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麵獸心的老村長看著坍塌成廢墟的房屋，目瞪口呆，久久無言。
“人，人，人沒事就好。”老村長聲音在打顫，卻也是強顏歡笑。
“村裏已經很久沒有來過活人，不能就這麼殺了！”
“再忍忍！這是獻祭給神明的祭品！”
老村長滿臉笑容，衝著一旁的人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們挖掘出埋葬的五通神泥塑。
“走吧，孩子，集會快開始了。”說著，老村長毛茸茸的大手抓住張素玄的胳膊，生拉硬拽的帶著他朝前。
張素玄沒有反抗，他對這個集會也很好奇，同時，他想和那個依舊保持“人形”的孩子進行一下友好的會唔！
“來啊，瞧一瞧，看一看，新鮮的肉啊！”
“剛剛種出來的頭茬大蔥，快來瞅一瞅啊。”
“幹淨美味的美酒啊！”
……
白山村的主街道上，一個個小攤販吆喝著，有孩童跑來跑去，熱鬧非凡，一如北方小鎮的趕大集，如果，忽視他們所售賣的東西話。
新鮮的肉是活人現殺現取肉，張素玄看到那被倒吊著的人身上遍布傷痕，顯然是每次刀割取肉，在醫治治療，來迴索取！
所謂的頭茬大蔥，竟是一個個麵容扭曲、畸形的嬰兒！
美酒？以心肝泡酒！
……
“轟！”
心中有熊熊烈火燃燒。
張素玄心中怒火衝天。
陰陽眼之下，那些被當成牲畜的人、孩子都是死屍，可張素玄更明白，這些，都是曾經發生過的！
倫理崩碎，道德崩壞！
這就是呈現在張素玄眼中的場景！
臉上，是驚慌和恐懼，張素玄呆愣愣站在集市入口，不敢朝前邁進。
老村長掃過，心中很滿意。
五通神最喜歡的就是充滿恐懼和絕望的靈魂。
因此，每個進入到白家村的人，他們都會折磨到人性的崩潰，要麼和他們同流合汙，要麼在恐懼和絕望中被獻祭。
“怎麼了？”老村長走到張素玄身前拍了拍手，有朦朧的粉塵飄散。
張素玄配合的身體一陣痙攣，然後“清醒”，“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什麼都沒有發生。
“啊！！”
張素玄往後跳了一步，目露驚恐。
喧囂的集市出現短暫的安靜，所有的攤販都轉過身看著張素玄，眼中是說不出來的詭異。
就連那些“商品”亦是如此。
在這種環境長時間生活，心性會被扭曲，精神會被汙染，縱然是“商品”也不例外。
在陰陽眼下，這裏每個人都呈現他們最真實的模樣，老村長的人麵獸心、屠夫的笑裏藏刀、蛇蠍心腸的胭脂鋪老板娘、渾身是嘴搬弄是非農婦……
他們已經沒了人性，縱然活著，亦是行屍走肉，是惡念縱橫。
張素玄看到，看到濃鬱的惡！
“我總算明白為什麼要讓這些人活著了。”張素輕歎一聲，他抬頭，一道道惡念貫穿長空，去往未知所在。
劉元達！惡魂！
這些“人”產生的惡念是世間最好的養料，供給著惡魂，供給著五通邪神！
“走吧，集市很熱鬧的！”老村長笑嗬嗬的上前，瘦弱的身軀卻格外有勁，抓住張素玄的手，想要將他帶到集市中，成為待宰的羔羊。
“嘭！！”
陡然，遠處的天空，火光衝天，爆炸聲連綿不斷。
“老村長，白老三家的那個狗……孩子又發瘋了！”似乎是看到張素玄在一旁，辱罵的話語到一半便硬生生止住。
人麵獸心的老村長露出憤怒和兇戾，對著張素玄卻是慈祥溫煦，“你在這裏稍等，我一會就迴來。”
張素玄一臉熱情，“需要幫忙嗎？村長爺爺！”
“不用不用，村裏人能夠處理好。”老村長笑著擺手，然後，跑起來，那叫一個健步如飛啊。
張素玄低頭，看向趕過來報信和看守自己的村民。
人麵，獸身，心髒懸浮在外麵，善良的麵孔被踐踏在腳下。
人麵獸心，離心離德！
“又是一個渣子！”張素玄眼中冷冽，殺機浮現。
他不想忍下去了，既然已經摸清楚白山村的存在意義，那就沒必要忍耐，直接動手清洗這塊醃臢之地。
如此，定然能夠給惡魂和五通邪神以重創。
張素玄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就是來搗亂的。
將整個白山穩固的局麵搗亂，攪混，才有機會取一線生機。
“砰！”就當張素玄準備動手的時候，一個巨大的陶罐突然飛出來，砸在看守自己的村民腦袋上。
陶罐破碎，村民人頭上鮮血淋漓。
頓時，露出兇戾，顯露獸性。
“噗嗤！”
