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臺上站著一高一矮兩個人,付寧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個子高的,關文慧!
誒~~~,桂康沒來,這是讓小舅子接站來了?
黃琛也挺詫異,他們這一行人在這兒除了那個桂康,還有熟人呢?!
做為實在親戚,桂平先上去打招唿,“文慧,你們是接站還是坐車啊?”
關文慧這才反應過來,這兒還有親戚呢,不好意思的說了一句,“我看見你們就光顧著找羅師傅了。
我來接站,接一位京城來的黃先生,說是在最後一節車廂,沒想到下來的是你們。”
黃琛聽了走過來,“我姓黃,都是一塊兒的,邊走邊說吧。”
付寧看著關文慧身邊的那個小子,個兒也不矮了,就比他低半個頭,這模樣怎麼看怎麼有點兒熟。
現在正跟在付闖身邊,嘰嘰喳喳的嘴就沒閑著過。
可能是付寧老是看著他,那孩子發覺了,一會兒也湊過來跟他說話,“付三叔,我爹說您給找的那個大豆的種子特別好,過年想讓您幫著再找點兒!”
他這麼一說,付寧才反應過來,這孩子是關玉龍!
他記憶裏還是桂康成親那年,剛到他肋下的那個小孩兒,跟著他們在雪地裏打兔子,讓付闖手把手的教放槍。
這樣子可真是變化大了,長開了,個子也躥起來了。
他不禁感歎了一下,老是覺不出來自己老,總覺得昨天剛在阜成門的小院子裏睜開眼,喝了那碗帶著黴味的老米粥。
可是看著這孩子們蹭蹭的長,才覺出來歲月不饒人!
可不是嘛,掐指一算自己也快三十了呢!
出了站房,臺階下頭是排成隊的馬車,車夫都裹著大棉袍子在牆根兒底下圍成一圈兒嘮嗑,既能擠著取取暖,又能看著站房門口,不會漏了生意。
還沒出正月呢,這東北的風還是硬的,撲在臉上針紮一樣。
站房的門頭上掛著“鬆花江站”四個大字,這個時候的哈爾濱都還不夠實力給車站冠名呢。
在行政區劃上,現在的哈爾濱還是吉林管轄,由於南滿鐵路和東清鐵路在這裏交匯,使它成為了一個交通節點,這才逐漸開始發展的。
這裏的規劃和建築開發都是沙皇俄國一手經辦的,所以帶著濃濃的俄式風情。
在站房門口站了一會兒,今天的太陽是真好,照在身上都有暖和勁兒了,天也藍得直紮人的眼。
車站附近都是低矮的小平房,往遠處看還能看見洋蔥頭一樣圓乎乎的教堂穹頂,上頭還有大大的十字架。
“你們領頭兒的沒說接接我們來?”黃琛在臺階上站了一陣兒,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關文慧趕緊解釋,“他原本都跟我們出來了,吉林督軍有緊急公文到了,他才耽誤了,馬上就到!”
要是這麼說,付寧覺得正常,就大表哥那個性子,有跟京城那邊拉關係的機會,他才不會放過呢!
果然,又過了不大會兒,一輛馬車噅噅叫著停在臺階下頭,一個身材挺拔的中年男人利落的跳下來。
他把身上的大氅一抖,抬腳就奔著他們來了,看見他們幾個先是一愣,隨即就笑開了。
可是禮數上不能錯啊,他可是來接黃先生的。
看了看這些認識的人,又看了看關文慧站的位置,幾步就走到黃琛跟前,一拱手,“黃先生,我是李桂康,讓您久等了!”
黃琛同樣一拱手,心裏盤算,看著這談吐舉止,也不像那老太太說的那麼不靠譜啊?
“我們也剛下火車,沒什麼著急的事兒,兄臺也是公務在身,無妨。”
黃瘋子隻是有些任性妄為,但是官場答對他也不是不會。
兩個人寒暄了幾句,桂康又跟連安他們打了招唿,狠狠拍了付寧肩膀兩下,又使勁兒抱了抱自己的親弟弟。
這才一揮手,叫了站房門口的馬車,他們這一行人分成幾輛車坐好了,車輪骨碌骨碌的壓在凍得硬邦邦的地上,往城裏的繁華地方去了。
這樣的天氣,也不能掀開車窗張望,那小風兒嗖進來,直鑽人的骨頭縫子。
地也不平,一路上搖搖晃晃的,顛得付寧都有點兒暈車的反應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他頭一個就從車上跳下來了,扶著車轅一邊兒捯氣兒,一邊兒觀察著周圍情況。
這裏顯然是哈爾濱的中心地帶,腳下是石頭漫的街道,兩邊兒建築也多是歐式風格,不乏兩層、三層的小樓。
來來往往的人群也多是歐洲人的長相,耳邊都是嘰哩哇啦的陌生語言,店鋪的招牌上也都是他不認識的文字。
如果不是一路走過來,有人跟他說這是歐洲的街頭,那他肯定深信不疑。
關文慧看他臉色有些不好,過來本想關心一下,見他對這兒挺好奇,就給介紹了幾句。
這些人裏白俄羅斯人居多,大都是俄國局勢動蕩以後逃過來的,在這裏聚集了一部分,在太陽島那邊也聚集了一部分。
大概加一塊兒能有十好幾萬,現在這個小城六成以上都是俄國人,再加上其他國家的人,特別是日本人也多,得快有七成了。
這些俄國人大都是逃亡貴族和地主,原來家境都挺好,跑過來也帶了不少錢,所以蓋了很多的小樓,也開了店鋪、餐館,還有人買了大片的荒地辦農場。
當然也有不事生產、花天酒地的,數量還不少呢,不知道多少人等著看他們的下場。
關文慧指了指遠處幾間沒開門的店鋪,“那都是咱們中國人買下來的,打算過些日子開當鋪的,都等著他們上門兒,好下刀子呢!”
這個情形付寧可太熟了,這不就是京城剛民國那會兒嘛,一樣一樣的!
前清那些達官顯貴,不也是這樣坐吃山空,然後就開始賣祖產。
聽說有人家把墳地裏的樹都賣了,還有雇人盜自家祖墳的,據說還有王爺上鬼市賣古董的。
這沒落貴族啊,大概全世界都一個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