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平夏終於在一個角落裏看到了白袍老者的身影,她跑上前去,蹲在那白袍老者身旁,也開始裝模作樣挑起水晶石。
這水晶世界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就是各挖各的,水晶石那麼多,地方也那麼大,犯不著湊人跟前搶水晶。
矮白袍人看著這個搗亂者莫名其妙跑別人跟前挖水晶,這種行為相當於尋釁滋事了,他現在是真的有點相信這個搗亂者腦子不好使了。
他從後麵揪起阮平夏的鬥篷,怒斥道,“喂,你別又瞎搗亂!”
阮平夏被扯得往後仰跌坐在地上,第一時間就是揪住鬥篷的脖領,解放那被命運的脖領鎖住的喉嚨。
原本對阮平夏的到來視而不見的老者站起身,一掌拍在矮白袍人的後脖子上,“跑我跟前欺負人,是要讓人以為咱倆合夥欺負人小姑娘麼。”
矮白袍人被訓得鬆了手,有苦說不出,誰知道這老頭子不介意別人在他旁邊礙事啊。
阮平夏坐起身子,拉了一下自己的鬥篷,她迴頭望向老者和矮白袍人。
“滾遠點,別在我跟前礙事。”白袍老者不怒自威。
矮白袍人望向阮平夏,怒吼,“還不跟我走。”
“我讓你滾遠點,兇她做什麼。”白袍老者站在那,冷冷瞪著矮白袍人。
矮白袍人有點怵。他在這裏也有幾年了,知道有些人資曆越老越不能惹,並不會因為對方是個老人就無所畏懼看輕他。
“我,我要跟著她!監督她撿水晶!她是搗亂者,淨撿一些廢料,拉低我們這裏的審判成功率。”矮白袍人控訴著阮平夏。他覺得大家都被這個小個子迷惑了。
白袍老者沒說話,他就站著看著矮白袍人。
矮白袍人越說越小聲,見阮平夏蹲坐在白袍老者身後望著自己,知道這搗亂者是有恃無恐了。於是就後退了幾步,隔一段距離盯著她。
她要是敢再撿廢料,他一定要抓她上審判庭。
白袍老者瞅了阮平夏一眼,沒有說話,拖著布袋繞著水晶石山底慢慢行走。
阮平夏站起身,跟在他身後。矮白袍人也遠遠的跟在兩人後麵。
“你不生氣?”白袍老者突然問道。
“嗯?”阮平夏思索了一下,是指剛剛那人拽她的事?
“不生氣。”要是什麼事都生氣,她也活不到今天了。情緒可以自控,她要做的,就隻是盡可能的減少來自外界的軀體傷害。
“我要是不幫你,你打算怎麼做?”白袍老者找了個點,蹲坐在水晶石上,開始撿水晶。
“那就跟他走,換個地方挖水晶。”總不至於強著被人拖走吧,既無法改變結局同時又對自己沒好處的事,阮平夏自然知道怎麼選擇。
她也蹲坐在白袍老者的身旁,挖著他挖的洞,一點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矮白袍人就站在阮平夏對麵,看著她撿起水晶石又放下。
白袍老者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聽起來是個能屈能伸的,看她的行為,也是個不太要臉的,敵進我退,敵守就試探,還會順桿子往上爬,一步步小心翼翼在試探他的底線。
他望向阮平夏,大家都是戴著麵具,無法看清彼此的麵容表情,眼前這人看起來聽起來年紀不大,情緒倒是穩定,也是個能忍的。
“你跟著我做什麼?”這會子,白袍老者才問道。這人一直跟著自己也不說事,還要他主動來提。
“我想問您,知道什麼是‘辯護人’麼?成為‘辯護人’會怎麼樣?”阮平夏撿起一顆璀璨的水晶,隔著手套,她無法感受這顆水晶所包含的情感。
“辯護人?”白袍老者停下手中的動作,瞧著阮平夏,冷哼一聲,“那你可要做好自己也上審判庭,將自己的過往毫不保留展示給大家審判的準備。”
“你還要去……成為那些‘受害者’,感受他們受過的傷痛,之後才有資格為有罪之人辯護。”
“誰也沒有資格,為受害者原諒加害者。除非,你去成為那個受害者。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這一點呢。”白袍老者目光沉沉,望著阮平夏手中把玩著的一顆水晶石。
“別說成為‘受害者’,許多人連第一關,將自己完全展現在大眾眼皮底下,接受他們的目光與點評都做不到。”
“你能做到嗎?”白袍老者拿過阮平夏手中的水晶。這顆水晶記憶,承載著一個人無法訴說的屈辱經曆。他將那顆水晶扔進了布袋裏。
白袍老者說完,翻找了一下周圍,沒有什麼好用的水晶了,就又繼續轉換地點。
阮平夏起身跟在他身後。
“你事問完了,還跟著我做什麼。”
“不跟著你,他就要纏著我了。”阮平夏意有所指那個一直跟著他們的矮白袍人。
她寧可和這老者待一起,也不想那人老在她耳邊問她怎麼不撿水晶。雖然不生氣,但也會煩啊。
白袍老者翻了個白眼,你不想被煩就來煩我?但他沒說什麼,就也默認讓阮平夏跟著了。
阮平夏沉默跟在老者身後,心裏盤算著各種可能,水晶石會被溯源,就算偷偷裝那些土水晶也有風險了,再次被溯源抓到的話,就沒有狡辯的機會了。
水晶世界裏時不時又響起了鍾聲,偶爾也會亮起紅燈。
“辯護人能中途退出嗎?比如,……受不了那個過程,不想為那些有罪之人辯護了,會怎麼樣?”阮平夏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是福利局,按理來說,自己應該不會死的吧?
但是上次那個小島靜和被一個npc給殺死了……她事後並沒有找到榜單上有“小島靜和”這個名字。
“那就恭喜你了,看清有罪之人的真正麵目。你可以加入審判團共同審判他們了。”白袍老者冷笑道。
“就這樣?”阮平夏有些愕然,“沒什麼懲罰嗎?”
“你都作為受害者去受那些苦了,還要什麼懲罰,那還不夠嗎。審判庭願意給誤入迷途的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那就是……即便以身入局,也有退路……阮平夏若有所思。
“你為什麼要管那些人。他們與你無關,不是嗎。”
阮平夏也迴答不上來這個問題,她似乎從進入這個遊戲空間開始,她就從心底裏厭惡這裏,她不是純粹地幫玩家。她隻是不想任人擺布,她不想按照它們所希望的,變成它們所想要的人。
就好像是一場博弈,而擺上臺的賭注,是玩家的命。
或許,npc參與者的所有行為,也是那個背後未知文明樂見其成的,誰也說不定。自己的反應,也是它們計算之內的嗎?
阮平夏望著眼前的白袍老人,這個老者的存在……也是在引誘她主動去成為“辯護人”的嗎?
“我們可以去那裏嗎……”阮平夏指了指,前方半山腰躺著的兩個人。
記憶審判第二日,阮平夏所在的十荒世界,被審判4332人,死亡2781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