋子幫忙。
這次她有經驗了,隻挑些擺擺放放的活做,倒是沒再幫倒忙,卻也沒幫上多少就是了。
姐妹二人說著體己話,不知怎的話題也引到了終身大事上。
雲綾繪聲繪色地說著雲絛與李思道在軍中如何相處,李思道平素又是如何護著雲絛的。
說著說著她又說到了雲絡身上,問道:“四師姐,我看呀三師姐和李師兄怕是能成,這樣一來可就隻剩你還沒個著落哩,你就不著急?”
聞言,雲絡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是不是把自個兒給忘了?我呀對夫家也沒多少要求,誌同道合便好。倒是你,這些年四處奔波,也見識了不少青年才俊,就沒個上心的?”
一聽火燒到自己身上,雲綾頓時噤聲了,埋著頭裝作努力幹活的模樣。
恰巧這時外頭燕十七的聲音傳來,倒是給雲綾解了圍,她趕忙就出了屋去。
見此,雲絡也隻得搖了搖頭,尋思著該讓師父給小六相看相看,否則就小六這性子,等她自己找還不知要到猴年馬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