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活著？！”不知過去多久，漆黑深沉的世界浮現一抹亮光，遊科再次睜開眼睛，如同幽靈般靜靜飄在空中。


    腳下是人滿為患的廣場，隨著處刑結束，聚集而來的人正逐漸散去。


    沒等他疑惑，背後傳來一個聲音：“本來就是虛擬世界，不存在什麼死不死，除非東樂故意安排。”


    遊科轉身看去，發現是一個令人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你是教……不對，東……躍？”


    東躍：“看樣子你還記得我，新的人生感覺如何。”


    “很糟糕。”遊科直言不諱。


    如果說現實世界是一個讓絕大多數人想要退遊的狗屎遊戲，那麼東樂製造的虛擬世界也同樣如此。


    它在擬真程度上幾乎和現實世界一模一樣，以至於在很多時候遊科忘記他已經上傳了意識，有種穿越到另一個世界的錯覺。


    正因此，在被絞死並重新恢複意識時，他甚至感覺有一絲不可置信。


    “那很正常，一個已經在曆史中走向滅亡的文明，除非是什麼天災導致的突然毀滅，否則滅亡肯定也有其主觀原因。


    比如尼爾河文明，自然環境太好，以至於陷入資源詛咒，窩在自己的舒適圈裏，缺少發展前進和改革的動力。”


    “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很多文明都會陷入同樣的狀況。”


    遊科扭頭看了一眼下方的人群，心中無聲的哀歎，他知道東躍說的是對的。


    東躍：“說起來，還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遊科，你不是躍星人，更不是尼爾河文明殘存後裔，我也看得出你沒有把這段人生當成遊戲。那麼你為什麼會為了這個文明如此拚命。”


    “明明當個知名學者，就可以相對舒服的過完一生。”


    遊科張了張嘴，想要說迴答，但話到嘴邊又咽了迴去。


    沉默了一會兒，才迴答道：“最開始聽說虛擬世界是為了觀察文明遊戲的運行機製，所以想做點什麼。”


    “但後來……就隻是跟著慣性，隨波逐流而已。”


    人如果時時刻刻惦記某一個目標，很容易把自己逼瘋，陷入抑鬱，但定下一個目標後，遵照做事，形成慣性的話，可以較大減輕壓力。


    東躍挑了挑眉，卻也並不意外，像是已經聽過類似的迴答。


    遊科：“之後呢，我接下來會怎麼樣？上天堂，還是下地獄，或者重新進入一個新文明。”


    東躍：“虛擬世界不會浪費算力製造天堂或者地獄，如果你想休息的話，我可以安排；如果你想繼續旅程的話，我也可以安排。”


    遊科：“選擇休息的話，會怎麼休息？”


    東躍：“你會陷入休眠，直到你願意醒來的那個時候。”


    遊科：“那還是繼續吧，能繼續出生在尼爾河文明嗎？曆史記載，距離它滅亡還有多久。”


    “三天後正式開始。”


    “三天？”遊科一驚，他本以為會是幾年或十幾年，沒想到東躍會給出這麼一個具體的數字，而且還這麼短。


    遊科：“是因為天災嗎？”


    “直接原因是因為人禍，間接原因是天災。”東躍不太擅長解釋，比起用語言說，他更喜歡讓別人直接看。


    單手一揮，視角突然拉遠，城市變成了地圖上的一個小點，平緩流動的時間開始加速。


    日升日落三次後，在尼爾河北方，阻隔寒流南下的莫霍克斯山脈的某個缺口，一支在其他大陸競爭失敗的流亡部隊走了出來。


    戰爭和屠殺彌漫在整片大陸，尼爾河地區的原生文明安逸的太久了，麵對入侵者幾乎沒有做出任何有力的反抗。


    原先建立起來的璀璨文化，如同沙灘上用沙子堆成的堡壘，被一衝垮。


    直到大量屍體堆積腐爛，險些釀成傳染病，殘酷的征服才稍微放緩腳步。


    尼爾河地區的原生民族要麼逃走，要麼融入征服者，要麼死，沒有其他選擇。


    遊科驚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時間加速卻並未因此而停下，相反畫麵開始專注在某些人身上，快速閃過。


    征服尼爾河的外來民族雖然武力夠強，但在文化的發展程度上遠不如原先的尼爾河文明。


    當獲得足夠的生存物資，他們也開始轉向精神追求，比如宗教信仰，比如娛樂享受，比如求知解惑。


    這就給了尼爾河地區原生文明用文化同化征服者的機會。


    本地那些規模較大宗教團體最先抓住機會，不僅滿足了征服者的精神需求，還能幫助穩定民間，重新繁榮。


    隻可惜雙方的蜜月期並沒有持續多久。


    在一幅畫麵上，外來征服者站在城堡上，身後是各種獸皮、獸骨正被仆人收起來，目光凝視人山人海，宗教話事人賣力的宣講吸引民眾，閃過一絲憂慮。


    外來者始終是外來者，倘若在某一天底下的民眾團結起來反抗，他們又該如何反抗。


    另一幅畫麵在此時閃過，遊科唯一逃脫的那個學生，站在城堡的大廳裏，躬身對王座上的男人行禮；


    至此，二者的合流開始。


    外來征服者大力扶持遊科的學說和教派；遊科的學生根據對方的需求修改教義和學說，增加天堂地獄以及部分政治內容，支持外來征服者統治當地。


    由於遊科撰寫的教義經典相當一部分本就來源各種物理規律，解釋世界時也相當好用，再經過他弟子的一番改造，更加適應落後時代，在統治階級的支持下，迅速鋪展開來。


    成為統治者管控民眾思想最好用的工具。


    然而，事情到這兒也還並未結束，王權終有腐朽之時。


    趁著某次王位更迭，遊科的教派進一步擴大了影響力，從事實上掌控了最高權力。


    君權神授的時代開始了。


    遊科看的眉頭緊皺，心中堵了一口氣，他很不想承認那個上層奢靡腐爛，底層麻木無知，拿物理規律當聖經，不容任何質疑的教派是他的遺物。


    下一刻，更令他惱火的事情發生了。


    “以遊科之名，燒死這些褻瀆神明的異端！”高舉火把的信眾在教士的帶領下，將一些指出教義存在錯誤的學者綁上火刑架。


    信眾齊唿：“以遊科之名！！”


    轟的一聲，火焰爆燃，火光映紅了遊科有些呆滯的臉。


    畫麵再一轉。


    城堡之內，教皇為了穩固統治，發動了對遠方的戰爭，慷慨激昂的高唿：“以遊科之名！”


    教堂之下，教士愚弄信眾，淫人妻女，發泄欲望時，高唿：“以遊科之名！！”


    街巷之中，信眾抱團排擠、歧視其他民族時，同樣高唿：“以遊科之名！！！”


    遊科氣得青筋暴跳：“我從來沒有讓你們這麼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