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朝陽升起,驅散漆黑的夜幕。
京都的百姓依舊如同往常一般爬起來進入到各自的工作中,寬敞的車道上也已有行車。
而在內城之中,所有參加早朝的官員,均是神色肅穆,心事重重。
昨日陛下召見刑部尚書一事並未遮掩,早就在一眾官員中傳開了。
他們都知道,今日的早朝不能再像之前悠哉,恐怕會有大事發生。
而作為事情的中心角色,江烈自然是早早就準備好了相關卷宗,腦海中千百遍模擬早朝上會發生的事情,甚至都打好了腹稿。
至於另一位主人公,工部尚書黃天賜也是起得比往常都要早,昨日在左丞相府中聽過洪忘機一席話,如同吃了定心丸,但遭逢如此大事,縱然是為官數十載,依舊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一輛輛馬車匯聚宮門口,一位位頭頂烏紗帽,腳踏登雲履的朝廷命官衣冠整潔得步入其中。
不少人在這個過程中便攀談起來。
“你聽說了昨日陛下召見江大人的事情了麼?”
“早就傳開了,哪還有誰不知道啊。”
“那你覺得陛下召見江大人所為何事啊?”
“還能是什麼事,無非就是青州督造司的事唄,百姓都傳了這麼久了,陛下再裝不知道也不行了。”
“是吧,就是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打算的。”
“用得著你瞎操心?今日早朝過後就都清楚了。”
“希望吧,如今清黨勢大……”
“噓!你不要命了?給人聽到,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
百官紛紛入宮,最後黃天賜才姍姍來遲,對著門口的禁衛軍統領唐逸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唿。
唐逸也是點頭示意,隨後便對身後的士兵大喊道:“時辰到了,把門關上!”
隨著厚重的宮門緩緩閉合,黃天賜轉身,正步入內。
……
南朝的早會在大雄寶殿,門口是一片足以容納兩千人的巨大廣場,全部都是用石材中最為珍貴的白漢石鋪就而成,在日光之下還會折射出瑰麗的光彩,通往正殿的道路上有三座石橋,如同長虹臥波,美不勝收。
最為震撼人心的,乃是這組成巨大的廣場與石橋的白漢石上,雕刻著眾生百態,單獨拎出去都是珍品,站在大雄寶殿上,更是可以看到那一張張獨立的雕刻組成的雄偉畫卷。
黃天賜拾階而上,來到頂端,楊朝南與洪忘機早已經在等他。
三人迴身望著巨大的廣場,
黃天賜:“二十多年了,每次到這裏我都會迴身看一下,去看那眾生渺小,而我獨高。”
楊朝南笑道:“將來還會更高。”
洪忘機拍了拍兩人肩膀:“進去吧,兩位大人。”
清黨三人邁步進入大雄寶殿,徑直走到首位。
文武百官看著三人走過,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當今天下,南朝國運,都得看這三人。
同樣在首位的,還有寧黨寧無缺,江烈,陳銘生,以及保皇派的項城和房子鳴。
寧黨向來看不慣三人,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
反而是保皇派的兩人對三人示以微笑。
很快,一個老太監便是從殿後走了出來,拉開了帷幔。
魏十三身著黑金龍袍,頭戴珠簾冠,蒼老的麵孔上威儀盡顯,既不是和李程相約思恩樓的慈善老人,也不是和江烈在寢宮會麵的隨和長輩。
此刻的魏十三,是君臨南朝的王,是萬萬人都隻能仰視的南朝皇帝。
文武百官見皇帝出來,紛紛下跪,異口同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魏十三睥睨全場,高聲道:“眾卿平身。”
“謝主隆恩!”
所有官員起身。
魏十三一揮袖子:“開始議事吧。”
最先站出來的是禮部尚書寧無缺。
“陛下,前一個月北國郡主魏亦寧造訪京都,於京都儒林文鬥數場,皆是大獲全勝,在年輕一輩中無一敵手,我南朝文壇顏麵盡失,一直到後來在四方鎮中,一個叫名不見經傳的書生文人語橫空出世,才挫其銳氣。”
魏十三:“怎麼?找到這個文人語了?”
寧無缺拱手道:“沒錯,臣已查到,此人乃是三十八年的秀才。”
魏十三眉頭一皺:“秀才?如此大才,怎麼沒有繼續參加科舉?我南朝朝堂,難道還容不下他麼?”
寧無缺遲疑道:“臣想此人應該是心有鴻鵠之誌,考取秀才之後……”
魏十三沉聲道:“說!”
