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燈,古佛;
略顯昏暗的燈光微微閃爍,雖然仍有一絲清冷之氣環繞,卻沒有感覺到太大的冰寒。
麵對著如此高大的一尊佛像,除了心中的震撼,還有讓人身心俱靜的祥和。
這裏本該是一處真佛之地!
大紅袈裟雙膝跪地,俯身叩拜之中久久不曾起身,可那尊高大的佛像之下卻是一片平靜,甚至連剛剛蕩起的灰塵都已落定。
白色身影站在洞穴之中,一雙大眼在袈裟與佛像之間頻頻觀望,目光之中除了有無比的震撼,還浮現出深深的迷糊。
這……這是什麼情況?
先不說這位是當今的少林掌門方丈,就是普通的弟子拜見師尊,也不該是如此的淡然冷漠,這佛門高僧真的就這麼清心寡欲嗎?
懂個屁;
這叫緣分好不好?
佛家最重因果循環,而緣分也在因果之中,佛像下的佛門高僧隻是不想再添業障而已。
這是以求佛心圓滿!
今夜若不是為他;
堂堂的少林掌門方丈,又是一代佛門高僧怎會不懂這般簡單的佛理,也斷然不會來到這懸崖峭壁之間,更不會進入這古老的洞穴之中。
大紅袈裟是為了他求一份佛緣!
“阿彌陀佛!”
一聲洪亮的佛號響起,猶如來自遙遠的天邊。
勁氣;
一道無比強大,卻又十分柔和的勁氣,突然從佛像下向他襲來,雖然感受不到太大的淩厲,但卻讓人無比的膽戰心驚。
那已是具有毀天滅地之力!
“大師救我!
大師快救我,我還不想……”
急急的驚唿中兩條手臂已是急急伸出,似乎想要抓住那襲大紅袈裟,一雙大眼更是浮現深深的祈求,那般神情很是讓人心疼。
他可不還不想死在這裏!
叫啊!
大聲叫啊!
這般深山老林已是無人踏足,何況還是在這懸崖峭壁之中,恐怕就算喊破喉嚨也沒有什麼卵用吧?
事實如此;
當那急急求唿聲被生生打斷,白色身影被那道強大的勁氣卷入虛空,終究是沒有換來一絲的迴應,甚至連那大紅袈裟都沒有起身一望。
這確實是一個很悲催的孩子!
唿唿……
一股強大的勁氣在虛空之中極速旋轉,隱隱之中已是形成一方旋渦,而那道白影……
此時此刻能活著已算是不錯了!
莊嚴的佛像下;
一身滿是灰塵的僧袍不知何時已經轉身,猶如枯木般的身影雖仍是盤膝而坐雙手合十,但卻已是離地一丈有餘,雙目緊閉之中周身浮現一層層的漣漪。
燈光頻頻閃動,袈裟稍稍飛舞;
如此強大的勁氣在虛空盤旋,已是帶動了整個洞穴的氣息,隱隱之中已是有了風起雲動般感覺。
白色身影於旋渦之中極速旋轉,隱約之中已見雙目緊閉,俊郎的麵容也是一片痛苦之色,若不是那緊握的雙拳,想必已是讓人認為陷入了昏厥之中。
這是一個十分倔強的孩子!
反抗;
我要反抗!
既然連堂堂的少林掌門方丈都無動於衷,那還不允許自我救贖一下,如今一身內力也是無比深厚,難道還能這麼坐以待斃?
不過好像真的沒什麼卵用;
不論那道白影如何的掙紮,始終脫不開那道旋渦的掌控,這樣痛並快樂而且還無比委屈的折磨,也足足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
這確實是一個很可憐的孩子!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一聲佛號,一道慈悲;
佛門高僧終究是菩薩心腸,在那道白影已是極限之中,不但讓虛空中的旋渦停下,而且還托著他緩緩飄到佛像之下,那緊握的雙手也終於放開。
這可嚇死寶寶了!
“弟子拜謝師尊!”
大紅袈裟再次的俯身叩拜,緩緩的抬首之間兩道佛光浮現,俱是浮現出無比的驚喜之色。
“這小子應該算過關了!”
過關?
如果此時讓那白影知道這少林掌門是這般想法,就算不能破口大罵,但也必會咬牙切齒,這不是純純的玩人嗎?
他是一個試驗品嗎?
這說法其實也不為過;
佛像之下的枯軀可是上一代的少林掌門方丈悲苦大師,先不說當年的威望有多高,就那一身高深的修為恐怕已入化境,能這樣親自測試一個弱冠後輩,那已不僅僅隻是榮耀而已了。
你小子就偷著樂吧!
“阿彌陀佛!
既已修習易筋經,也算半個佛門弟子,隻是這道氣息……”
低沉的佛號中那雙佛目終於睜開,枯木般的身影已是平緩落地,柔和的勁氣中白色身影已在身前三尺之地。
“悲……悲……悲苦……悲苦大師?”
剛剛站定的白色身影,在第一時間就睜開那雙大眼,本該是浮現深深怨氣的目光,卻在看到眼前的麵容時,浮現出無比的震驚和恐懼,甚至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沒辦法;
如果此時有人看到這樣的麵容,恐怕早已是昏厥在地,他能撐著不倒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
這還要什麼自行車!
