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歲屋子裏氣氛陷入冰冷,蕭年年咬著下唇,緊緊盯著阿歲。
本來想要說一些婉轉之語的阿歲,在蕭年年目光緊逼之下,最終還是歎了一口氣:“沒錯。”
蕭年年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彌漫水霧,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哭出來。
“我不信!就靠我自己也能抓住山匪!不用你們給我幫忙!”蕭年年飛奔出房門,如同一團跳動的烈焰。
阿歲在身後叫喚了一聲:“小姐!外麵還很危險!不能出去!”
隨著這一聲落下,周圍的環境變得模糊,就像是被一層紗布籠罩,時間仿佛也在這一刻進入了停頓。
正看的入神的清明等人不禁有些疑惑,夢境怎麼在這個時候戛然而止了?
不過這疑惑很快就被唐笑笑的哭聲打斷:“嗚嗚嗚,蕭婆婆太可憐了,家裏長輩去世,這時候又知道了自己從小到大做的事情都是別人逢場作戲,這打擊該有多大啊。”
文人語沉默不語,她同樣也是心懷鴻鵠之誌的人,設身處地想想,若是自己發現從小天賦異稟都是別人抬舉,恐怕也很難保持冷靜。
清明則是反駁道:“固然蕭婆婆遭遇打擊很大,可這畢竟不是阿歲所為,當時的他不過是一個孩子,作為一個下人,他隻是一個執行者罷了,怪不得他。”
唐笑笑和文人語瞥了一眼清明,眼神中滿是不悅。
清明還恍然未覺,繼續嘮嘮叨叨:“阿歲當初若是不裝出打不過蕭婆婆的樣子,難道蕭婆婆就不會傷心了?歸根究底,這件事在一開始蕭夫人下令寵著蕭婆婆的時候,就已經犯下了錯,後麵阿歲無論如何作為,都做不對。”
眼看兩個女生的眼神越加兇險,司徒向南扯了扯還在長篇大論的清明袖子:“好了,不要再說了。”
清明顯然是來了勁,梗著脖子道:“為何不說?公道自在人心,阿歲不僅做的沒錯,反而是在背後為蕭婆婆做了這麼多,為蕭家做了那麼多,更是在蕭家危難之時,其他人急流勇退之時逆流而上,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這事情不管放在哪裏,阿歲都做的沒錯!哪怕蕭婆婆也很可憐,但無論如何都怨不得阿歲!”
司徒向南一把捂住了清明的嘴,連聲道:“人間公道是人間公道,和女子心事是兩迴事,你要知道這人間很多事,本來就講不得道理,尤其是對女子。”
就在這時,迷蒙的黑暗之中一個佝僂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讓他說,我倒想聽聽看,這人間道理到底是怎麼一個道理。”
看清來人,清明幾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居然是現實中的蕭婆婆!
明媚刁蠻,熱情似火的年輕蕭年年,和眼前這個身材佝僂,步履蹣跚的老人形象重合,讓幾人心中不約而同得升起一種落差感。
“怎麼,見慣了老身年輕的樣子,再見到這副模樣,就認不出來了?”老人一步步上前,最後走到清明麵前,直勾勾得看著清明道:“你給我說說,當年老身做錯了什麼。”
唐笑笑輕輕扯了扯清明的衣角,自己人聊聊也就罷了,若是當著人家正主麵說人家壞話,那可就惹上麻煩了。
當年的蕭年年武功是平庸沒錯,可如今這老年的蕭年年實力可就捉摸不透了,烈焰紅槍,不是浪得虛名。
清明這小子走了這麼久江湖成長了是沒錯,可看了這麼久阿歲的經曆之後,心裏早已經是憋屈得緊,完全不考慮後果,一股腦就說了出來。
“當年婆婆於私來說自然做的沒錯,有委屈,誰還能給好臉色?但於公,就大錯特錯!”
“阿歲多年來一直委屈自己討好你,雖然他是下人沒錯,可試問你身邊其他下人可有像阿歲這般對你上心?如果不是心悅於你,你就算再怎麼國色天香,也早就給拋到犄角旮旯去了,誰伺候得了你?”
“對阿歲有恩的從來就不是你,而是蕭夫人,在蕭夫人離世之時,也曾對阿歲說過,讓他不要再等你,讓他去找別人,他照做了麼?沒有吧。”
“當初蕭家大火,你自己也看到了,如果不是阿歲,你早就沒了吧,憑你的三腳貓功夫,在那些強盜賊匪手中,三招都走不過,多虧阿歲拚死相救才保全性命,有什麼恩在那時候都報完了,在之後你又是如何做的?”
“你覺得自己丟了臉,處處針對阿歲,讓他難做,可憐他統管蕭家這麼多人,每天省吃儉用,就為了能讓安穩日子長久些,你呢?按照你那花法,你以為蕭家帶出來的這點家底能撐這麼久?你知道大米多少錢一斤麼?還把自己當大小姐呢?”
“最後這裏,蕭府下人飯都吃不起了,他有給你少過一頓?雖然我沒看見,不過苦日子我過過,他在背後吃的肯定沒你好,說不定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
“後麵的話你也聽見了,阿歲隻要不管你,以他的本事在外麵必然能過上更好的日子,這時候的你,對他來說隻是拖油瓶而已!可他依舊在下人麵前處處維護你,維護蕭家,他又何錯之有?!”
清明一番話說得蕭婆婆老臉紅一陣青一陣,一邊的司徒向南也給他使了無數眼色,可這小子愣是當沒看見。
“蕭婆婆您別生氣,他就是個愣頭青,沒見過世麵。”文人語勸慰道。
蕭婆婆盯了清明許久,好半天才幽幽道:“或許,當年他也是如你這般想的,所以才不辭而別......”
文人語疑惑道:“蕭婆婆,後麵發生了什麼事?”
蕭婆婆輕聲道:“我一氣之下離開了蕭家,想要去剿滅山匪,後來卻中了山匪的詭計,不慎落入了這些惡徒手中,本來就要失身於這些人,好在那山匪頭子見老身長得還算不錯,要娶我當壓寨夫人。”
“他們定下了良辰吉日,又怕我跑了,就將我關在了地牢之中,後來,官府打上門來將我救了出來。”
唐笑笑問道:“那阿歲呢?他去哪了?沒來救你嗎?”
蕭婆婆輕輕搖了搖頭:“從始至終就沒見過他,我出來之後迴了蕭家,他的東西也都在,不像是有準備的離開。”
唐笑笑:“後來呢?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蕭婆婆麵色有些苦澀得點了點頭:“是啊,或許他是對我太過失望了吧,這才什麼都沒帶就倉促離去,這麼多年,他再也沒出現過,也是在他離開之後我才知道,我的生活裏到處都是他,沒了他,我這所謂的天之驕女,確實什麼也不是......”
“心中的那一抹歡喜,之前不願承認,在離開之後才幡然醒悟,可再如何後悔都已是來不及。”
說完,蕭婆婆便是一揮手,身邊憑空出現了一排貨架,上麵放置著許多製作精良的麵具。
混濁的眼神在貨架上掃視了一番,蕭婆婆嘴角開始出現一抹病態的笑容:“讓我看看,那一年,是誰看到阿歲離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