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無聲息地結束了午飯。
李隨風取出柳大公子借給他的堪輿圖,雙手捧著,仔細端詳起來,在心裏默默規劃好路線之後,對秦樂薇說道:“我要去的地方路途遙遠,估計需要十幾日的時間,一路上要穿越黑水林、石林穀、蛇形澤等七八個大區域,光聽這些名字,就知道那裏沒有什麼美景可看,我覺得你們還是不要跟著為好。”
秦樂薇輕點頷首,如陀螺般原地轉身,將剛才的話原封不動地向自己的師父複述了一遍。
千千坐在一人高的石頭上,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若無其事地說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習功煉氣道理一樣,有機會多走走、多看看,就如磨礪寶劍一般,能夠磨煉心境,益處頗多。小薇,你要切記,那些一味追求修為境界的人,就如同在狹窄的胡同裏行走,腳下的路隻會越來越窄。”
“徒兒記下了。”秦樂薇轉過身,又向李隨風複讀了一遍,然後輕輕地歎了口氣,心中暗自思忖,“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簡單收拾一番,三人朝著北方,漸行漸遠。
路上,秦樂薇繼續擔任傳話筒。
她也是服了,近在咫尺,誰聽不到誰的話啊,非要多此一舉。
秦樂薇想勸又無從開口,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開始她也問過,結果被師父一頓訓。
不過,傳著傳著,秦樂薇逐漸明白了大概。
原來李隨風覺得千千不夠朋友,明明早就知曉馮天嘯的身份,卻裝作不知情。
千千對此卻不做解釋,一個勁的說天底下從來沒人對她使過臉色,說李隨風的態度有問題。
李隨風說她連朋友都算計,其實打心底根本沒把他當做朋友。
“在柳家街雲上閣,‘尊重’二字是誰說的,尊重呢?”
“問話就問話,擺什麼臭臉色,我欠你的啊!”
兩人來來迴迴吵個沒完,誰也不讓步。
秦樂薇夾在中間聽的頭大,欲哭無淚,感覺天都要塌了。
就這樣,李隨風走在最前頭,不吐不快,也不妨礙手起刀落,遇怪殺怪,一個時辰走下來,收獲上百次經驗數值的增加。
對他來說,這種行為隻是單純的打怪升級,可師徒二人看在眼中,卻誤以為他在發泄。
千千跟秦樂薇對視一眼,前者陰陽怪氣的說道:“精怪再如何兇殘那也是生靈,人家趴在自個窩裏好端端的,並未主動沾染任何因果,卻遭受無妄之災,某些人無故積攢殺孽,早晚被雷劈!”
李隨風置若罔聞,揚手又揮出一刀。
半透明刀罡劃開淡薄霧氣,將不遠處趴在隆起土坡上的巨型爬蟲一分為二。
千千眉頭緊蹙,冷冰冰的小臉上浮出一層憂色,在心裏一番天人交戰,終是敗下陣來,也不管麵子不麵子了,快步走上前,展開雙臂,阻止李隨風再次揮刀。
“真的會遭雷劈的!”
千千一臉認真,鼓了鼓腮,以驚雷不及掩耳之勢,動了動嘴皮子:“對不起,我錯了。”
由於語速太快,嗓音太小,李隨風一個字都沒有聽清,看著她那不服氣的樣子,不禁疑聲問道:“你是不是講髒話了?”
“好話不說第二遍!”千千翻了個白眼,收起小性子,語重心長的說道:“以殺戮的方式提升修為,本就有違天道,像你這樣隨意殺戮,純純就是給自己積攢殺孽,賭氣也得分輕重,不管不顧的,腦子壞掉了吧你!”
“殺孽?”李隨風皺了皺眉,結合千千兩次發言,細細琢磨片刻,忽然意識到這不是什麼氣話,而是善意提醒。
道理不假,精怪也是生靈,在它們不起惡念的情況下,李隨風的所做所為,確實有點濫殺無辜的意思。
雖然這些精怪並不完全無辜,柳氏先輩還未來此鎮壓之前,它們早已犯下累累惡行,但被困於此便是它們所承載的惡果。
因果閉環, 過往已消,未來的因果隻在迷霧沼澤這方小天地之間。
李隨風撓了撓頭,看著千千問道:“那個......殺孽積攢太多,會咋樣?”
“會遭雷劈!”千千沒好氣的迴道。
“這......算是氣話?”
“實話!”
“好吧。”李隨風思索著點點頭,腦海中浮現出在水鏡寺被雷劈的畫麵,不由得一陣肉疼。
千千又翻了個白眼,可能覺得作為吵架中主動‘認輸’的一方,有失顏麵,隻好自誇道:“你惹我生氣,我卻好心提醒,像我這種通情達理的女子,簡直世間少有。”
李隨風:“......”
“本小姐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啦。”千千一臉傲嬌,擺擺小手,故作安慰道:“殺孽一事你也無須過度憂心,往後啊,上點心就好了,秩序是死的,人是活的,對付這些沒腦子的毒蟲精怪,勾起它們的惡念不難吧,或者多做些善事,積攢功德,隻要掌控有度,愛怎麼殺怎麼殺。”
“積攢功德?”李隨風又想起在安平鎮南山亂葬崗那個洞窟內擊殺的「犼獸」,當時收獲經驗值的時候,虛擬麵板有閃過‘功德’二字。
念及至此,他馬上喚出虛擬麵板,上上下下觀察過後,發現並沒有‘功德值’之類的顯示。
更沒有什麼‘殺孽值’。
沒有顯示,一切都是未知數,不過從另外角度來看,是不是意味著沒有這方麵的影響?
李隨風覺得自己本就是個異類,提升修為的方式可謂獨樹一幟,或許殺孽一事對自己不會有什麼影響,也就沒有在此繼續多費心思。
就算真有那麼一天,惹得天怒,不就是雷劈嘛,他熟。
經此插曲,兩人‘冰釋前嫌’,終於開始正常交流。
秦樂薇總算鬆了口氣,可不過片刻,放鬆的心弦再次繃緊。
隻見前方不遠的大路中間,有一老者擋了去路。
“三位,好巧啊。”老者邪邪一笑,高聲道:“老朽無魂,拿錢辦事!”
秦樂薇緊了緊握著劍鞘的左手,一步跨出,眼角餘光卻見有個身影向後退去。
她略感意外,轉頭看去,竟然發現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師父臉色慌張,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