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竇威的質問，竇源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


    他與這個大哥素來不和，兩人是未來族長的主要競爭者，相互之間明爭暗鬥已久。


    平日的那些小罅隙也就罷了，可如今他曆經九死一生才僥幸逃迴，對方卻在此事上暗諷他說謊，這讓竇源如何能忍？


    他立即反唇相譏，“嗬嗬，看來大哥對於我能活著歸來，心裏很不痛快吧？王堂臨死前曾說過，這次我們遭遇伏擊，明顯魂族之人早有準備。若非有人通風報信，哪裏會有那麼巧的事？更何況，我的傳訊玉簡被做了手腳，無法及時尋得支援，這要說一切都是巧合，豬都不會信的吧？”


    竇源越說越來氣，略顯蒼白的臉上漲起了紅光，“我命大，一來有眾多長輩賜予的保命之物，讓我能夠擋下魂族元嬰修士的攻擊，這才逃到了陰愁澗，再則又有王堂他們幾個死士，以死相爭為我掙來了這一線生機。然而，所有人都為我能死裏逃生而感到慶幸，唯有大哥你，卻似乎很是遺憾啊。”


    “你……”竇威聞言，手指著竇源，氣得渾身發抖，“你這純粹是胡攪蠻纏。我隻是覺得事有蹊蹺，想要求證一下而已，你怎能如此血口噴人。”他轉身對著幾位長輩行了一禮，眼中含淚道，“我與二弟平時雖多有爭執，但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怎麼可能有害他之心。更何況作為竇家的長子，與那魂族不共戴天，每次出戰都不遺餘力，各位長輩也是有目共睹。當日得知二弟遭襲後，我立即派出所有下屬前往救援，此心昭昭，日月可鑒。”


    “黃鼠狼給雞拜年，哼。”竇源在一旁冷笑了一聲。


    “夠了。”竇家族長厲喝一聲，打斷了二人的爭執。他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自己的兩個兒子在如此重要的場合下內訌，讓他顏麵盡失。


    而且此事還可能涉及家族中的內鬼，他的心中對此已有所猜測，可事情一旦如此鬧開了，他這族長之位都有可能會不保。


    他狠狠地瞪了兩個兒子一眼，開口說道，“魂族此番既然壞了規矩，那我們竇家也不能善罷甘休。聽說吳家有幾個後輩頗具元嬰之資，那就選一個來殺雞儆猴吧。”


    ……


    唐忘奮力將竇源送往對麵山脊後，幹脆閉上雙眼，僅憑感知，任由身體隨風而下。


    他的身體周圍透出一道淺藍色的光暈，那是風之道韻的顯化，人借風勢，身隨風動，哪怕再高的懸崖，也無法對隨風而行的唐忘造成阻礙。


    幾經漂浮，唐忘終於踏足穀底，他才緩緩睜開了雙眼。


    目之所及，到處都是一堆堆亂石，地麵上布滿了道道如被巨犁翻過的溝壑，似乎經曆了恐怖的災劫，大地才如此遍體鱗傷。


    而那些令人難以承受的死氣，正是從那溝壑之下噴射而出。


    如果有人看見此刻的唐忘，恐怕會誤以為他是一具能夠行走的骷髏。


    他身上的血肉正在迅速腐爛，衣袍也開始朽壞，稍一觸碰，就會化作一堆黑色灰燼。


    他的臉上如今隻剩下幾個孔洞，身體上的骨頭時隱時現，不時有著新肉長出，然後再迅速腐爛。


    唐忘一直在瘋狂運轉著“往生訣”。那些死氣雖然能夠侵蝕他的皮膚和血肉，卻無法撼動體內的心鏡小世界。相反，在輪迴之道的碾磨下，這些死氣開始化作一縷縷精純的生命力，不斷洗滌著他那看似正在腐爛的身軀。


    對於自己這副恐怖的樣子，唐忘絲毫不以為意，反而有些樂在其中。


    當那些死氣沉入心湖之時，它們仿佛成為了那朵幽暗的輪迴之花的養分，半紅半黑的花蕊貪婪地吞噬著每一絲死氣，紅的越紅，黑的更黑。


    就在此時，一團黑色的影子猛然向唐忘撲來。唐忘沒好氣地說道，“二師兄，別鬧！”


    黑影之中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你居然不怕這裏的死氣？”


    唐忘揮著那雙骷髏手，一排潔白的牙齒在黑洞洞的口腔中上下磕碰著，不時發出“咯咯”的聲響，他隻好換作傳音之術，對雲燾說道，“有什麼好怕的。就是這死氣裏的雜質太多，處理起來有點麻煩。”


    黑影似乎覺得這次徹底被唐忘裝到了，語氣不悅地說道，“這死氣的侵蝕之力著實煩人，維持這結界消耗太大了。我先去元塔裏麵歇會兒，要是有厲害的敵人，你再叫我。”


    唐忘隻敢微微點點頭，他怕自己用力太猛，將這骷髏頭甩出去，那就糗大了。


    唐忘在原地待了大約三天的時間，他的身體似乎徹底適應了這裏的死氣。在那死氣轉化而成的精純生命力催生下，他的血肉重新生長，將骨骼緊緊包裹，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皮膚上透著一層詭異的黑灰色，看上去並不像一個正常的活人，而是一個千年僵屍。


    那朵輪迴之花已經停止汲取這裏的死氣，似乎嫌棄其不夠純粹，無法再給它提供繼續成長的養分。即便如此，紅黑花瓣與之前相比，已經變得更為精純，更是鮮豔。


    此時，花瓣正在緩緩旋轉，配合著唐忘體內的“往生訣”，將那些殘餘的死氣全部驅逐出了心湖。


    唐忘明白，自己繼續在這裏凝練死氣已無任何意義，於是，站起身來，辨別一下方向後，開始向北行去。


    唐忘僅僅向前行進了十餘裏路，便再次停了下來。


    他的心鏡映照之下，在百丈開外，出現了能夠活動的身影，但那些身影應該不能稱之為生物，而是類似於當初在之路上遭遇的陰物。


    這些陰物似乎毫無靈智可言，隻是漫無目的地在峽穀之中遊蕩。偶爾它們相互遇到時，還會自相殘殺，強者吞噬弱者，然後變得更強。


    唐忘想了一下，他不知道如果將這些陰物擊殺，是否會驚動更強大的存在。


    畢竟，陰愁澗既然號稱桐洲最大的死地，肯定不會僅僅因為這裏的死氣和這些低級的陰物。


    他默默地估算了一下，一名元嬰後期修士，如果攜帶足夠的丹藥和資源，想要穿越這片被死氣籠罩的區域並不會太過艱難。


    想必在這陰愁澗深處，還有更為恐怖、更為強大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