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中迴蕩著一陣簫聲,旋律簡單,循環(huán)往複,如同徘徊著不肯離去的風(fēng),如同不知疲倦的拍打著礁石的海浪,用光陰與歲月沉澱出一成不變的姿態(tài)。
寧越正在攀登著上山的天梯,聽到這簫聲的時候,停了好一會兒,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握著扶藤的手卻不自覺的收緊,指間微微發(fā)白——
這是拜火教的安魂曲。
他們已經(jīng)死了嗎?
不可能的。
寧越按下心中的不安,循聲看過去,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坐在半山腰的吹簫人——
那是個六十來歲的老者,一副莊稼人的打扮,很是樸素。離得有些遠(yuǎn),寧越看不清他的麵目,不過可以確定是長老寨的人。
崇吾走在寧越後麵,見他不動了,問道:“要幫忙嗎?”
寧越搖了搖頭,手腳並用的往上攀爬著——
這座山的山頂就是鳳凰臺,半山腰有個平臺,搭了幾座木屋,便是長老寨的地盤了。
寧越進(jìn)入村寨的時候,簫聲仍舊沒有停,寨子裏的其他人卻都已經(jīng)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迎了上來,或者說,將他擋在了寨門口。
上次寧越來的時候,可沒這種待遇……嘖,不過一個十多年前的迷魂陣而已,十年前攔不住玄衣神捕,十年後的今日,他們怎麼就那般確定這陣法能夠護(hù)他們周全?
當(dāng)真是可笑。
“寧大人是真人不露相啊。”
年紀(jì)最大的老者姓廖,方方正正的臉,絡(luò)腮胡子,看著很是正氣,“不過,您來多少次都一樣,我們幾個老頭子已經(jīng)不管事啦。”
寧越的目光從幾人身上掃過,語氣很是平靜,問道:“昨日有兩個年輕男子上山,他們在哪裏?”
幾人麵麵相覷了會兒,眼中帶著幾分詫異,連那邊的簫聲都停了下來……還是廖老頭反應(yīng)快,很是鎮(zhèn)定的迴道:“寧大人說的是什麼人?昨晚倒是有兩個小賊進(jìn)了火神殿,大概是想偷祭品,結(jié)果不小心觸動了機關(guān)……”
寧越問道:“什麼機關(guān)?”
廖老頭道:“那就不知道了。火神殿的機關(guān)都是當(dāng)年拜火教主留下的,那地方我們都不敢進(jìn)。”
長老寨的後麵有一座宮殿,從前是拜火教主的住處。拜火教主跳下祭火臺之後,便沒人敢住進(jìn)去了,索性當(dāng)成了供奉火神的神殿。
火神殿的確有機關(guān),不過,寧越知道,那裏麵的機關(guān)困不住那兩人。
這整座山,能夠困住他們的,大概隻有那地方了。
寧越冷笑一聲,“火神臺?哦,不對,現(xiàn)在叫鳳凰臺了。”
幾人的臉色明顯變了變,廖老頭失聲問道:“你怎麼了知道?”
知道什麼?
為什麼會知道是鳳凰臺?
為什麼會知道鳳凰臺有機關(guān)?
寧越?jīng)]有迴答,偏頭看向那位吹簫人,道:“簫借用下。”
那老者仍舊出於震驚中,隻覺得眼前閃過了一道黑影,眨了下眼,手中的簫就不見了。
寧越從崇吾手中接過簫,道:“攔住他們。”
他扔下這句話,不再理會幾人,徑自往前走去,身後很快傳來打鬥聲,不過,他並不擔(dān)心——
拜火教真正的高手早在十年前就死了。
……
“喂,你,就是你,別跑!”
陳囂瞪著眼,一手端著油燈,另一隻拿著劍指著蟻群中的一隻火蟻,“本少俠問你,出口在哪兒?”
“咚。”戰(zhàn)歌手腕一轉(zhuǎn),刀鞘拍在他,斜了他一眼,“陳三歲,這才五個時辰就出現(xiàn)幻覺了?”
陳囂抬手擋了擋,“有本事離本少俠遠(yuǎn)點兒。”又眨了眨眼,“五個時辰?這麼說外麵天都亮了?你怎麼知道的?”
戰(zhàn)歌道:“玄衣門的黑屋訓(xùn)練。一個人被關(guān)在小黑屋裏,一絲光都沒有,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不吃不喝的關(guān)上一段時間,放出來的時候必須準(zhǔn)確的說出在裏麵關(guān)了多久。”
說著,瞧了他一眼,“一般人關(guān)個三兩天就神誌不清了。”
陳囂張了張嘴,問道:“為什麼……要進(jìn)行這種訓(xùn)練?”
戰(zhàn)歌聳了聳肩,“為了在遇到眼下這種情況的時候,能夠多幾分活命的機會。走吧,再去那間密室看看。”
陳囂皺了皺眉,道:“那小破房間都來來迴迴的找了十次了,床都讓你拆了。”
這般說著,仍舊跟著走了過去,道:“我倒是覺得,這些火蟻可能知道出口……你想啊,它們是拜火教主養(yǎng)的吧?這也就能說明為什麼拜火教主掉下來不會死。”
“或許吧,可是……”戰(zhàn)歌指了指前方如同潮水般散開的火蟻,道:“你不是拜火教主。那個房間,還有個地方,我們一直都沒研究過。”
陳囂抬眼看他,略詫異,“你是說,那個心法圖?你不會真要練吧?走火入魔怎麼辦?”
戰(zhàn)歌道:“不至於,頂多受點兒內(nèi)傷。”
陳囂睜大了眼睛,這話說的,怎麼好像還真做過這種傻事……他問道:“玄衣門這個也有訓(xùn)練?”
戰(zhàn)歌笑笑,“那倒沒有,是本少爺?shù)莫氶T絕技,想學(xué)啊?”
陳囂搖頭,又立馬迴過神來,一把抓住他胳膊,“你別岔開話題。怎麼可能就隻受點兒傷?內(nèi)力相衝武功盡失都可能,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就算要練,也是我來,有長生血在,筋脈斷了也能長迴去。”
戰(zhàn)歌揉了揉腦門,道:“這種時候別跟我爭。我是玄衣神捕,查案……”他說到這裏,突然笑了下,繼續(xù)道:“這件事本就跟你沒什麼關(guān)係,本就是……我拉著你出來的。”
陳囂愣了下,不知道是不是他心中有“鬼”的緣故,聽到這話總覺得有什麼言外之意……就在他愣神的時候,戰(zhàn)歌突然轉(zhuǎn)了身,朝頭頂?shù)囊黄岷诳戳诉^去——
“什麼聲音?”
一句話剛問出口,uu看書.uukanshu.cm他就想到了什麼,驚得睜大了眼睛,足見一點就飛身而上,同時罵道:“你這丫頭找死是不是?!”
陳囂剛剛就聽見了,不過因為在想旁的事,沒迴過神來,隻是耳朵聽見了,卻沒在意,沒想著那聲音意味著什麼,這會兒迴過神來,也是驚了一驚——
那是簫聲。
他剛轉(zhuǎn)過身,就見到更加震驚的場景——
前方的空地上,一群火蟻已經(jīng)聚集成了一座小山,而在小山周圍,更多的火蟻前仆後繼的湧過來,隻眨眼的工夫,那小山就漲高了一丈!
——這是在等著開飯麼?
陳囂手中的油燈落地,朝那蟻群衝了過去,同時拔劍,在手心裏一劃,濃重的血腥味頓時彌漫開來——
“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