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在一片歡笑中落幕。
遊科沉著臉返迴住處,在夜裏想了很久。
第二天,迴到學院時,他已經整理好了情緒。
召集來自己的學生,人數(shù)不是很多,卻都可以成為他的弟子傳人。
“老師,你叫我們過來是有什麼事情嗎?”見遊科將所有人都叫了過來,現(xiàn)場的學生既忐忑又期待。
他們知道自己的老師有很多與眾不同的想法,也深深為之著迷。
遊科:“嗯,我收到了來自其他城邦和王國的邀請,前去講學,接下來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
“離開?!”聞聽此言,現(xiàn)場十多個學生俱是驚訝。
有些人想到了什麼,陷入沉默,目光不自覺的瞥向現(xiàn)場少數(shù)家境富裕的同門;
還有些人則大膽開口詢問,聲音帶著憤懣:“老師,是不是維薩那個混蛋要逼您離開!”
維薩就是前不久宴會的主辦者,也是遊科目前所處這座城市的執(zhí)政官。
遊科:“有關也無關。”
“你們是我的學生,應該也都看到了,我的學說在這裏並不受歡迎,很難推行下去,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到其他城邦、王國,甚至……尼爾河之外的地區(qū)去推行它。”
直到不久前,遊科才想通了東躍口中“富足帶來滅亡”的含義。
尼爾河平原的自然環(huán)境和氣候環(huán)境實在太好了,其他各種資源也應有盡有。
過於豐沛的資源下,尼爾河的諸國諸城邦大多養(yǎng)成了一種安於現(xiàn)狀的慣性,對變革興趣不大。
畢竟能輕輕鬆鬆的活下去,誰會想要自己折磨自己。
如果僅僅是上層貴族如此也就算了,權力是自下而上匯聚,遊科可以專注於在普通平民中發(fā)動宣傳,可……普通人大多也是同樣的想法。
甚至大多時候平民還要更加保守。
遊科不得不另想辦法,先到其他地方去碰碰運氣。
宴會上的事情,不過是讓遊科最終下定了決心。
“老師,我跟你一起去吧。”聽完遊科的解釋,一個學生毫不遲疑的說道。
“是的老師,請讓我們跟你一起去吧。”其他學生隨聲附和。
“到其他地方,可能會碰到野獸和盜匪,我們跟您一起去,也會更安全一些。”
“停,先停。”遊科不得不打斷他們,知道繼續(xù)讓他們吵下去,礙於場麵可能所有人都會同意,最後裹挾一些不那麼堅定的人:
“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但你們在城邦中也有家人和朋友。不要那麼著急答應,我會在三天後的黎明拂曉時出發(fā),如果你們仍然堅定,就在那時來找我吧。”
遊科隨後遣散了所有學生,默默收拾東西,進行準備。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黎明拂曉時分,太陽自地平線的盡頭升起。
遊科出發(fā)時,仍有十三個學生選擇了跟隨。
他們共同去往其他城邦,在其中宣揚自己的學說,其中既有科學理念,也有政治觀念。
遊科結合自己的經曆和尼爾河文明的基本情況,撰寫了一本指導產業(yè)發(fā)展升級的書冊,介紹和解釋了各種概念。
可惜沒有任何一個城邦或者王國接受他的學說,或者說沒有大規(guī)模接受。
對於那些已經實實在在總結出來的,能提高人生活品質的技術。各個城邦的上層很有興趣,畢竟東西拿來用就可以,可以讓他們更好的享受生活。
但對於建立更完善的教育體係、商業(yè)體係、工業(yè)體係,各個地區(qū)沒有一絲興趣。
遊科的經曆基本就是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甚至是被趕到另一個地方,名聲大了後,還得喬裝打扮才能進城。
當然,遊科也不是沒有收獲,總結了一係列失敗經驗後,他改良了自己的學說,將很多科學實驗、科學定律改頭換麵包裝成神製定的規(guī)則。
整個世界,就是由無數(shù)條規(guī)則構成。
能認清神所製定規(guī)則的他們,是神的使徒。
通過一個個寓言故事向外傳播,並在其中加入了更多政治相關的內容,以期能把學說傳揚出去。
卻也恰恰是因為這樣的舉措,真正觸怒了各地的執(zhí)政官集團以及宗教團體。
“老師,接下來,我們該去哪兒?”略顯昏暗的屋子裏,十四個人愁眉不展。
距離遊科帶著十三個學生一起出來,已經過了近十年,中途有人不幸去世,有人因各種原因離開,也有人加入,但跟在他身邊,和他一起走遍各個城邦、王國的始終是十三人。
“……”遊科沉默以對,他不是真正的先知,麵對未來時也會茫然,會疑惑不解,但他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
頓了頓後,沙啞的嗓子摩擦出幾句話:“去尼爾河之外,到那些我們還未曾去過的土地,去宣講我們的教,去傳揚我們的義。”
有人無聲點頭,有人低聲應道,也有人……後撤一步。
傍晚時分,遊科在絞盡腦汁思考如何進一步修改自己的學說時,屋外突然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遊科猛的抬頭,可還不等他做出任何反應,一大隊士兵衝了進來,將現(xiàn)場的所有人抓捕。
在門口,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和士兵待在一起,正是他的十三個學生之一。
雙方目光對視時,對方有些閃躲,避開了他的目光。
遊科什麼也沒說,被士兵帶走,扔進大牢裏,卻也沒那麼慌張。
他以前也碰到過被抓住的情況,通常會被判處流放,然後被趕出城邦。
不過這次的情況有些不一般,或許是遊科宣揚的學說已經事實上成為了一種宗教,引起了本地崇信一神教宗教團體的不滿,想要打擊異端;或是政治內容過多,觸動了執(zhí)政集團的神經;也可能是當?shù)貒佬叹ǖ膫鹘y(tǒng)。
遊科被從重從快的判處了絞刑,在市廣場公開處刑。
……
一天後;
市廣場,周圍烏泱泱的圍滿了人,觀看處刑是這個時代少有的大眾娛樂活動。
處刑臺上;
遊科默默聽完處刑人宣讀自己的罪行,對其中陰謀煽動叛亂、褻瀆神明的說法不置可否,但底下的民眾卻慷慨激昂了起來,大吼著吊死遊科。
處刑人對這樣的結果很滿意,把套索套在遊科脖子上。
啪的一聲,機關啟動,遊科被吊了起來,強烈的窒息感如潮水襲來。
人生的最後階段,視線模糊瞥到了某個地方,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也是他的學生之一,當天剛好被他派出去買東西,躲過一劫。
隻是還沒來得及確認有沒有看錯,他就失去了視線,意識沉入黑暗。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