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青州督造司總督,現京都工部尚書,黃天賜。”
李程聞言怒極反笑:
“好好好!這青州督造司,真是出人才!”
說罷,李程就是提著刀朝著四方鎮的反方向行去。
文人語大喊道:
“你去哪?!”
李程頭也不迴,擺了擺手:
“殺人!”
文人語心中了然,知道李程是去青州督造司了,連忙大喊:
“你沒有證據,殺什麼人?!”
李程身影已經走遠,卻還是有輕飄飄的話傳來:
“我李程殺人,從來不用證據。”
於此同時,劉嶽耳邊響起李程的聲音:
“永安鏢局由你護送至京都,若出了意外,這天下,沒有你黑水寨眾人容身之處。”
李程突然離去,餘下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
最後還是劉嶽最先打破沉默:
“他剛剛交代我,讓我護送你們去京都。”
文人語點了點頭,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對李程也有些了解,平日裏是懶散了一些,卻是個思慮周全的。
劉嶽雖是山匪,但秉性不壞,隻是有點缺心眼,否則黑水寨身為青州第一大山頭,寨子的山匪日子也不至於過的這麼難受,李程將車隊交給劉嶽,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餘月紅卻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雖然已經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可自己的父親死在劉嶽手裏是事實,接下來朝夕相處,難免有些不自在。
而還在昏迷中的燕雲和兩小隻自然不會有意見。
見永安鏢局的眾人都同意了,劉嶽便是轉頭麵向王華。
這個自己曾經最信任的兄弟,原來在一直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間,心中唏噓,良久才是歎了一口氣:
“或許我確實不適合當寨子的大當家。”
王華猛然抬頭,眼中有欣喜,有詫異,有不敢置信。
本以為今日已是一場死局,沒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的意思是……?”
劉嶽有些心灰意冷:
“這麼多年,辛苦你撐著寨子了,隻是如今,我們兩個不可能一起呆在寨子裏,而你,比我更適合當大當家。”
王華再次低下頭:“那你要走?”
劉嶽:“嗯,年少時,我就想當個行俠仗義的江湖遊俠,沒想到在寨子裏,一困就是二十多年,趁著這個機會,也想再走一走江湖。”
說完,劉嶽拍了拍王華的肩膀:“你好自為之吧。”
交代完所有的事,劉嶽便是不再理會身後黑水寨眾人的挽留,跟著永安鏢局的車隊,灑然離去。
黑水寨少了一個武力高強的大當家,而江湖上,卻多了一個心懷正義的江湖俠客。
官道之上,塵煙彌漫,過往來人,隱沒其中。
馬車軲轆不停,永安鏢局一行人很快就抵達了四方鎮。
四方鎮,乃是南方距離京都最近的一座小鎮,在兩百年前,前朝初立時,其實並沒有這座小鎮,隻是當年戰亂,難民皆往京都而來,京都不堪重負之下,便是在南方三十裏地之外安營紮寨,收容難民,以免發生暴亂。
經過幾年的發展,此地也漸成規模,難民在此開荒耕地,安居樂業,同時又距離京都最近,許多商賈車隊往來京都都在此歇腳,自然便帶著經濟上升起來。
而因最初乃是容留四方難民之所,便稱為四難鎮,又隨著兩百年的發展,居民覺得四難鎮名字有點不吉利,便改名為四方鎮,有四方來者皆是客之意。
因四方鎮距離京都最近,很多京都的世家公子小姐都會來此出遊,所以四方更是被南朝人戲稱為“小京都”。
永安鏢局的馬車駛入四方鎮,街邊熱鬧的景象便是讓兩小隻忍不住探出頭來四下打量。
饒是燕雲和餘月紅都被眼前繁華之景吸引,看向邊上的眼神中滿是好奇。
最後馬車停在一家的客棧門前,幾人走進屋內,馬上就有店小二迎了上來。
“呦!客官,敢問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餘月紅從懷裏掏出荷包:“給我來四間客房。”
小二麵色訕訕:“客官,真是不巧,小店客房已經滿了,您要不再另尋他處?”
餘月紅也不生氣,出門在外,碰到客棧沒有房間乃是常態,轉身走了出去。
接著幾人又是一連問了幾間客棧,卻都是得到了客滿的迴答。
饒是一直沉默寡言的燕雲都開始皺起了眉頭,這四方鎮即便是再如何熱鬧,也不可能每間客棧都客滿。
餘月紅也是察覺到一絲不對,不禁找了個小販詢問了起來。
“這位大哥,小妹途經此地,找了幾間客棧,卻一直都人滿為患,這是何緣由?”
小販上下打量了一下餘月紅,哈哈一笑,熱情得迴答道:
“姑娘你有所不知,上旬時,有一個京都來的公子哥舉辦了個玲瓏詩會,包下十幾家客棧,說是要廣交天下才子,振興文壇,隻讓男子參加,這不再過幾天,這玲瓏詩會就要開始了。”
餘月紅疑惑道:
“隻讓男子參加?這是何道理?”