骨瘦如柴,棱角分明;
這樣的一副麵容已經不能說是一張人臉,如果真要形容的話,那就是一張臉皮覆蓋在白骨之上。
這可真是不見一絲的血肉啊!
幹枯的麵容,蒼白的神色;
若不是那兩道佛光隱現的目光,說這是一具骷髏頭也不為過,這比那枯木般的身軀還更加讓人恐懼。
現在的他也終於知道什麼是枯禪,就不就是生生將一身血肉都煉化了嗎?
這佛家的功法太不可思議了!
“像!真像!”
蒼白之中兩道目光定定望著他,那猶如深淵之中隱隱佛光浮現,而此時更是多了稍許的異樣。
“你叫什麼名字?”
低沉沙啞之中雖是平靜祥和,但隱隱之中卻浮現出一絲的期待之氣。
“迴……迴大師,小的……小的名叫李逍遙!”
一雙大眼雖是定定望著那幹枯的麵容,卻在隱隱之中偏偏有些飄忽,這樣的相貌已是很是嚇人,何況還有那麼一雙猶如深淵的眼睛。
凝望深淵的同時,必會陷入其中;
這般簡單的道理他早就明白,這可不想早早陷入萬劫不複。
這雙眼睛比那深淵可怕多了!
“李逍遙?
你怎麼會姓李?”
沒有佛號,沒有慈祥,隻剩下深深的凝望。
那雙猶如深淵的目光,似乎要穿透他的身體,不但要將所有的一切都看清,甚至還想要剝皮拆骨。
那是一種從內到外的淩厲!
“那……那晚輩該……該姓什麼?”
李逍遙結結巴巴地說道,一雙大眼雖在閃躲之間,但還是無比疑惑地瞄了一眼那枯麵。
這已是第二次了;
遙想當初在京城之中,初次敲響那京翡翠的老鋪大門,也是在吃了兩次閉門羹後,才得見那蒼老的麵容,但結局卻是無比的悲催。
他平生第一次被人質疑姓氏!
當日的深夜再次暗中潛入那間老鋪,並且於後堂之中找到那隱秘的作坊,雖然也是很榮幸地被請入其中好好觀賞一番,但結局似乎更加的悲催。
他不僅被人質疑姓氏,甚至連這個名字都不配擁有!
“這個名字不好!”
這短短的話語當時可是困擾了他好久,甚至幾次在夢中驚醒,那是一種純純的精神折磨。
什麼叫名字不好?
他本是一個無根之人,至今尚不知出身何處,可偏偏那該死的壞老頭子又不肯告訴他。
曾經他也多次的想過,也許那老頭子也不知他出身哪裏,這李姓也就是隨便給安上一個,可能他真的還就不姓李?
姓氏對於一個人來說無比的重要,不論何時何地都不可能會遺棄,除非像他這種猶如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人一般,但這名字可就……
李三,李四,李五甚至李六;
名字不過就是一個代號而已,甚至可以隨時更改,但怎麼到他這裏就不行了呢?
這李逍遙三個字挺好聽的吧?
現在眼前的佛門高僧再次懷疑他的姓氏,而且還是上一任的少林掌門方丈,這已不僅僅隻是不可思議,幸虧這老和尚沒有質疑他的名字?
“這個名字不好!”
一雙佛目定定望著他,目光之中浮現一絲惋惜之色,甚至連那骷髏般的麵容都輕輕地搖了搖。
“我去!”
無比的驚愕之中猛然站起,一雙大眼定定望著眼前枯木般的身軀,一雙大眼不止是有深深的震驚,還有那完全的不敢相信。
這是說什麼來什麼嗎?
剛剛還在暗暗思量,這畢竟是位佛門高僧,不論修為和修養確非常人可比,可這片刻之間就生生打臉。
他這名字怎麼就不好了?
“你不要激動,坐下坐下!”
一隻幹枯猶如樹枝般的手掌伸出,輕輕召喚之下不但讓他安心坐下,似乎還有讓他再近一點的意思。
這幫老怪物們都是這般古怪嗎?
“大……大師啊!
我這……我這名字怎麼不好了?”
李逍遙苦澀地問道,緩緩上前雙膝跪地,但也隻是稍稍上前一步,一雙大眼雖浮現無比的震驚和迷茫,但依然不失一絲的清醒。
這其中恐怕很有隱情;
如果說當初在京城之中的京翡翠老鋪,那白發老頭在老眼昏花之下,不管是認錯了人,還是隻是一番胡言亂語,可現在眼前的這佛門高僧斷然不會是妄言。
這出家人可是向來不打誑語!
“亦莫戀此身,亦莫厭此身;
逍遙意在無戀無厭,於佛家而言就是無欲無求,難道你想做一個出家人?”
輕輕的話語,柔和的目光,甚至那副枯麵似乎都帶著淡淡的笑意,隻是讓人感覺有種猛然起一身雞皮疙瘩般的感覺。
您……您還是不笑的為好!
“難道隻有出家人才配逍遙二字?”
李逍遙輕聲問道,目光之中雖然萬般疑惑,但卻浮現一絲的凝重。
“天地無逍遙,世人無逍遙,出家人又何來的逍遙?
逍遙的本身就是一種束縛,你是如此老僧是如此,名字亦是如此。
你可明白?”
兩道無比淩厲的佛光浮現,猶如直視人心的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