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如潮,瞬間淹沒了在場每一個人的瞳孔。
為大單於立下無數戰功的叁隼、“八隼”之首的壹隼,居然就在這數息之間先後喪命於敵手。
更可怕的是,殺死這二人的獨臂老人仍未停止那踩踏螻蟻般的殺戮。
壹隼與叁隼的戰死,隻是拖延了慕容楚荒五息時間。
五息過後,慕容楚荒再次化身冷麵無情的殺神,手中那根“血淚絲”則是操縱萬千生靈生死的“生死線”。
線過!
血揚!
隻是短短片刻,河畔已砌起一座小山般的屍堆,緊鄰的河水則被岸上流下的鮮血染成一片赤紅。
慕容楚荒立於屍山之上,麵無表情地踏上這艘方才靠近岸邊的敵船。
五丈之外,正要帶領部隊登岸的貳隼怒目圓睜,握緊短矛的雙手止不住地哆嗦。
他怯了。
這不是錯。
縱橫草原的驍勇騎士也好,享譽武林的一代宗師也罷,任誰見到殺氣正盛的“魔君”都是難免要膽怯的。
沐浴在四麵八方而來的驚懼目光下,慕容楚荒如若一尊頂天立地的神明般行走在甲板上。
貳隼牙關打顫,絕望已然壓垮心中最後一絲理智,竟是身不由己地上前一步。
這實在是違反本能的舉動,而貳隼也注定要為他的舉動付出代價——在貳隼踏出這一步的瞬間,慕容楚荒已伸出一根食指,如劍一般遙遙指向貳隼的左眼。
下一刻,一線紅芒已然沒入這隻左眼,如同一根飛射而出的飛針洞穿了一塊豆腐。
眼珠破碎,血流如注。
貳隼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已如無根大樹一般栽倒在地。
在場一眾匈奴士兵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八隼”在草原上素有一騎當千之威名,可貳隼隻是被這獨臂老人遙遙一指便已命喪當場!
在這獨臂老人麵前,生命竟是這般微不足道。
直到這時,慕容楚荒才終於暫停前進的腳步。
迴首望去,他已然身陷敵軍重重包圍之中,來時殺出的那條血路已被岸上的敵軍再次切斷。
此刻仍跟在他身後的同伴,唯有小幽與月遙二女。
“去吧……去接他。”
慕容楚荒手指北方,指向那艘中央寶船說道:“我來守住這條路。”
小幽怔怔道:“師伯……”
慕容楚荒道:“你在猶豫什麼?總得有人守住這條歸路的,是不是?”
二女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出彼此心意之後不再遲疑,當即向前飛衝而去。
隻是未奔出數丈,小幽又忍不住腳下一頓,迴首看向那個如鬼神一般可怕孤寂的背影,難掩目中的擔憂。
“師伯……你可千萬要保重!”
慕容楚荒忽然笑了。
“丫頭……你在和誰說話?”
他沒有迴頭,隻是不可一世地笑道:“你以為我是誰?”
小幽也笑了。
然後,迴首、進擊。
隨之而來的畫麵實在令人匪夷所思——隻見那鐵鎖連環的船隊之間,一紅、一白兩道倩影化作兩道優雅的流線,飛似的穿梭於各船的人流之中,形成一幕叫人賞心悅目的絕美風景。
這是小幽與月遙首次並肩作戰,二女也由此發現彼此竟是出奇的默契。
月遙的劍勢淩厲無匹,自是一劍開道;小幽則是緊隨其後,以“血淚絲”清掃兩側來敵。
劍芒裂空,銀蛟飛騰。
月遙疾步向前,手中那柄銀緞劍似已化作一道銀虹,自亂雲般的皮甲間遊走而過,所過之處鮮血如同暴雨灑落。
劍尖挑開敵軍身軀的剎那,血珠尚未墜地便被劍氣絞碎成霧。
見狀,小幽心裏真是又驚又喜,心覺月遙的功力似比討伐獨尊門之時又進一層。
既有這樣的開道先鋒,小幽手中這根“血淚絲”自是無所顧忌,隻在那戰鼓與哀嚎交織的縫隙裏,如靈蛇般捕捉每一個唿吸之下的破綻。
這一刻,被譽為世間最奇妙的兩種兵器已然成為最有默契的搭檔。
在一眾匈奴軍的陣陣嘶吼聲浪中,劍光如驚電倒卷,霜雪般的劍氣在皮甲縫隙間蜿蜒遊過。
那抹血色細芒,裹著四射的劍氣劃出道道圓弧,隨之絞碎飛濺的血珠。
古往今來,確有不少單騎獨衝敵陣的事例,但兩位絕美佳人聯手衝鋒的畫麵,隻在今日開啟先例。
更令人稱奇的是,這二位佳人真可謂巾幗不讓須眉,這一路上竟是勢不可擋,但凡擋在她們身前的敵人必要在下一刻如同破竹般倒下。
當二女連過三排戰船之後,前方終於出現兩塊“攔路大石”。
這二“石”不是別人,正是負責指揮匈奴水軍的伍隼與柒隼。
由於二人麵戴鐵鑄麵具,自是無人能夠看到那兩張麵具下的表情是何等震驚。
他們先前見到前方船隊大亂之時,隻當是敵軍已然反攻至己方船隊之上,正是驚訝於魏軍的戰力之強悍時,卻見這兩道紅白倩影齊齊出現於眼前。
——把前方攪的天翻地覆的……竟是這兩個弱女子?
