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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榮家門裏人多且雜,手段不同,就能分出個高矮胖瘦。


    在電車上掏皮夾的蟊賊最多,都是宵小之輩,根本不足掛齒;但翻高頭、開天窗,有能耐入室盜竊的大賊卻不多見,因為風險太大,敢幹的人不多,能幹的人不多,省城裏有這本事的合字,掰著手指頭都能數得過來。


    這位“大旗桿子”就是城西地界兒有名的老榮。


    他本姓齊,因為生得又高又瘦,所以自稱“一桿大旗”。


    這名號太過響亮,有犯衝之嫌,奉天城有江家開山立櫃,平白多出來的“一桿大旗”算怎麼迴事兒?


    好在他也是個知進退的,眼瞅著江家如日中天,自是百般退讓,不敢得罪。


    於是,“一桿大旗”就變成了“大旗桿子”。


    一字之差,身份地位便也隨之降了下來。


    大旗桿子早在前清那會兒,就是溜門撬鎖的行家,算得上是“榮家門”的老前輩,後來歲數大了,腿腳也不利索,便開始傳道受業,帶幾個徒弟,憑借早年闖出的名堂,漸漸當起了賊頭子。


    人在奉天,自然也是江家的“靠幫”。


    趙國硯得了消息,卻不著急盤查,轉而又問:“這大旗桿子入行這麼多年,總該有點家底,他怎麼會過得緊巴?”


    於掌櫃歎聲道:“嗐,他那人就愛講究排場,心氣兒比天還高,老想當大老板,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塊材料,聽說他去年買了股票,結果賠了個底兒朝天,所以就突然窮下來了。”


    “哦,原來如此!


    “當然,我也隻是聽說,聽說而已!


    於掌櫃急忙往迴找補幾句。


    趙國硯笑了笑,低聲寬慰說:“於掌櫃,咱就是閑嘮嗑,您別太拘謹。”


    於掌櫃忙說:“沒有沒有,我不是拘謹,而是怕誤了東家的大事,別再因為我這幾句閑話鬧出了誤會,那就太罪過了!


    “那您有沒有聽說過,他到底是買了什麼股票賠的錢呢?”


    “哎喲,這我可就不敢說了,畢竟賠了錢,大旗桿子又是好麵兒的人,他橫不能滿大街張揚呀,您說是吧?”


    趙國硯仔細想了想,倒也合情合理,於是便撂下茶碗兒,起身道:“那行,於掌櫃您先忙,我再去別處掃聽掃聽。”


    “好好好,您是給東家辦事的,我就不虛留您了。”於掌櫃連忙起身相送,“改天,改天有空的時候,您再來我這坐會兒!


    趙國硯走到店門口


    ??卻又突然停下來,笑著提醒道:“對了,於掌櫃,我剛才說的那幾句……”


    話音未落,於掌櫃何等精明,立馬瞪大了眼睛,故作茫然地反問:“說什麼了?您今天到我這來,不是為了看我後堂那座玉麵金佛麼?”


    趙國硯會心一笑,旋即拱手抱拳:“好,於掌櫃留步,我先走了。”


    “慢走慢走,您有空常來,迴頭幫我給東家帶聲好!”


    於掌櫃站在店門口,目送趙國硯離開,直至對方的身影從視野裏消失,這才長舒了一口氣,抹身往屋裏走。


    街麵上突然有人叫他:“掌櫃的,乾隆年製的瓷瓶收不收,我家裏傳下來的好東西!”


    於掌櫃很不耐煩,擺擺手說:“去去去,我這個月不做生意了,有好東西等下個月再來吧!”


    “誒,老於,你今兒早上吃槍藥啦?”那人狠狠翻了個白眼,“愛收不收,好東西還愁買主麼,我找別人去!”


    於掌櫃冷笑一聲,卻道:“小子,我懶得跟你磨牙,你現在就滿大街去問,多了不敢說,三天以內,要是有哪家古董行敢開張收貨,我跟你一個姓!


    他的底氣源自江家。


    江家決心追贓,收貨的同行無論是黑是白,肯定會盡力避嫌,東西越好,反而越不敢收。


    畢竟,那賊既然能偷一件玉器,沒準就敢再偷一件瓷器。


    誰敢輕易冒險?


    更何況,文玩古董行當,本來就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有好生意,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何必非得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頂風作案?


    不值當呀!


