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深坑中許久，張素玄長出一口氣，自嘲一笑，聲音低沉，“倒是我這個死過一次的人看不透了。”


    張素玄搖搖頭，將腦海中的紛雜拋去。


    從地上坐了起來，環(huán)顧四周，屍骸堆積成山，陰氣凝而不散。


    萬屍坑！


    惡魂和五通邪神所犯下的所有罪孽，盡數(shù)被埋葬在這裏。


    張素玄站起身，走在萬屍坑中，不時抬頭看向洞口，眼神逐漸銳利。


    “他們倒是會選地方。”張素玄眼中冷冽。


    惡魂等人心思陰沉，屠戮萬人，造就殺孽還不夠，更是想要?dú)Я诉@塊地域，將其變成赤地千裏的不毛之地。


    萬人坑所在的位置是白山背影處，位於白山龍脈腹中，相當(dāng)於人之腎髒所在，產(chǎn)陰，聚陰。


    陰氣本無礙。


    世上萬物皆分陰陽兩儀，風(fēng)水概莫其外。


    可惡魂等人居心叵測，竟然將這處聚陰之地修成棺材形！還是垂直而立的豎館。


    萬屍坑四壁，無門無窗，往上看，逐漸寬大，後而狹窄，如同豎立在地的棺材。


    棺材顏色分為紅白黑黃金五種顏色。


    其中，黑色棺材專門用來埋葬橫死者、枉死者、冤死者。


    而恰好，萬屍坑的巖石壁是黑土，完美契合成了一口黑棺。


    “豎館立，喇叭甕！”張素玄麵色陰沉，雙腳用力，騰躍而出。


    劍光激射，張素玄禦劍而上，升至高空，俯瞰萬屍坑的地形。


    果不其然，萬屍坑周圍，上窄下寬，將豎館包裹其中，終日不見陽光，宛若一口喇叭。


    “還有風(fēng)水師摻和其中嗎？”張素玄蹙眉。


    白蓮教勢力龐大，有風(fēng)水師不足為奇。


    可，從頭到尾，這位風(fēng)水師似乎都不曾出手。


    “術(shù)士？”張素玄猛然想到了為康樂縣遮掩天機(jī)的術(shù)士。


    “莫不是二者在暗中交手？”


    張素玄想到這個可能。


    身形墜落，張素玄重新迴到萬屍坑內(nèi)。


    看向周圍，埋葬無數(shù)屍體的萬屍坑中，已經(jīng)不少屍體出現(xiàn)白毛，指甲尖銳，嘴角有獠牙在緩慢生出。


    假以時日，在這海量的怨念和陰氣的洗刷下，萬屍坑定然會出現(xiàn)大量的屍變，屆時，整個白山，乃至康樂縣都會變成生人勿近的活人禁地。


    若是有魃誕生，更是赤地千裏、寸土不讓。


    嘴角泛起冷笑，“既然讓我發(fā)現(xiàn)了，那就便宜我了。”


    張素玄體內(nèi)陰陽失衡，太陽盛於太陰，道基不穩(wěn)，隨時會崩盤。


    而此地的陰氣濃鬱，化而不開，正好幫他平衡陰陽。


    至於其中的怨念、不忿、殃等負(fù)麵情緒，又怎擋得住太陽的焚燒。


    張素玄眸光暗淡些許，輕歎一聲。


    這是白山君最後的饋贈。


    收斂心神，運(yùn)轉(zhuǎn)陰符經(jīng)。


    “觀天之道，執(zhí)天之行，盡矣。故天有五賊，見之者昌。五賊在心，施行於天……”


    “轟！”


    磅礴海量的陰氣猶如找到了宣泄口，瞬間灌輸而下，聚攏張素玄體內(nèi)。


    “嘩啦啦！”


    陰氣如河，澄黃混濁，宛若黃泉流淌體內(nèi)。


    陽符經(jīng)自行運(yùn)轉(zhuǎn)，演化成太陽真火，將怨念和斑駁焚盡。


    陰陽，逐步平衡。


    這是白山君的饋贈，雖有兇險(xiǎn)，卻是不大。


    清晨，光影透過破開的洞口垂落下來，照在張素玄的身上。


    周身，黑氣繚繞，四周的骸骨開始潰爛，很快便化作枯骨。


    睫毛微動，張素玄從入定中蘇醒，雙眸化作純粹的黑，沒有一絲眼白。


    身上，陰氣繚繞，宛若行走在人間的陰神。


    生機(jī)沉寂，一唿一吸之間，寒意森森，冰冷透骨。


    張素玄起身，收斂陰氣，雙目重歸清明。


    三境練己築基，小成！


    環(huán)顧一周，看著無盡的骸骨，張素玄歎息一聲，禦劍迴到康樂縣。


    他現(xiàn)在手段尚淺，無法做到禦劍百裏傳信，隻能自己迴去一趟。


    “你們在就好。”張素玄落在城牆上，看著昏昏欲睡的王捕頭等人，開口說道。


    “張大人！”王捕頭和陳壽驚醒，連忙起身。


    “白山?jīng)]出什麼事吧？”


    張素玄微微搖頭，不願多說，“帶上你們的人，跟我走。”


    聲音低沉，“找到被白蓮教坑害百姓的屍體了。”


    “什麼！”


    瞬間，困意全無。


    “多帶些人，屍體……有些多！”張素玄沉聲道。


    王捕頭等人心頭一凝，安排人手通知城中大小衙役，趕赴白山。


    伴隨著喇叭甕被打開，一具具骸骨被收殮而出，人們的心情越發(fā)沉重，現(xiàn)場寂靜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開口。


    康樂縣有更多人的走出來，販夫走卒，自發(fā)而來，取出一具具屍骨。


    屍骸擺滿整個白山！


    天空上，黑雲(yún)密布，是枉死者的不甘，是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怒火。


    “無量天尊！”張素玄眼眸低垂，沉寂無言。


    等到所有屍骸被挖出來，所有人都茫然四顧，不知所措。


    白布遍山頭，每一塊白布上都是一具屍骸。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dāng)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唯願天道成，不欲人道窮。北都泉苗府，中有萬鬼群。但欲遏人算，斷絕人命門。阿人歌洞章，以攝北羅酆，束誦妖魔精，斬或六鬼鋒。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飄渺之音緩緩響起，平息人們心中的斑駁情緒，消弭萬人屍骸的怨懟和殃氣。


    張素玄席地而坐，吟誦《度人經(jīng)》，為亡靈超度，為活人解煞。


    他宛若葛仙公在世，度化蕓蕓眾生。


    “去吧！”


    張素玄輕輕揮手。


    緊接著，康樂縣百姓看到永生難忘的一幕。


    天空仿佛裂開了一條縫隙，一位位鬼差走了出來，接引茫然無措的數(shù)萬冤魂進(jìn)入輪迴。


    “無量天尊！”


    張素玄低聲施禮。


    “無量天尊！”


    心中清明，邪異盡退的康樂縣百姓皆是低頭施禮。


    黑雲(yún)散去，陰霾消退，朗朗晴空，一片祥和。


    張素玄更是感覺神清氣明，念頭通達(d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