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見沒有理睬自己外界身體的變化,因為那些變化都是假的。
實際上,夢魘完全無法影響到他的心神,在握住鏽刀的時候,高見的心神就是無敵的,起碼現在是無敵的,高見完全沒有遇到過有東西能夠撼動他握住鏽刀的心湖。
鎮魔司的兵氣法相也好,鬼子母天降下的力量也好,玄化通門大道歌那堪稱誇張的神韻也好,甚至是黃泉的死意,緊那羅天之中的神韻,他全都完整的吃了下來,一點影響都沒有。
現在的夢魘,也是如此。
當張牙舞爪的夢魘降臨的時候,其實高見還是緊張了一把的。
長而管狀的紫黑色身體,不斷的扭動,膨脹,就氣球不斷鼓脹一樣,食肉爬蟲類與巨大的蟲類鋸齒狀下頜的混搭,還有許多往外突出的尖刺,惡毒的氣息湧來,整個身體都像是瀝青做成的,黑色而奇怪的液體在閃亮,蠕動。
氣泡時不時從對方的身體裏冒出來,發出大聲的爆裂聲,向空氣中噴吐著腐敗的氣息。
隻是看著,就知道後果。
當你被夢魘附身的時候,你會陷入幻覺,你會被噩夢纏繞,就像是‘鬼壓床’,那種情況就會被成為‘魘住了’,如果沒有人喚醒是很危險的。
而眼前‘神通魘禱’召喚出來的實體夢魘將會更加恐怖。
之前高見所看見的噩夢,全都會變成真的。
說實話,還挺唬人的。
但高見一上手,夢魘就老實了。
握著的鏽刀時候,高見對這些在心智裏麵搞事的東西那是一點都不虛,完全不帶怕的。
他伸手抓住夢魘的時候,對方就直接縮成了一團史萊姆的模樣。
挺可愛的。
其實高見也沒想到會這麼輕鬆,其實他原本的打算是,反正對方也不敢打死他,就趁著這個機會,嫖左家一個頂級法門的神韻,繼續滋養自己的神關,蘊養自己的神意。
至於傷勢,他覺得靠鏽刀的堅硬程度,再加上自己握住鏽刀之後對對方招數的解析能力,他可以控製在一個合理的範疇,不會影響到之後的事情。
怎麼看這也是無本萬利,風險也在可以接受的範疇裏,那為什麼不幹呢?
但他沒想到,收獲比想象中的還要大。
在他麵前擺著的,是一個夢魘,看起來還挺怕他的。
它好像沒有什麼太高級的智慧,但依然聽得懂話。
“我說,去針對那個,我就饒了你。”高見在心湖裏指了指之前那個六境巫覡,如此說道。
夢魘猛的搖動起來。
它傳來了強烈的希冀之感。
於是高見放開了他。
下一瞬,高見從心湖之中蘇醒,鏽刀還剩兩寸。
而那邊的六境巫覡,原本高傲淡然的神色猛地一變,突然眼珠爆凸!
夢魘反噬?
這是什麼底牌!?
腐敗的氣息從他的神魂裏透露而出!
他的視角裏,他的身體正在發生強烈的變化,而這些變化是他最不想看見的!
身體會腐壞,皮膚會開裂。
整個身體都會變得像火中燃燒的紙一樣,慢慢變黑,焦化,皮膚幹枯碎裂,像塵土一樣從身上滑落。
肌肉萎縮,生命被夢魘抽走,而且這些隻是最基本的東西,因為夢魘吞噬的並非是單純的氣血,還有受害者的神魂。
受害者的神魂將會不可阻擋的在夢魘的幻境裏凋亡,一次又一次的死去,所有的記憶,那些曾經的快樂、幸福、痛苦和恐懼,這一切都會被吸幹。
最後,神魂湮滅,胎光真靈都被吃光抹淨,留在外麵的隻留下一具枯萎的空殼,一個被風一吹,就會徹底變成粉末狀的消失在風中的空殼。
不行!
他用盡自己六境的神魂水平,震撼神關,猛的一拍自己的腦門!
所有神魂全部調動!
以透支心力為代價,奮盡全力,驅逐夢魘!
一掌下去,他七竅噴血,眼珠鼻孔的鮮血往外滲透,眼珠紅的駭人,但也正是這樣,撼動的神關將夢魘驅逐!