    …………


    另一邊,趙國硯離開觀古堂後,並未直接去找“大旗桿子”問話,而是跟西風碰了個頭,先把城裏收黑貨的老合挨個盤查一遍,確定那件“老猿獻桃”的玉雕還沒出貨,又打聽了不少街頭巷聞,最後才開始著手調查“大旗桿子”。


    這步驟不能顛倒過來。


    常言道:捉奸要捉雙,捉賊要捉贓。


    人家既然敢偷,必定留有後手,那就不怕來人盤查。


    大家都是在線上混的,紅口白牙,手裏沒有確鑿的證據,總得互相留有三分薄麵。


    倘若上來就要舞刀弄槍,甚至屈打成招,那也實在不合情理。


    於此同時,衙門口的蔣二爺也把失主陳國進這幾天的行蹤軌跡問出來了。


    幾番打探下來,天色已然擦黑。


    雙方


    的消息互相對照,一眼就看出了問題所在,大旗桿子的嫌疑也陡然加重。


    坊間傳聞,大旗桿子去年買了錢莊票號的股份,結果賠得血本無歸;也有人說他是在倒騰哈大洋時,因錯判了行情,進而導致財產縮水。


    總而言之,不論哪種說法屬實,他都是在生意場上栽了跟頭、吃了大虧。


    最近過得稍顯拮據,也得到了許多人的證實。


    更重要的是,陳國進剛到奉天時,曾經約了朋友在德義樓聚飲,而且那天晚上,大旗桿子恰好也在!


    如此一來,江家就不得不派人登門拜訪了。


    該派誰去?


    想也知道,肯定是奉天榮行的瓢把子“燈下黑”了。


    最近這兩年,溫廷閣雖然多在滬上經營,但也經常趕迴奉天匯報,眼下剛出正月不久,他還沒來得及迴去,城裏“榮家門”出了岔子,自然理應由他出麵過問。


    於是就請大嫂點了幾個“響子”,趁著夜色未濃,直奔大旗桿子的老巢而去。


    …………


    正值晚飯光景,窗外的天色早已全黑下來。


    內城方向,隱隱有禮炮聲響,那是大帥府為了祝壽而籌辦的煙花表演。


    世間的悲歡並不相通,有人興高采烈,就有人愁眉苦臉。


    大旗桿子端坐在炕桌旁,雖說麵前有酒有肉,卻還是忍不住長籲短歎,一副活不起的樣子。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盡管做生意賠了本錢,可當師父的仍舊該吃吃、該喝喝,苦的卻是他手底下那五六個年輕徒弟。


    大旗桿子這幾個徒弟,除了大師兄以外,其餘都是二十郎當歲的小年輕,模樣也漂亮,言談舉止就像公子哥似的,全是特意調教出來的結果,為的就是當賊不掛相。


    想要當大賊,首先得識貨。


    金銀珠寶、古董字畫、翡翠玉雕、西洋鍾表,總得先吃過見過,混得進富人圈子,辨得出貨物真假,拎得清其中價值,再談偷財竊寶的事兒。


    否則忙活了半天,就榮出來兩件“腥貨”,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偷到假貨還不是最壞的情況,怕就怕有人故意設局,以假求真,換誰誰不蒙圈?


    江湖兇險,黑吃黑的大有人在,不褪一層皮,哪得真教訓?


    大旗桿子闊綽的時候,沒少帶這幫徒弟出去見世麵。


    久而久之,就把這幫小崽子的口味養刁了。


    如今,眼瞅著師父喝酒吃肉,


    自己卻隻有吃糠咽菜的份兒,幾個徒弟心裏怎能不著急?


    大師兄嘴甜會說話,見師父愁眉不展,便起身湊過來,笑著寬慰道:“師父,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誰都有馬失前蹄的時候,您就別上火了!要不這樣,我陪您整兩口兒,就當是給您解悶兒了!”


    “滾犢子!”


    大旗桿子立馬護住酒杯,瞪眼罵道:“總共就他媽半斤酒,我自己還不夠喝呢,用得著你陪我喝?”


    “師父,那外屋地不是還有麼!”大師兄嬉皮笑臉地央求道,“咱是做生意賠了本錢,但也沒窮到這地步呀,大家都連續吃兩個月的饅頭就粥了,肚裏沒有葷腥,實在難受啊!”


    話音剛落,另有三個徒弟隨聲附和道:“是啊,這饅頭吃得我都燒心了,整宿整宿睡不著覺,一到夜裏就反酸水兒,要不您再帶咱們出去搓一頓吧!”


