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
從帥帳中走出,帥帳中的一眾獸王遭到了何等摧殘無人能知,但等馬萊走到狄仲安身前時,那半枚虎符也被丟給了狄仲安。
將狄青從帥帳中帶出,狄仲安就把狄青趕走了,隻說要自己安靜一下,所以馬萊看到的,是一個靜靜靠在營帳邊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神情無比平淡,眼神單調,卻並不放空。
“就這些家夥也敢奪權?不過是幾隻畜生罷了,再敢如此,本爵便扒了它們的皮!”
看著這樣的狄仲安,馬萊眉頭皺了皺,但他還不會覺得狄仲安是因為軍權被奪而煩惱,如果狄仲安不想的話,那些家夥也奪不了他的權。
“想什麼?是這一次的慘敗?”
見狄仲安依舊沒有迴話,馬萊頓了頓,接著開口問道,他來的路上也聽說了這一次的變故,別說狄仲安沒想到了,就連他也是完全沒有想到,誰又能想到,他們自以為傲的獸族軍隊會在內部出現了問題!
早在狄仲安還沒有離開秋城之時,他們便做了許多種設想,可就是完全沒有想到王影的底牌會是這樣的!
但是,這一次慘敗是很慘烈,但也不是完全無法挽迴的事,至少他們可以確定一件事,王影再也沒有底牌了!
所以,馬萊很是樂觀,這一次,狄仲安抬起眼看向了他,嘴中卻不是絲毫迴答,而是一句問話:“那邊怎麼樣了?她沒事吧?”
這個那邊,指的就是秋城邊上的營地,而這個她,指的就是格稚。
“一切都好,而且很順利。”
“那就好。”
馬萊當然也清楚狄仲安指的是什麼,剛是覺得把狄仲安的嘴張開了,可下一秒,狄仲安下一句話卻是讓他瞬間啞口無言。
“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麼知道你險些被奪權了?”馬萊眼中火焰有些許的跳動,他都忘了他有多久沒被人下過逐客令了,但這一次他卻沒有生氣,反倒是心中升起了一抹好奇。
“羽軍幾乎全軍覆沒,而且哪怕是羽軍要把這邊的消息傳過去,也要經過我的手,我沒有經手任何一條往你那邊去的消息,而你又能這麼及時的趕到,又不是羽軍給你的消息,那有這個本事的,就是那個王影了,沒錯吧,這應該是他在投桃報李。”
“...”
被狄仲安一猜就猜出來了,馬萊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接下來你想如何?”
“接下來啊,,”狄仲安說著,嘴角扯起一抹弧度,似笑,卻是比笑難看,似哭,卻是比哭好看,仰起頭,笑著看了看天空,“接下來就不用你插手了,交給我和小青自己來吧,這仇,我自己報!”
“嗯?”馬萊皺了皺眉,他不是笨蛋,狄仲安這話的信息量有些大了,什麼叫靠狄仲安自己??他想幹什麼?
隻是,馬萊還想再問,狄仲安卻是閉上了眼,依舊是靠著身後的營帳,再度下了逐客令。
...
五月廿九晨。
乘上了白鶴,一行人速度變得飛快,而且再也不用害怕來自地麵的追兵了,這也讓他們得以在白鶴背上休息一陣,這也讓他們身上的傷勢恢複了不少。
而雖然白鶴在飛著,但眾人還是覺得要下地,至少要打探一下相關的消息。
眾人分散打探,等到再度匯合的時候,幾乎都帶來了同一個消息。
狄仲安在秋境城周圍的所有地方都是張貼了布告,說的就是一件事:他已然將秋境城周邊,連同秋境城外的軍隊盡數撤開,路上的所有阻攔都是被撤開,而他本人會在秋境城外恭候著。
換言之,眾人去往秋境城的路上將再也沒有半分阻擋,甚至可以直接用白鶴直接飛到秋境城上,終結這場持續了近兩個月的比試。
對眾人來說,這本來應該是一個大好的消息,因為他們終於可以把比試終結了!可是,將這些消息匯總之後,眾人卻是齊齊沉默了。
他們是在思索考慮這些布告的真實性嗎?不,並不是,無論是出於對狄仲安為人的信任,還是對狄仲安之後仍要治理這個秋坡帝國的信譽的信任,狄仲安都不會撒這個謊。
這是真事,但這也是他們贏得比試的大好機會。
打破這片沉默的,是空烯。
將手中長劍收入儲物空間中,空烯開口說著:“依我看,這是我們一個很好的機會,我們現在離秋境城已經不是很遠了,有白鶴在的話我們一日就能去到秋境城城頭,如今已經是五月廿九了,釋瑋與仲安公子定下的比試就剩下了今明後三天,這是絕好的機會,哪怕我們怕有埋伏,也可以浪費一天的時間探查這完全沒問題。”
“但我不覺得會有埋伏,仲安公子的為人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他說會撤,就絕對會全撤,接下來我們完全不會碰到獸族阻攔,甚至我們還可以再冒險一些,直接穿過邊境,從秋境城後邊進城。”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能讓邱書站在秋境城城頭,活著贏下這場比試的最好機會!而且這樣的話,釋瑋也能嬴,我們雖然看不見,但如果沒有釋瑋在暗中的謀劃,我們大概根本走不到這裏來。”
空烯話畢看向眾人,卻見眾人還是沉默著,,,除了默。
默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那小子倒是打了個好算盤,把你們都算進去了,你們還在這裏替他著想呢。”
“n...”