但就算這樣,他也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失去了什麼記憶?
不知道啊!根本不可能知道,你要是知道自己損失了什麼記憶,那說明那段記憶根本就沒有失去。
這代價可太大了。
但問題是……為什麼?夢魘怎麼會倒戈?發生了什麼?
這位六境的占夢驚恐的朝著高見看去,卻發現……高見已經不在原地了。
為什麼不在?
因為高見砍人去了。
三位公子已經結成一團,正在聯手對抗高見!
戰鬥還在繼續!
“停手!”這位六境護道人一聲怒吼,伸手,強行分開了兩邊!
高見收手,對此他早有預料。
三位左家公子氣喘籲籲,盡管沒有什麼表情,可他們的眼神裏全都是‘不可思議’。
難以置信!
一個打他們三個,還是壓著打!
哪怕他是四境,這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甚至於,在和高見戰鬥的這幾秒裏,他們甚至感受到了仿佛是在麵對‘水蒼蒼’的壓迫感。
不可能……不對。
滄州,不會有第二個水蒼蒼的。
左思則終於抽空說了一句:“水蒼蒼在,還有一個高見,我說了吧……要團結,我們的勝機,就隻剩下我說的那招了。”
左思借勢天地,提供基礎。
左池承接天地之力,號召群神,組成‘星官’。
左修將星官納入絳宮,成為‘星官化身’,那一瞬,將會如同天神降臨。
其他兩人默然不語,但眼中的抗拒已經幾乎消散。
水蒼蒼。
高見……
這兩個名字,真是令人厭惡啊。
而在另一邊,高見徹底收刀,感受著自己的神關。
果不其然,見識了又一份神通,他的神意似乎更加旺盛了,這條路走得通!
那就雙管齊下!
開啟大椎,鞏固神關。
等到大椎開啟之後,三竅連通,還能衝精關。
這樣一來,他說不定就是史無前例的七境兩關大宗師!
誰還不是個兩關了?是吧。
感受完了自己的進步之後,高見扭頭看向不遠處的那位六境占夢。
他似乎運用秘法,付出了一些代價,驅逐了夢魘,但夢魘沒有離開,而是順著‘神魂’迴到了高見的腦子裏。
這讓高見驚喜了一下。
不是,這東西不是一次性的?
不過想想也是,怎麼可能是一次性的,夢魘是活物啊。
沒死肯定就能接著用。
隻是這隻夢魘為什麼不走?應該迴欲界,或者說夢境世界裏麵去才對,留在自己身邊是什麼意思?
高見感受著夢魘傳來的信息。
然後他發現……
夢魘似乎是在敬畏他。
敬畏高見?是因為鏽刀帶來的澄澈心湖的原因嗎?
嗯,倒也不是說不通。
不過這玩意兒,之後再思考吧。
現在要應付那邊的左家人啊。
於是,高見開口說道:“對了,四位,你知道我來這裏是做什麼的嗎?”
“什麼?”那位占夢開口問道,他的樣子有些狼狽,還沒擦幹淨自己臉上的血,剛剛驅逐夢魘對他的損傷不算大,但也不小。
“白靈卿的事情,我勸你們不要搞小動作。”高見說道:“如果我發現你們還在拿這個出氣,你們這幾個公子,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打到你們的名聲在滄州城傳成笑話,打到你們不敢迴家,打到整個滄州都認識你們三個豬頭。”
“高見!”那位占夢厲聲嗬斥!
“怎麼,前輩要強壓我?左家年輕一輩就這麼上不得臺麵,要長輩出麵來維護?他們靠自己的本事長不了自己的臉?!除了家世什麼都沒有嗎!?”高見馬上迴嗆!
這話一說,那位六境占夢臉色一沉,但也不再說話。
事情變成這個性質,就是小輩的事情,高見……也不是沒有後臺。
如果自家公子真的被打的滄州人盡皆知,而左家去報複他個人,這可真的就要惹笑話了。
當然,也可以不管對方的這種說法,以對方破壞血祭為由將其誅殺,但那也是太學選拔之後的事情了。
太學選拔的資格在身上,他是受到神朝朝廷保護的。
不管什麼世家,其實都不敢觸怒神朝朝廷。
“既然如此,那就請出發吧,不必在這裏浪費時間了,不是嗎?”這時候,左思說話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今日被你偷襲,確實是吃了一虧,能吃十七叔的一記神通,也說明你有資格和我們同臺。”
“其餘的,也就多說無益了,你說的那個土地神不過小人物,生死都無所謂,你要放,那就放了。”
“之後的事情,在太學選拔上再談,如何?”