一道瘦弱的身影猛地衝出來，手中的尖刀直接刺穿離體的心髒，砍下他的腦袋。
“快跑！”
是白天的那個瘦弱男孩。
他一把抓住張素玄的手，飛快奔跑起來。
“有溫度？”心緒流轉，張素玄沒有反抗，跟著男孩一路狂奔。
看著男孩的背影，張素玄心中疑惑浮現。
“一個培養惡念的地方，為何會有一個活人？”
“唿唿唿……”
跑到一處破敗的房屋中，男孩這才停了下來。
老村長帶著大量的村民趕過來，站在房屋外，破口大罵，各種汙言穢語不絕於耳，完全不複之前那般溫柔和煦。
“別怕，他們進不來。”男孩叉著腰，完全不怕門口奇形怪狀的村民。
“這裏是……山神廟！”張素玄環顧四周，看到破敗的山君像，明白男孩如何在這個充斥惡念的山村是如何生存的。
山君未死，庇佑依舊。
“多謝山君大人。”男孩畢恭畢敬的叩拜山君像，還從懷裏拿出水果擺在案桌上。
水果雖然不是很新鮮，可在這種地方很難得。
貢品上桌沒多久，男孩便拿了下來，在衣服上擦了擦，遞給張素玄一個，自己吃兩個。
張素玄對著山君像拜了拜，便坐下來，接過水果，笑道，“你這樣，不怕山君大人生氣？”
“不怕！”男孩聲音稚嫩，卻很是老成，“山君大人曾說過，心存邪辟，任爾燒香無點益。持身正大，見吾不拜又何妨？”
“持身正大，見吾不拜又何妨？”張素玄心中悸動，這山君倒是好魄力。
這句話，張素玄記得是道門王靈官所言。
王靈官，道門護法神，“三眼能觀天下事，一鞭驚醒世間人！”
他還有另外的尊稱，太乙雷聲應化天尊！
看著眼前的男孩，身上有金色光暈不時閃爍，那是仙神的庇護之光。
也正是如此，男孩有巨力，一人可擋數名異變的村民。
“咦？還有一絲陰氣繚繞？”張素玄驚詫，卻因為在山君廟，陰氣被壓製，無法顯化。
“你救我，就不怕我是壞人？”張素玄看著男孩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水果，輕笑一聲，將水果遞過去。
男孩吞咽一口唾沫，倔強的別過頭，“給你的，我不要！”
“我反胃，吃不下。”張素玄將水果塞給男孩。
“你如果是壞人，山君大人是不會讓你進來的。”男孩理所當然的說道。
張素玄恍然。
“你怎麼自己在這？你爹娘呢？”張素玄問道。
男孩動作一僵，臉色暗淡下來，“他們都死了。”
“被那些壞人獻祭給五通邪神了。”
陡然，眉心神光透亮，男孩的聲音變的渾厚且威嚴。
“我想，你應該看出來了，這孩子已經死了。”
“山君？”張素玄眉頭輕挑。
“是我。”渾厚的聲音傳出來。
“是怎麼迴事？”張素玄蹙眉詢問。
那一抹陰氣，就是男孩的魂體流露出來。
山君一聲歎息，“這個孩子是赤子！是整個白山村最純淨、最善良的人”
山君引了頭，然後娓娓道來。
“他父親白三本是這白山村最富有，也是最有威望的善人，多年前，我曾找到白三，提出開耕白山，破山還林的建議。”
“白三答應，並且為我修了山神廟，受香火供奉。”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當白蓮教來臨的時候，白三一家最先受到衝擊！”
男孩的拳頭緊握，卻又無奈的鬆開。
“被村民以所謂的‘大義’裹挾，成為第一個‘嫁’給五通邪神的新娘！”
山君的聲音悲愴且傷感，“當時，我被白蓮教牽製，無力阻止，眼睜睜的看著……”
“等我擊退白蓮教的人之後，一切都已經晚了。”
山君歎息一聲，“白三一家，滿門皆死！”
“唯獨這個孩子留下來。”
山君似想迴望，再看一眼這個可憐的男孩，卻是連這都做不到。
“白蓮教留下他，一方麵是想要在純粹的善良上開出純惡的花朵，純淨的赤子之心不在純淨之時，世間便會多出一尊大魔。”
“另外一方麵就是為了對付我，這孩子是我最大的破綻！”
“整個白山人都對不起我，可我唯獨對不起這個孩子一家！”
張素玄靜靜傾聽著。
山君起身，鄭重而莊嚴，衝著張素玄躬身行禮，“請道友助我！”
“道友請說。”張素玄起身。
“我之生死無謂，請道友助我將這個孩子帶出去，送他去他該去的地方，長時間留在人世間，他必然會被汙染，化作大魔！”
“這個忙，我幫了！”張素玄沒有拒絕。
“多謝！”
張素玄看向四周，輕笑道，“至於這醃臢之地，且給他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