見有人竟然敢說釋瑋壞話,梁鈺當即就不同意了,可剛是開口就想起來了一件事,這可不是那隻好欺負的臭笨鳥,在那個什麼祥雲仙人的傳承那裏,梁鈺也真的試過,發現自己完全不是這隻臭笨鳥的對手!氣死她了!!等迴到釋瑋身邊,一定要讓釋瑋好好替自己出氣!
“...”
“我,,,不。”邱書搖了搖頭,也是打破這抹冰冷後的沉默,她也看得出來空烯說的那些,這一切是對她有利,但她更看得出來,狄仲安張貼那張布告是給他們看的,更是給她邱書看的!
狄仲安想要與邱書光明正大,徹徹底底地來個了斷!
“從四月開始到現在,我逃了那麼久,也連累大家一起陪我逃了那麼久,但事情是無法通過逃避去解決的,仲安公子想與我有個了斷,那我又為什麼要逃呢?”說著,邱書嘴角掛起一抹笑容,“我之前說了,我會贖罪,會改錯,如今這麼一個好機會擺在我麵前,我又為什麼要食言再去逃避呢?”
“所以,我,去。”
“...我陪你去。”
“嗯!”
“我們也去。”
...
五月三十。
秋境城外,是一片死寂的肅殺景象,仿佛連風都屏住了唿吸,不願打擾這片被戰爭陰影籠罩的土地。天空雖高遠清澈,陽光卻顯得蒼白而無力,灑在空曠而瘡痍滿目的大地上,隻能映照出無盡的荒涼與蕭瑟。
隻是,看似肅殺,實則此地已然殺機不再,圍在秋境城外一月有餘的龐大獸族大軍再也沒有出現,如狄仲安自己說的那樣,他已經將所有軍隊撤迴了。
當然,要說秋境城外一隻獸族都不存在也不對,在秋境城外,此刻還有著百來隻獸族,這些都是狄仲安僅剩的老班底,曾經營地中那碩大的獸族軍隊,就隻剩下了這麼百來位了。
而如今,狄仲安將這些老班底一齊擺在秋境城外,他自己則是靜靜地坐在這支隊伍前頭,靜靜地坐著,在他身前,是一桌精致的菜肴,桌上有酒。
酒香濃鬱,縷縷香氣隨風成煙飄起,飄過狄仲安眼前,卻阻擋不了狄仲安的視線,他靜靜地坐著,也靜靜地看著遠處的秋境城,這座他曾布下重兵把守的邊城,這座他為那個仇人準備好的邊城,思緒飄得很遠很遠,直到察覺到腳下的一陣騷動,狄仲安才是將心神收斂了迴去。
向下看去,看著自己腳下的騷動,狄仲安嘴角掛起那抹熟悉的陽光微笑,側俯下身,伸出雙手將罪魁禍首一把抓起。
“唔汪!”
“汪!”