小販:“聽說是這公子哥在京都時和一才女鬥文,結果滿盤皆輸,那才女留下一句,“傳聞京都男子文采斐然,現今看來,不過爾爾。”所以來尋一些人找迴場子呢。”
這時候文人語來了興致,插嘴道:
“這女子什麼背景?居然敢說這樣的話?”
小販悄聲道:“聽別人說是北國皇室之人,專程來給下馬威的。”
文人語:“北國尚武,居然還能出此等才女?京都文壇人才輩出就無一人能出其右?”
小販擺了擺手:“可不是嘛。”
文人語還想說話,還是餘月紅插嘴道:“這位大哥,我們想要尋一地方住,不知能否指點一二。”
小販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現如今想要找地方住……可能真的找不到了。”
餘月紅心裏一沉,若是找不到地方住,恐怕就得連夜啟程前往京都了,而這天下聞名的小京都,想要再來,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著實有些可惜。
這時小販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你們可以去參加玲瓏詩會啊,隻要參加之人,都可以免費入住那些客棧,而隨行之人也可以八折入住,我看這位小哥是個讀書人啊,不妨去試試。”
說著,小販手指向了文人語。
文人語一愣,下意識就想要拒絕。
這男子詩會,自己一個女子瞎湊什麼熱鬧,隻是一想到隊伍裏剩下的兩個男人,一個莽夫,一個啞巴。
迴頭看到餘月紅還有兩小隻眼巴巴得看著自己。
文人語歎了口氣:“好吧,我就去試試唄。”
幾人順著小販給的地址,來到了一家名為“君來”的客棧,門口寫著一副對聯:
上聯寫著:天下英雄豪傑到此激揚文字
下聯寫著:世間貞烈女子進來寬衣解帶
橫批:天地正氣
如此對聯,足見這玲瓏詩會的舉辦者對那北國女子成見頗深了。
“客官到這,可是為了參加玲瓏詩會?”
店小二一副書生打扮,文縐縐道。
文人語點頭道:“沒錯。”
“玲瓏詩會廣邀天下才子,但想要參加詩會,還需經過一番考驗。”
書生搖了搖手中的折扇,從身後拿出了一個紙筒。
“還請兄臺從中抽取兩張,並以此為題,作詩一首。”
文人語出自天下書院,腹中詩書無數,對這小小考驗是絲毫不懼。
信手抽出兩張紙條,打開之後分別寫著:
“生死”,“旅途”
文人語閉眼,思緒沉澱。
半晌,書生忍不住開口道:“兄臺瞧著還年輕,這兩道題對你來說,是有些難了,若實在作不出,也不打緊。”
文人語負手在後,望著天邊斜陽,笑道:“古來聖賢皆為我師,我作不出,聖賢作得出。”
說罷,文人語便沉吟道:
“筆來。”
書生遞過一支斟好墨水的毛筆。
文人語握筆,潑墨揮毫。
生者為過客,
死者為歸人。
天地一逆旅,
同悲萬古塵。
洋洋灑灑二十個字,字如遊龍飛鳳,足見書法功底。
書生接過一看,眼中滿是驚豔,不禁高唿:
“天地一逆旅,同悲萬古塵,好一個古來聖賢皆我師,好字!好詩!”
文人語也有些自得,高昂著頭,笑道:“不知憑此詩,可入得了玲瓏詩會?”
“當然!當然!僅憑此詩,可入上座,兄臺請。”
說罷,書生便是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牌遞了過去。
玉牌入手溫潤,質地絕非凡品。
幾人就這樣順利得住進了客棧,同時店小二送來了玲瓏詩會相關的細則。
因為詩會場地限製,所以隻比四樣,分別是樂理,作對,作詩,以及策論。
樂理,對聯和作詩好理解。
策論,就是“紙上談兵”,一方攻城,一方守城,攻城方選擇進攻的兵種,守城一方可事先寫下紙條,在城外做何埋伏,駁斥之間,由裁判做出決斷,也是當下京都文壇比較盛行的娛樂方式。
然而文人語這些並不在意,本來就沒打算在詩會上嶄露頭角,那自然也不需要為此做什麼準備。
安頓下來之後,就是匆匆帶著兩小隻跑出去玩了。
而在此時,青州督造司,總督楊巖的府邸之中。
“老爺!大事不好了!”
下人闖進房間,跪倒在桌案前。
楊巖手中的茶杯都是被嚇得掉落下來,忍不住大罵道:“整日大驚小怪,成何體統?!”
下人喘著粗氣,依然是斷斷續續說道:
“黑水寨敗了……那永安鏢局的車隊裏有一個高手,黑水寨的大當家在其手下連一招都走不過!”
楊巖給自己重新斟滿了茶水,輕輕吹了一口:
“敗了便敗了,再想其他法子便是。”
下人慌亂得擺手:“黑,黑水寨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那個人,往我們這來了!”
楊巖手中的茶杯又是一抖,剛倒的茶水又灑在了自己身上,然而此時他也顧不得燙,站起身來高聲道:
“你說,一招就打敗了黑水寨大當家的那個高手,往我們這邊來了?!”
“沒,沒錯。”
“過來幹嘛?”
楊巖聲音已經有些顫抖。
“黑水寨那邊是說……要來殺您。”
啪嗒,
楊巖腳步一軟,跌坐在身後的太師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