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少爺，您快下來，快來看看璃兒，她，她不對勁兒！”


    方多病聽見這話，趕忙急奔而下，邁步進了門，一眼看見璃兒倒在地上，口中還在不住的唿痛，他並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快，快將她扶到床上去。”


    方多病聽見李蓮花的這聲提醒方才迴神，急忙上前抱起還在不住哆嗦的璃兒，此時也管不了別的了，急忙將人放在床上，聽見這丫頭不知道在念叨些什麼，急忙俯身去聽。


    “冷，好冷，什麼，什麼味道？”


    “少爺，這是怎麼迴事兒啊？”旺福慌了手腳，轉來轉去的不知如何是好，“這，這晚上也沒吃什麼呀？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李蓮花急忙撥開這兩隻沒頭蒼蠅，捉住這丫頭的手腕，為她把脈。


    旺福愣在一旁，看著李蓮花為璃兒把脈，忽然大聲喊了起來，“是，是雞湯，晚上璃兒隻喝了一碗雞湯！”


    “雞湯？！”方多病猛然驚醒，再看李蓮花，眼神也不由自主的淩厲起來。


    這人是遊醫，莫不是真的被旺福猜中了，這人真是那些騙人的假醫師，故意等在這裏，給他們這些行路人下套騙錢。


    話本裏也寫過這樣的故事，心術不正的壞人，就是先給人下毒，然後再給人醫病解毒，就是為了多坑幾兩銀子。


    見少爺還在發愣，旺福忍不住大喝一聲，“說，是不是你？那雞湯有問題？！”


    立刻要迴身去取少爺的寶劍，隻見床上的璃兒猛然坐了起來，一把抱住了站在床邊的青衣人，用臉蹭了蹭這遊醫的肩膀。


    “陽光的味道，好香，真暖和……”璃兒輕聲呢喃著，半閉著眼睛滿麵通紅，還是止不住的哆嗦，手臂卻緊緊摟住了李蓮花的脖子，她隻覺得這個人暖和的不像話，忍不住的想貼上去。


    方多病被璃兒嚇了一跳，看了一眼旺福，見旺福也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樣的不知所措。


    “唉~”李蓮花歎出一口氣來，見這兩個人竟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生瓜蛋子，隻好喊了一聲，“方公子，快點她穴道。”


    方多病仍然一臉猶疑的去看這遊醫，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不是該聽這人說的話。


    “方多病！”李蓮花失了耐心，這‘錢袋子’不僅沒有見識好像還沒有腦子，“愣著幹什麼呢？快點她穴道。”


    方多病舉著手，璃兒不停的動來動去，這要他怎麼點穴，“她總動……”


    “砍她後頸！”李蓮花瞪圓了眼睛，捉住這小丫頭的胳膊，將人推遠了些。


    等了半天，見方多病還是不見動靜，李蓮花暗暗腹誹，這樣傻的富家少爺也真是萬中無一，這傻子還要去考百川院，要是百川院都是這樣的生瓜蛋子，那還不如真讓人拆了蓋豬圈的好。


    方多病還在猶豫，旁邊的旺福已經上前，一把扯住璃兒，將她從這青衣人身上撕了下來，一個手刀，砍在這丫頭的後頸上，見璃兒閉了眼睛，軟了身體，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了，隻好瞟著自家少爺，隻等少爺吩咐。


    “放到床上去。”李蓮花說了這句話，再不想去理這兩個傻小子，晃晃悠悠的走到藥櫃前，輕車熟路的拿出一桿黃銅小稱開始配藥。


    方多病見他不緊不慢的開始配藥，瞄了一眼閉著眼睛躺在床上還在瑟瑟發抖的璃兒，忽然起了性子，迴手一把抄起爾雅，抵在李蓮花的脖頸處，“你！你真的是個騙子？！是專門找我們這些過路人下手？！”


    “方公子，方少爺。”李蓮花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推了推眼前的這把寶劍，“這是到日子了。”


    “胡說！她才十六歲！”方多病半瞇著眼睛，那把劍又向李蓮花的脖頸處移進了些，“那雞湯裏，你放了什麼？為什麼不敢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嘖嘖~”李蓮花咂了兩下嘴，鬆了手指，迴身繼續去配藥，輕飄飄說了一句，“那雞湯，你也喝了，你還吃了雞腿吶，怎麼什麼事情都沒有？！”


    8.


    “少爺？”旺福蹲在二樓小榻邊上，有些不確定的仰頭看著坐在榻上的自家少爺，“您說，璃兒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方多病搖了搖頭，這伺候人的事兒，他從來也沒做過，李蓮花嫌他在一樓礙事兒，將他趕了出來，“他是大夫，這裏荒郊野外的，也隻能信他。”


    “噢。”旺福答應了一聲，撓了撓腦袋，心裏擔心璃兒，可是少爺一個人待在二樓，他是少爺的小廝，自然要跟在少爺身邊。


    “你去，你去一樓看看，順便幫幫忙。”方多病啞著嗓子開口，璃兒一個人在一樓躺著，這個李蓮花，不是他不信任，隻是，這個人著實有些古怪。


    “少爺？”旺福還想說點兒什麼，見少爺轉頭去看桌上的東西，隻好收了聲，將那兩個碳爐挪到榻邊，這才腳步匆匆的下樓去了。


    方多病心中也有些擔心，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別人“到日子”，怎麼這事情難道是什麼生死大關不成？！