被一把抓起,兩個毛茸茸的家夥嚎了一聲,這正是那兩隻踏地犬,此時,這兩隻踏地犬已經不再幼小,麵容開始變得兇狠無比,連帶著眼中也開始帶上了殺氣,但如今在狄仲安手中,兩隻小家夥就像是在父親懷中一般,肆意地咧開歡笑的嘴角,揮動著雙爪,將狄仲安也是逗笑了。
“看來我還想錯了呢,我還以為公子會愁眉苦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呢。”
忽然,一道男聲將這一溫馨的一幕打破,狄仲安身後獸族想要亮刀,狄青更是直接站了上來,站在狄仲安身側,但狄仲安搖了搖頭,俯下腰將兩隻小家夥重新放迴腳下,再抬眼時,釋瑋已經坐在了桌邊。
“這不還是拜你所賜。”狄仲安嘴角帶起一抹笑,絲毫不理會張揚的釋瑋話中那刻意的陰陽怪氣,釋瑋也是無謂地笑了笑,將目光投在桌上的菜肴。
“這些我能吃嗎?餓壞了都。”
“我想在吃之前,王影還是先將本爵的東西還給本爵呢。”
釋瑋話畢,一道人影瞬間出現在了釋瑋對麵,眼中火焰閃動著,更是帶著無窮的殺意。
“嗬,我還你,公爵還敢用嗎?”絲毫不受殺意影響,釋瑋轉手從戒指中取出一樣東西,直接丟在了馬萊身前的桌子上。
“你!!”
馬萊暴怒,可下一秒一道身影也是出現在釋瑋身後,身披黑袍,長刀倚肩,抬起眼冷冷地看著對麵的馬萊。
“等一切都結束了,公爵自然能拿到公爵想要的東西,隻是今天我們可不是主角,就不要喧賓奪主了,公爵說呢?”
釋瑋依舊在笑著,絲毫沒有被馬萊眼中的殺意所影響,而他身後的千鳥也是緩緩將長刀收了下去,馬萊眼中閃著怒火,但他認出了眼前王影身後那個家夥手裏的長刀,在最開始他用一具傀儡跟在釋瑋身邊的時候,他的那具傀儡便是被這把長刀斬滅的。
“這一切啊,,,”聽著釋瑋的話,狄仲安也是笑了笑,猛然深吸了一大口氣,“若是一開始我沒有和你定那個比試,沒有自大到接你的招,又哪會有這一切啊。”
是啊,如果狄仲安沒有在三月的時候跟釋瑋定下這麼一場比試,又怎會有這兩個月的事呢?但是啊,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狄仲安心中是不後悔的,因為沒有這場比試,他絕無能殺了那個賤人報仇的可能!而能與釋瑋這樣強大的對手交戰,也是一件好事!
可惜的就是,這個對手太強了。
“他們來了。”
釋瑋笑了笑,看向遠方的天邊,在那兒,一道白影正從天邊極速而來。
白鶴落地,落到了狄仲安的對麵,白鶴背上的眾人剛是從白鶴背上走下來,狄仲安身後的一眾獸族便是再度騷亂起來,要不是有狄仲安抬手壓製著,身後的獸族早已衝上去將這群人撕碎!!
“這是,,,”
“葛哥!!!”
從白鶴背上下來,梁鈺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邊的釋瑋,那張臉上頓時掛上了燦爛的笑容,直接猛然飛起,躍過桌子撲向了釋瑋。
“...”
無奈地搖了搖頭,釋瑋站起身來,伸出手把還在空中的小家夥拉住了,看著笑得燦爛無比的小家夥,釋瑋無語中帶著無奈地又搖了搖頭,可嘴角的笑意是如何也壓不下的。
梁鈺飛撲而來,狄仲安和狄青也是將目光落在這個幾乎以一己之力殺穿了他們眾多圍殺的小女孩,看著這個小女孩,二人完全無法將這麼一個小可愛和那個神擋殺神,聖擋殺聖的小魔女聯係起來,可事實就是如此,就是這個小家夥,讓一切來到了現在這個局麵!!
視線隻在梁鈺身上停留了片刻,兄弟二人幾乎是同時轉眼,直直看向了隊伍中的那個人影,那個與他們有血海深仇的賤人!
死死盯著邱書,狄仲安眼中的殺意幾乎可以化為實質!而頂著這樣的眼神,邱書的腳步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來路上已經做好了準備,但如今真正麵對著,邱書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自己想的那麼鎮定!
深吸一口氣,邱書向前走著,雙拳緊攥開了口:“仲安公子。”
“賤人!”
邱書話畢,狄仲安猛然出手,腰間長劍猛然出鞘,手中長劍猛然脫手,化作一道可怕的流光直直殺向邱書!