左思說話條理清晰,三言兩語打消掉了高見的囂狂話語帶來的臉麵影響,將戰鬥輕描淡寫的蓋了過去,提出要在太學選拔上一較高下,把今天的勝負給淡化了。
如此一來,高見今日的行為,就從‘炸彈’變成了‘隱患’。
所謂隱患,就是還沒能對現狀產生影響的問題。
都還沒能產生影響,那問題就等於不存在。
兩句話,今天被高見打臉的事情,就被定性成了無關緊要的爭執。
說實話,這些世家子,一個個動起嘴皮子來都挺利索的。
但高見也無意和他們爭論什麼,畢竟這個結果是他喜聞樂見的。
在這裏打,打來打去也沒什麼用處,又殺不了人。
但殺一殺威風,讓白靈卿他們過得好些,這個目的是達到了。
於是高見,點了點頭:“那就告辭了,三位,太學選拔上我們再比一場。”
高見的語氣相當輕柔。
隻是,三人卻突然感受到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明明是沒有任何敵意,沒有咬牙切實,甚至高見還帶著習慣性的微笑,但就是讓他們三個像是突然被人把冰塊塞進後頸裏麵一樣。
“那麼,三位……啊不,四位,古戰場見。”高見翻身上馬,掃了一眼旁邊躲著看的那些縣令啊,富戶什麼的。
然後他又雙手抱拳,補充了一句:“各位當地父母官,白靈卿那邊,勞你們操心了,我在這裏,多謝各位!”
這話一說,圍觀的眾人頓時臉色煞白!麵麵相覷,在高見和左家三位公子的身上來迴掃視,一時之間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不是,這……這要怎麼迴啊?
“各位?”高見歪了歪頭,有些疑惑的看著他們,似乎是在好奇他們為什麼不表態。
眾人咬牙,冷汗直流,這要怎麼表態!這不是難為人嗎?!
不過也確實如此,高見就是在難為他們。
這一句話說出來,白靈卿的地位基本上也就穩固了,沒有人再敢隨便招惹了吧?
縣令一咬牙,對一位典吏使了個眼色。
那位典吏頓時渾身篩糠。
可他顯然是有什麼把柄在縣令手上的,隻得如喪考妣的走出來,大聲說道:“大……大人放心,我們定會公事公辦,以全國法!”
說完這話,此人汗出如漿,渾身衣衫已經被浸透,明明周圍還燃燒著高見點起來的火,可他渾身上下卻濕漉漉的像是剛剛下雨被淋濕了一樣。
左家三位公子那邊似乎沒有心情迴答這些話,隻是擺了擺手,對高見說道:“古戰場再見,高見。”
語罷,那位占夢從懷中拋出一枚彈丸。
彈丸在半空之中展開,化作一尊機關獸,是飛禽,看著像是孔雀一般,上麵的羽毛還泛著七彩模樣,繁複華麗,飛在天上一定很好看。
看起來他們就是用這個來趕路的。
左家四人完全無視了那些縣令之類的東西,徑直離開了這裏。
那麼就隻剩下高見了。
於是剩下的人納頭便拜,一下跪下去一排人,異口同聲的高唿:“大人的安排,我等定不敢怠慢!一定放在心上!”
看見他們的模樣,高見搖了搖頭。
能怪他們嗎?
看那個被推出來試探的小小典吏,就知道他也有把柄在身上。
這些縣令,顯然也有把柄在世家手裏。
白靈卿,也有把柄在那些典吏手裏。
一環扣一環,每個人都在局中,誰都不敢脫離這官場啊。
“諸位父母官能記在心上就好,那我先走一步,告辭。”高見拱手,翻身上馬,騎著走龍消失在了天邊。
一群人這才鬆了口氣。
隻是心中都冒出了白靈卿的樣子……
這破爛狐貍一隻,怎麼來的這麼厚的靠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