寧無缺這才繼續道:“此人考取功名之後,便是在天下書院求學,一直到半年前才離開書院開始遊學。”
魏十三一愣,笑道:“天下書院?天下書院挺好,挺好,哈哈哈。”
這下輪到寧無缺詫異了,一直以來皇帝對天下書院都不是很感冒,總說偌大南朝,書院百千,卻無一家書院能出其右。
許多南朝士子進了天下書院,出來以後去北國入仕,每每說起都能讓老皇帝氣的吹胡子瞪眼。
是以寧無缺說到文人語入天下書院才有所遲疑,生怕被老皇帝抓住痛罵一頓。
沒挨到罵,寧無缺自然不會沒事找事,拱了拱手就站迴了隊伍裏。
在之後又有幾位官員就凜冬將至,國庫糧食的問題提了幾點問題,皇帝與眾臣也都一一商量出對策。
這個時候,隊伍末端,一個年輕的官員站了出來:
“陛下,臣要狀告工部尚書黃天賜,於青州督造司任職總督之時,私吞官銀,假造賬冊,勾結黑水寨山匪,偽造命案!”
幾乎所有人的官員聽到這句話,心中都是閃過一個念頭。
今早真正的重頭戲來了!
黃天賜聞言轉頭看了看末端的年輕麵龐,並不認識,甚至不知在何處任職,隻不過今日之後,這個被人拿來當槍使蠢貨的詳細資料都會出現在自己的桌上。
隻要能熬過今日的話。
老皇帝斜睥了一眼年輕官員,道:“黃大人貴為工部尚書,在位也有十餘年,兢兢業業,那十幾年前的事情,你可有證據?”
年輕官員一身正氣:“微臣自然有證據,請陛下過目!”
老太監上前接過卷宗,檢查沒有問題以後轉而遞給了皇帝。
在場所有的官員不由得屏住了唿吸,他們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個年輕小吏隻不過是皇帝推出來的一枚棋子而已,若是成功扳倒黃天賜,那自然是大功一件。
若是失敗,這個年輕小吏便是成就陛下與黃天賜君臣之誼的最好工具。
皇帝細細看過手中卷宗,轉而對臺下的江烈道:“江愛卿,這份卷宗你拿去,好好核實一番,可莫要冤枉了黃大人。”
江烈恭敬跪下,恭敬接過太監遞過來的卷宗。
“是!臣定然查個水落石出,給黃大人一個公道!”
所有官員紛紛翻了個白眼,還一個公道,能給人家老黃留個全屍都算你江烈心善了。
皇帝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黃天賜道:“黃愛卿,你可有話說?”
黃天賜不動聲色,拱手作揖:“臣心赤誠,日月可鑒,自不懼奸人構陷。”
皇帝大笑一聲,拍手道:“好!好!黃愛卿忠心赤膽,不愧為朕的肱骨之臣,既如此,那不如就隨江愛卿迴刑部,等一切調查清楚了,再迴去?”
此話一出,所有人心頭都是一驚,這是要亂拳打死老師傅,趁著清黨還沒反應過來,先下手為強,這案子恐怕是早就已經查的清楚明白,人隻要進去了,想要出來,那就是癡人說夢了。
這等心思,清黨的眾人怎麼會看不出。
洪忘機連忙站出來道:“陛下不可,此案尚未明了,黃大人若以清白之身入刑部,出來百姓眾說紛紜,恐對黃大人聲譽有影響,黃大人身為一品大員,那對朝廷的聲譽,亦是重創。”
一句話將事情扯到了家國大義上麵,洪忘機不愧是深諳官道多年的老狐貍。
江烈同時站了出來:“洪大人放心,黃大人進了刑部,下官定然是好茶好酒照顧著,絕不讓受一點委屈,我刑部也不是什麼醃臢之地,進來出去的,不會對黃大人的聲譽產生影響的。”
這時楊朝南上前一步:“江大人這話說的,事情不是落在你頭上,你當然說風涼話了。”
武官說話,比起文官少了許多彎彎繞繞。
禮部尚書寧無缺冷笑道:“楊大人的意思是,江大人這刑部,隻要進去出來,人也會變成鬼咯?那刑部諸位同僚,還要不要幹了?這天下諸案,還要不要人管了?”
楊朝南指著寧無缺道:“你牙尖嘴利的這小兒!”
眼看場麵越來越亂,老皇帝眉毛倒豎,大喝道:“肅靜!朝堂可是爾等放肆之地?!”
看所有人安靜下來,老皇帝一揮袖子,高聲道:“朕意已決,這事情就這麼定了!莫要再論。”
洪忘機連忙下跪磕頭:“請陛下三思!”
整個大殿的文武百官,絕大多數都在此時跪下,異口同聲道:
“請陛下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