“鐺!!”
(倒吸一口氣)
狄仲安的速度奇快,更沒有人會想到狄仲安會這麼突然的偷襲出手!!劍光直直衝出,宛若一道流光直插邱書咽喉!
隻是,隻聽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那柄飛出的長劍應聲而飛,似斷線的風箏般飛上天空,邱書猛然後退了兩步,心有餘悸地捂著自己的咽喉,秋記也上前一步,將邱書擋在了自己身後。
“不愧是你。”伸手一招,狄仲安將空中的長劍召迴,看向了那阻止自己的魔女,臉上神情卻並不失望,反倒是一副本該如此的神情,而默則是淡淡地收劍迴鞘,一句話都沒有說。
狄仲安也沒有想要用那一劍就把邱書幹掉,當然能幹掉是最好的,但如今沒幹掉,狄仲安也不失望,掃過四周的“昔日好友”,一邊將劍收入鞘中隨意的倚靠在腳邊,“快三個月沒見了,各位還好吧?”
“都好。”
“那就好。”聽著空烯這短短的兩個字,狄仲安嘴角掛起一抹真心的笑容,視線落在秋記身上,嘴角笑容更深了深,“秋記,你還記得這兩個小家夥嗎?”
狄仲安一邊說著,一邊將腳底下的兩隻小家夥抱了起來,兩隻小家夥一被抱起來,掃視著四周的一切,最後視線也是落在秋記臉上,其中一隻頓時激動了起來,掙紮了一下,掙開了狄仲安的手,屁顛屁顛地朝著秋記衝去。
“小安。”
看著那道衝向自己的身影,秋記的眼神顫了顫,忍不住也是蹲下身,迎接著那隻象征了他與狄仲安之間友誼的踏地犬。
“仲安公子,我,,”
“閉嘴賤人!”
邱書咬了咬牙,可話還沒有說完,狄仲安便是暴喝一聲,桌上菜肴也隨之震動,邱書也是微微一顫,雙拳握了再握,可還是止不住顫抖,“待會兒有的是你的戲份,沒必要急著找存在感賤人!”
強壓著肉體上的顫抖與精神上的折磨,邱書雙拳因緊握而發白,這才是給了她勇氣顫抖著開口,“,,我我不是找存在感,我是,要解決這一切!”
那重新迴到狄仲安手中的長劍再度出鞘,這次秋記的反應極快,連忙將邱書護在了身後,手中踏地犬也是被他護在了身後,隻是,這一次狄仲安不是對取數出手,而是將長劍猛然插入身前的餐桌,眼中殺意幾乎可以凝成實質!“哦?解決這一切?殺了我父親還不夠,殺了我狄人那麼多人還不夠,你還想殺我嗎!”
“不。”邱書依舊是顫抖著搖頭,“我現在已經知道錯了,我更知道隻是知錯是不夠的,還要認錯更要改錯,我要彌補這一切,我是來彌補這一切的。”
“哦?要認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聽著邱書的話,狄仲安隻感覺自己在聽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在一眾人的注視下狂笑了起來。
狂笑罷,又聽劍聲起,狄仲安再度拔劍,更是隨手一投,將長劍狠狠地投向了邱書身前,劍尖連同劍身深深紮入地麵,“要認錯啊,那也簡單,自己拔,自己抹了脖子,就沒錯了。”
“...”
“怎麼,賤人,你是不敢嗎?那還說什麼認錯呢?”
“仲安,我們,,”
“仲安公子,你我都知道,死人是什麼事情都做不了的,更別說認錯改錯甚至彌補錯誤了,,,”
“可我隻要你死!!!”
狄仲安再度暴喝,將邱書連同秋記的話一並打斷,此刻的狄仲安再沒有半分淡定,臉上寫滿了癲狂,雙目血紅閃動著殺意,手臂青筋暴起,身上的力量更是控製不住的外泄而出,給了周邊幾人極大的壓力!
“我,,不會,,等死的!!”
“那好啊,我們來玩個遊戲吧!!!”
...
“我們走。”
“釋瑋??你這是什麼意思??”
“釋瑋哥!你不救救邱書姐嗎?”
“你不救,我們救!!”
“怎麼?想試試聖獸的自爆是什麼樣子的嗎?隻有他們姐弟二人,是最好的了。”
“...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