    “他媽了個巴子,那是老子的錢!帶你們出去改善一頓就不錯了,還他媽蹬鼻子上臉,我養你們是為了給我掙錢的,你們倒好,不想著怎麼孝敬師父,還他媽成天算計我,想從我嘴裏搶食,一群白眼狼!”


    大旗桿子摔摔打打,把帶頭起哄的徒弟挨個數落了一通,唯獨兩個不吭聲的徒弟得到了表揚。


    “你們幾個,好歹也學學小五和老疙瘩,不指望你們替為師排憂解難,平時少抱怨兩句,能他媽憋死你們。俊


    大師兄沉著一張臉,迴到桌前坐下來,悶聲靜了片刻,忍不住小聲嘟囔道:“這能怪咱們麼,咱也想開張做生意,可是江家不讓,那有什麼辦法?”


    “不讓你做生意,你還不知道提前踩點兒啊?”大旗桿子責備道,“外頭風緊,那也隻是暫時的,等這個月過去以後,凡事照舊,你們幾個都他媽給我勤快點,功夫多練,別總想著偷懶——天道酬勤,懂不懂啊?”


    “我都當賊了,還天道酬勤,那我直接去扛大包不就得了麼!”


    “你放什麼屁呢?”


    “沒有沒有,外頭風大,刮的!


    大師兄慌忙解釋,未曾想言出法隨,院子裏竟立時傳來“哐啷哐啷”的聲響。


    眾人眉頭一皺,抻長了脖子朝窗外張望,卻見渾天黑夜,不曉得到底是什麼動靜,便喃喃自語地嘀咕道:“今天這風是夠大的,要開春了,倒春寒吶!”


    “哐啷,哐啷!”


    大旗桿子挺直了腰桿兒,豎起耳朵,仔細再聽,不由得破口大罵:“他媽的,耳朵裏都塞雞毛了,那是風刮的麼,明明是有人敲門


    ??這點警覺都沒有,以後能成事兒麼?”


    說罷,便抬手一指,當即吩咐道:“老疙瘩,你出去看看是誰來了!


    小徒弟十六七歲,應聲起身,一邊抹擦著嘴角,一邊邁步走出房門。


    院子裏尚有並未消融的積雪。


    屋外風寒,嗚嗚作響,叫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哐——哐——哐!”


    敲門聲依然在響,催命鬼似的,仿佛再晚點應聲,就要把那兩扇門板拆了。


    “來了,來了!”小徒弟快步穿過宅院,語氣顯得有些不滿,“別再敲了,咱家這門還要吶!”


    緊趕慢趕,總算來到了院門近前,伸手撥掉門栓,剛開了一條縫兒,兩扇門板就像被什麼東西猛然撞開似的,隻聽“哐啷”一聲巨響,幸好小徒弟身手敏捷,及時向後退了一步,方才僥幸沒被撞倒。


    抬頭望去,卻見如煙似紗的月光下,赫然佇立著七八個虎狼壯漢。


    眾人盡皆黑衣黑褲,如同僵屍一般,全都硬著一張臉,不茍言笑,不怒自威。


    來者不善,舉手投足間都帶著殺氣。


    小徒弟立時就被鎮住了,不禁露出膽怯,剛要開口說話,不料喉頭一緊,應激似地咽了口唾沫,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老疙瘩,誰來了?”大旗桿子在屋裏吆喝道。


    小徒弟迴頭望了一眼明晃晃的窗子,似乎找迴了一些底氣,終於戰戰兢兢地問:“你、你們是……”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眼前的壯漢硬生生地退到一邊。


    緊接著,門外的壯漢忽然分成兩列,又有人影從中走了出來。


    溫廷閣拄著拐棍兒,邁過門檻兒,將眾弟兄領進院子裏,乜了一眼前來應門的小年輕,冷冷地問:


    “你是大旗桿子的徒弟?”


    “是。”


    “看著麵生!”溫廷閣別過臉去,直勾勾地望向正屋的明窗,“你是新來的吧?”


    小徒弟僵硬地點點頭,緊接著問:“你們……找我師父有事兒?”


    “吃飯了麼?”


    “?”


    溫廷閣轉過臉來,淡淡地重複道:“我問你,吃沒吃飯?”


    “正、正擱屋裏吃著呢!”小徒弟鬧不明白,也不敢多問,還以為是自己說話聲音太小,惹得對方不高興呢!


    不料話音剛落,一隻大手便按在了脖頸上,好像生怕他會逃跑似的,便如鐵鉗一般,將其牢牢鎖死。


    “走吧!”溫廷閣拄著拐棍兒,慢吞吞地穿過院子,“帶我去見你師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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