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緩流逝,浮生鎮(zhèn)的百姓看著天上遮天蔽日的湖水已經(jīng)失去了最初的好奇,反而開始擔憂這湖水落下之時會不會將整個浮生鎮(zhèn)砸的粉碎。
愁緒縈繞在所有人心間。
若是這湖水不受管束任其落下,在場所有人,不論武力高低,都會被這足有千萬噸重量的湖水壓成肉糜。
而這湖水是否會如升起那般溫柔,就取決於那個懸浮在空中一動不動的吳滄瀾了。
有一些百姓們終究是坐不住了,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你們說,這神仙會不會真的不顧我們的死活,讓湖水砸下來啊?”
“應該不至於吧,淩雲(yún)十二閣好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聖地,害了我們,那和魔頭有何區(qū)別?江湖上又會有誰服他們?”
“這就是你們江湖資曆淺了。”
“淩雲(yún)十二閣,確實是聞名天下的武學聖地不假,但這站在天下山巔的十二人,就連兩國陛下都不放在眼裏,我們的生死又何足掛齒?”
“江湖上有沒有人服他們,他們又怎麼會放在心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他們還真能無法無天?我們浮生鎮(zhèn)加上遊客,如今至少有十萬之眾,若是我們這些人大部分死在這湖水之下,兩國官府還能視若無睹不成?”
“你覺得這揮手之間就能將整座浮生入夢湖湖水抬起來的神仙人物,還會在乎官府緝拿?僅僅展露出來的這手段,恐怕就可當百萬之師了。”
“那可如何是好?那我們快跑吧,真等這湖水落下來,跑都來不及了。”
“你就歇著吧,浮生入夢湖大霧持續(xù)最多一天時間,你沒看見之前這位神仙把整個鎮(zhèn)子的大霧都吸進去了眼睛都沒眨一下,如今他進入夢境估摸著片刻就能出來,你能跑到哪去?”
“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這可如何是好啊?!”
“咱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坐著等死吧。”
就在百姓們議論紛紛的時候,一些個之前未曾登天一戰(zhàn)的江湖強者飛身而起,朝著吳滄瀾圍殺而去。
行走江湖第一準則,趁他病,要他命!
明著是打不過人家了,那就得趁著這位神仙人物入夢的時候殺了他!
足足幾十人升天,手段頻出,聲勢絲毫不比之前那些強者登天時弱半分。
這浮生入夢湖,居然還藏著這麼多的高手!
接近百名登堂入室的高手,天下十二大勢力中任何一個恐怕都沒有這麼多。
槍風,拳風,劍氣,刀芒,無數(shù)勁氣爆發(fā)在天空之中掀起一陣狂風,懸浮著的湖水也是波瀾漸起。
眼看那些淩厲的攻勢就要落到吳滄瀾身上。
似乎是感受到了危機,吳滄瀾一直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
“你們,想要幹什麼?”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眼看都要到鼻尖的勁氣一頓,旋即以吳滄瀾為中心,一股更為狂猛的風暴瞬間爆發(fā)出來。
肉眼可見的黑色殺意彌漫蒼穹。
所有刀槍劍戟統(tǒng)統(tǒng)折斷,化為碎片,緊接著是那些江湖強者,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哀鳴,居然是肉眼可見得褪去皮膚,銷去血肉,化作了一具具白骨無力得落下。
眨眼之間,數(shù)十名獨霸一方的江湖強者全部殞命。
從夢境中出來的吳滄瀾外貌沒有任何變化,但是氣質(zhì)卻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不再像之前的如沐春風,黑色的氣場肉眼可見,充滿了血腥,暴戾,殺意。
如淵似獄的冰冷眸子瞥了一眼下方的百姓,吳滄瀾輕聲道:“這大概就是我留給人間的最後一點善念了。”
說完,吳滄瀾一直高舉的手臂陡然一鬆。
懸浮在天空中遮天蔽日的湖水頓時失去了牽引之力,猛地落了下來。
小鎮(zhèn)百姓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fā)生了,那千萬噸湖水,要以雷霆萬鈞之勢砸入湖中。
如此景象,對浮生鎮(zhèn)的所有人來說,就和世界末日沒什麼區(qū)別。
一些腳程比較快的江湖強者早就在吳滄瀾入夢的時候就已經(jīng)跑到了小鎮(zhèn)邊緣,此時看到這湖水落下,更是頭也不迴得朝著鎮(zhèn)外飛奔。
整個浮生鎮(zhèn)亂成一片,不管能不能逃得了,所有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勁朝著遠處飛奔。
人性的醜陋在此刻暴露無遺。
所有人都在追尋著生的希望,自然也有些人在此刻被人撞倒,被人踩踏,悄無聲息得死在青石路上。
禮義廉恥在此刻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百姓的心裏隻有兩個字。
活著!
任何人事物在這兩個字麵前都可以被放棄。
而天上幽深的湖水遮天蔽日落下,黑影籠罩整座小鎮(zhèn),無不證明著,任由下方的人逃到哪裏去,都毫無生路。
數(shù)以千萬噸的湖水,可以將堅固的青石房屋壓得粉碎,而湖水流竄之間,即便是躲在地窖裏也逃不開溺死的命運。
方才吳滄瀾不過是吸取白霧時造成的些許風浪就已經(jīng)讓一眾強者使出渾身解數(shù)才將之平息。
如今整個浮生入夢湖的湖水落下,眾多強者重傷不起,能站起來的不過寥寥十幾人,更有不少人已經(jīng)朝著鎮(zhèn)外跑去。
混亂交織,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證明著浮生鎮(zhèn)的破滅已經(jīng)是板上釘釘之事。
眼看湖水越來越低,終於有第一個人站了起來。
赫然是在方才就已經(jīng)登臨絕巔,但卻不敵吳滄瀾而導致身受重傷的蕭婆婆。
紅纓似火,烈焰焚城。
蕭婆婆身上駭人的傷勢似乎已經(jīng)恢複了不少,淩厲的氣勢就像是一桿衝天的長槍,席卷著無邊烈焰迎上了湖水。
“我輩江湖客,貪生怕死者有之,悍然赴死者亦有!”
手臂骨折成詭異弧度的老乞丐哈哈大笑一聲,也是衝天而起,鏗鏘聲從身上傳出來,整個人就像是一柄長刀,跟隨著蕭婆婆飛上了半空。
宋遠行抹了抹嘴角溢出的鮮血,大罵一聲:“他娘的,當年因為老子偷懶害死了別人一家,這就困了我小半輩子,如今這麼多人若死在眼前,估計這輩子是過不去了,死便死吧!”
腳掌蹬地,宋遠行腳踏虛空,層層登高。
清明瞥了一眼身邊的儀狄,望著天上下沉的湖水,再遙遙望著小鎮(zhèn)邊緣逃命的江湖強者們。
腦海中一個個人影閃現(xiàn),唐笑笑,文人語,司徒向南,客棧相熟的掌櫃,店小二。
身後有這些人在,他不能退,也不會退。
少年意氣在此時達到頂峰。
這人間事當然總是會有更好的答案和做法,有些有利於己身,有些更利於他人,可當下的對與錯,聽自己的聲音便足夠了。
“哈哈,我就知道在文姐姐夢裏聽到的道理不會白聽。”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雖千萬人,”
“吾往矣!”
鏗鏘!
卻邪出鞘,衝天刀氣若垂天之雲(yún),驟然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