迎著二人不解的目光,小幽便是話音一沉:“夏逸曾說八隼中的任何一人都是不下於昔年江應橫的高手,我們萬萬不可被此二人拖住腳步。”
迴答小幽的是月遙驟然停下的腳步,還有那平舉於身前的一雙柔荑。
下一刻,月遙踮步而起,恰似那月下起舞的仙子般淩空飛旋,手中那銀緞似的軟劍也由此疾旋出一團團麻花狀的花結。
——仙佛同心?
小幽腦中隻冒出這四個字,隻覺得淨月宮這一鎮派絕技當真是美不勝收。
但見那飛轉而來的白影已如旋風般迫近,伍隼與柒隼哪敢再輕視這“弱女子”。
二人當即全力揚刀斬出,分成兩路分別斬向月遙兩側,心想即便這白衣女子這一招如何厲害,也不能同時分攻兩路。
然而,他們的彎刀隻劈到一片虛空。
月遙忽地收住飛旋之進勢,身形與劍勢也在這一瞬之間達到同步靜止。
萬籟俱靜。
好似暴風雨的平靜。
一息之後,風起、雨落!
劍氣如傾盆大雨般爆射而出,又在離劍的霎那間再次並於一線,隨著那飛刺而出的劍芒一擊斷去伍隼手中的彎刀!
大盛的光華在伍隼目中飛速擴大,直到他眼前已被一片茫茫白光徹底覆蓋之後,永遠的黑暗又在下一息填滿了他的視野!
月遙這一劍隻用了五成力,但五成的“仙佛同心”依然不是伍隼可以迎擋。
也正因為月遙收了五成力,銀緞劍又是劍勢一轉,自伍隼喉間飛掠而出,再次襲向一旁的柒隼!
柒隼全身劇顫,心中止不住地生出退意。
可惜,晚了。
那一抹劍華似從天外而來,緊貼著柒隼手中彎刀而過,接著便見他握刀的右手已是齊肩而落,血柱如泉水般狂湧而出。
柒隼登時麵色煞白,右肩傳來的劇痛迫使他張口、痛唿——可他這一張口,一根紅絲已如毒蛇般竄入其中,緊接著又從他後頸穿出!
這一幕足以令在場眾人為之乍舌,任誰也想不到馳騁沙場多年的伍隼與柒隼,竟在一個照麵之間先後死於兩個女子之手。
“咳!”
卻聽一聲輕咳,月遙忽地腳下一軟,如斷枝的柳條般向後一跌,卻在將要跌倒之時又被一隻柔荑一把攙住。
“你怎樣?”
小幽語氣略沉,目光卻是冷冷看著周圍一圈匈奴士兵,仿佛一頭身陷狼群包圍之中的雌虎。
“不打緊。”
月遙輕輕拭去嘴角溢出的一縷血線,一邊擠出一抹艱難的笑容:“在接到他之前,我還是可以繼續開路。”
小幽默然數息,忽然若有深意地說道:“不瞞你說,其實我一直有些妒忌你……因為有你,他才能放下少時的心結,這是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可我如今捫心自問,又實在忍不住慶幸於有你陪在他身邊。”
月遙微微一怔,那醉人的美眸中也跟著浮現一抹複雜之情,卻在下一刻複歸於平靜的釋然。
“我也不瞞你,其實我也妒你許久……可若非有你,他也不能邁入新的人生,所以我雖然妒你,卻更喜於他能遇見你。”
聞言,小幽不由嫣然一笑,沒有再說下去,隻是更為有力攙住月遙的臂膀。
月遙也沒有再說話,隻是在小幽的攙扶下再次立定身姿,目光愈發堅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