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者此言令剛到場的梵希當即怔住了，過了好一會才迴過神來，神情莫名有些激動，即便勉強坐了下來，手指也不由自主地相互摩挲著，表明了內心的忐忑不安。


    見她這般反應，一旁的離陽也若有所思起來，顯然猜到了什麼。


    （莫非？）


    好在尊者也不是那種喜歡故弄玄虛之人，當即念誦了一道晦澀難明的經文，由虛形轉為實質，化作一道佛光落在旁邊空處，憑空洞開了一道門扉，隱隱約約能窺見其中布滿佛陀虛影，像是一菩提佛國。


    下一秒，一道身影便從其中緩緩顯現，雖然穿著打扮有些奇怪，一襲白衣略顯喪氣，但從外相和氣機上來看，正是鏡湖問天修士宋遊。


    “夫君？！”


    見狀，梵希竟是直接從石凳上跳了起來，一個飄身便衝到了對方麵前，手臂一展打算擁抱，沒想到自己卻硬生生穿過了宋遊，好似其隻是一團虛幻泡影罷了。


    她頓時停下了腳步，轉頭美目圓睜，泫然欲泣，“夫君你？！”


    宋遊默然不語，隻是一味地苦笑，神情複雜，還是一旁的尊者站起身走了過來，無奈搖頭發話替他解釋。


    “宋施主肉身盡毀，元神大損，受創極深，貧僧也無力迴天。”


    “怎麼會？！”


    聞言，梵希自然是嬌軀一顫，淚水在眼角打轉，滿臉難以置信，伸出手想要觸碰宋遊的臉龐，纖纖玉指卻是落在空處，摸不到半點實質。


    夫妻重逢固然值得欣喜，但若是一方正處於彌留之際，生離死別近在咫尺，便實屬悲哀。


    見自家娘子泣下沾襟，宋遊也愧疚難當，忍不住安撫道：“也不要過於傷心了，我雖已身死道消，可魂靈尚在，轉世重修便是。”


    話雖如此，但正值萬年劫變，天災人禍數不勝數，修士尚且要殊死一搏，方能拚出一線生機，更遑論凡人。


    說不定宋遊剛一投胎，就被直接扼殺在了搖籃之中，莫說再活一世重登仙門了，連安穩長大都做不到。


    固然可以多次轉世，但轉世也不是沒有限製的，次數越多，覺醒前世的概率就越低，畢竟每次投胎之前，都得經過地府的洗禮，記憶逐漸被塵封，到最後，已然算是另一個完整獨立的人格了，與前世再無任何關聯。


    梵希很清楚這些，她也明白自家夫君這樣說，無非是不想讓自己過於悲痛罷了，隻是即便盡力收斂自身情緒，但一想到這次相見或許就是最後一麵，淚水就根本停不下來。


    如此悲情的一幕，看得一旁的離陽都唏噓不已，不禁想著若是宋音虞亦或者洛芷也遭重，自己又會如何呢？


    （應該……不對！我瞎想什麼呢！）


    隻要自己加把勁提前破劫，屆時便可帶著二女一同飛升，就不可能發生這種悲劇。


    搖搖頭把腦子裏紛亂的雜念暫且拋之腦後，他忍不住長唿一口氣，眼神愈發堅定起來，鬥誌昂揚。


    這時一旁的尊者走了過來，拍了拍離陽的肩膀，示意二人去另一邊，把此處留給這對苦命鴛鴦。


    剛好先天之影還有關於異界眾神的計劃要說，於是便點了點頭，跟在了對方背後，坐迴了菩提樹下的石凳。


    “說起來，離小友可有道侶麼？”


    卻不想一入座，尊者就這樣問到，差點讓離陽把口中的茶水吐出來。


    “咳咳，自然是有的，尊者為何突然間問起這個來了？佛門應該禁止邪淫吧？”


    尊者搖了搖頭，笑道：“那隻是凡俗間的看法，離小友也應該明白，雙修講究陰陽交泰，和男女歡愛大有不同。”


    “當然，貧僧也不是為某人說親，而是想提醒離小友一下，近日有不少修士在冥想之時被陰邪入夢。”


    “很有可能，是大魔萬各出世了。”


    “萬各？還不知，這位又是何方神聖？”


    說實話，雖然知曉大魔的存在，但離陽對其卻缺乏深入了解，畢竟在以往，有關寒天北境的秘辛都被宗門牢牢封鎖，散修難以觸及。


    也就如今大魔逐漸破開封印，真正顯現於世人眼中，為了維持表麵上的穩定，才有些許信息流出，但大多也零零碎碎，甚至經過不少有心人的加工，已然和真相有所出入，牛頭不對馬嘴。


    這便導致離陽內心也積壓了不少疑惑，或許，現在尊者能解答一二。


    “萬各一說是狐族出身，意外吞奪了地淵奇精，修煉上萬年得道飛升之時，卻被地淵反噬，墮落成魔。”


    “又說其根本就是地淵化身，行走世間隻為將生靈拉入地淵之中，填補空缺。”


    “但不管萬各來曆如何，吾等更需要注意的，是其能力。”


    說到這裏，尊者停頓了片刻，大手一揮，於身旁憑空凝塑出一幅畫卷，其上繪製有諸多鬼怪麵容，猙獰不已，並且齊齊湧向一正在打坐的道人。


    “萬各沒有實質，生自虛形之中，因此世間諸多法門都對其無效，這是它與域外天魔之間最大的不同。”


    天魔之所以難纏，是因為其專門針對神魂，而且行蹤詭秘，叫人防不勝防，並不代表能夠免疫術法，隻是難以命中罷了。


    “萬各雖不會竊據肉身，但卻比域外天魔更為難纏，隻因其影響乃是悄然進行的，不像天魔直接侵占元神，中招修士往往在不知不覺之中便淪為了萬各手中的提線傀儡，任其擺布。”


    “其最擅魅惑之法，對付有道侶之人，往往便會變作道侶，這也是為何，普遍認為萬各與狐族有莫大的關聯。”


    “離小友既然有道侶，那便要小心一些，已然有不少修士中招了。”


    聽完這些，離陽這才恍然大悟，表麵上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實則內心另有思量。


    既然這萬各與域外天魔有些類似，那能否用係統對付其？


    想到這裏，他不禁有些興奮起來，畢竟大魔往往存活了數萬年之久，若是能將之吞噬殆盡，金帶境自然指日可待。


    離陽的元神停留在這一境界已然許久了，靈藥也吞了個遍，苦於沒有天魔充當補藥，不得寸進，或許萬各能帶來一絲突破的希望。


    不過，大魔畢竟實力超群，不可小覷，此事還需慎重考慮。


    他稍加思索，卻是話鋒一轉：“實不相瞞，我今日登門拜訪，除去擎英以外，還有另一件事。”


    “關乎整個寒天北境的歸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