    看璃兒的樣子，實在是嚇人，不僅冷的渾身發抖，竟然還抱著人不撒手。


    他也了解過這種事情，可是書上說的非常簡單，無非就是單獨待幾天，等到日子一過，這是天乾還是坤澤也就定了性了。


    百川院的選拔考試就在眼前，這璃兒的日子不知要花費幾天。


    要是耽誤的時間長了，那他也隻能先迴家去，肯定是不能將這丫頭單獨放在這裏的，好好的人跟著他出來，他也得好好帶迴家去才行。


    想著，方多病不禁歎了口氣，隨手拿起桌上打磨了一半的小木劍，拿在手中細細把玩起來。


    那木劍在手中轉來轉去的，他心裏卻害怕起來，璃兒才十六歲就到了日子，可自己馬上就十八歲了，怎麼一點兒感覺也沒有。


    他要是中庸，也沒有什麼關係，他隻怕自己成了坤澤。


    想著心事，方多病瞥了一眼桌上的匣子，那匣子敞開著蹲在桌上，他隨手從裏麵拿出一隻木簪，湊近聞了聞，一股柏木的香氣撲麵而來。


    忽然想到璃兒剛剛說的，陽光的味道。


    陽光的味道，那是什麼味道？！他怎麼沒有聞見？


    隻是這味道，怎麼聽著這樣耳熟？


    方多病搖了搖頭，似是想將那話忘掉。


    他仔細去看手中的這根蓮花簪子，這簪子精致，想是被人精心打磨過，看來這個遊醫平日裏也會做些手工活來換些銀子。


    將那簪子放迴匣子裏，方多病仔細打量起了手中的這把小木劍。


    這木劍怎麼看著也如此眼熟？！


    9.


    李蓮花忙碌了一晚上，終於將藥熬好了，點了安神香，囑咐旺福好好看著爐火，萬萬不可懈怠。


    他又檢查了一圈，直到確定沒有什麼問題了，這才從鍋裏撈出那些剩下的雞肉，統統放進狐貍精的碗中，拿著那碗引著狐貍精出了門。


    “狐貍精，今天晚上，要勞煩你啦。”李蓮花將那裝滿了雞肉的狗碗放在一樓的門廊上，蹲下身體摸了摸狐貍精的狗頭，不停的小聲囑托，“今晚上的客人，有特殊情況，你要是發現了壞人，就大聲的叫。”


    見狐貍精點了點頭，方才一邊揉著鼻梁一邊上了二樓，上了樓，餘光瞟見那小公子坐在他的矮榻上，默默歎了口氣。


    又瞟了眼一邊已經涼透了的雞湯和雞肉，李蓮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坐在了矮榻對麵的方凳上。


    方多病抬眼看了一眼李蓮花，偏了偏頭，故意換了個角度，隻去盯著他的半邊臉瞧，這人上樓來隻看了一眼那雞湯，也坐了半天了，竟然不理自己，忍不住開口叫了一聲，“哎~”


    “啊~”李蓮花拖長了尾音，故意顯出一副慵懶的樣子，忙了一整天，實在是有些累了，現在他是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啊什麼啊？”


    “那你又哎什麼哎？！”李蓮花撇了撇嘴，心說這方家的公子，著實是沒有禮貌，睨了一眼霸占了這張矮榻的人，“難道我沒有名字給你叫嘛？”


    方多病被這話說的滿麵通紅，過了半晌才又猶猶豫豫的開口，“李蓮花。”


    “嗯。”李蓮花抬眼看了下榻上的人，視線落在方多病手中的這把木劍上，“方公子喜歡這把木劍？”


    方多病稍稍有些愣怔，他心知應該將這把木劍放迴原處，可是沒來由的，心裏隻是舍不得。


    “拿來。”李蓮花招了招手，見方多病將這木劍緊緊攥在手中，一副舍不得的樣子，不由得輕笑著開口，“五兩銀子一把。”


    “你在哪裏買到的？”方多病將攥著木劍的手向自己懷中收了收，盯著李蓮花使勁兒瞧。


    “什麼買的？”李蓮花拽住了那小木劍的劍尖，趁著方多病不注意，將那木劍奪了過來，心中忽然煩躁起來，再開口語氣也變得有些不耐煩，“我自己做的，你想要，等我再打磨一遍，五兩銀子賣給你。”


    方多病有些愣怔，這個人這樣缺錢嘛？他瞇起眼睛，看了看盒子裏的那些木簪，“這些簪子多少錢？少爺我連簪子帶木劍一並買下。”


    “簪子不賣！”李蓮花仔細去看手中的這把木劍，見這木劍的劍沿兒處還有些毛邊，拿起一旁的木銼仔細打磨起來，毫不在意地吹了吹銼下來的木屑粉塵。


    方多病被這粉塵迷了眼睛，忍著嗓子裏的咳嗽，急聲問道，“你以為我買不起嗎？”


    “哼哼~”李蓮花哼笑了兩聲，隻是認真去看自己這把木劍的劍沿，“賣給你，你也不用，放著也是浪費，不如賣給真正有需要的人。”


    方多病微微愣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發冠，心說，如此缺錢的一個人，此時怎麼古板起來了，“那木劍，你為何可以賣給我？這兩件東西，有什麼不同？不都是你的賺錢的營生嘛？”


    李蓮花手下一頓，抬眼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人，微微挑了挑眉，“因為，你是真心喜歡這把木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