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領命後,若有所思地瞥了楊國忠一眼,心中暗暗歎息,他深知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但麵上卻不敢有絲毫表露,依舊畢恭畢敬地說道:“老奴謹遵陛下旨意!”
言罷,他便轉身去擬旨安排了。
楊國忠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哼!正好可以讓裴徽的人馬損兵折將,甚至命喪安慶緒之手。”楊國忠心中暗自盤算著,“裴徽最好能跟安慶緒來個魚死網破,這樣一來,我便能坐收漁翁之利。”
李隆基被楊國忠的這番話一點醒,頓時如醍醐灌頂,心中的自信和喜悅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眉頭緊蹙,沉思良久之後,才沉聲道:“朕讓你抽調三千京軍,招募三萬新軍進行訓練,此事進展如何了?”
楊國忠趕忙跪地迴話,戰戰兢兢地說道:“迴稟聖上,三萬新軍就差五千人了,微臣本想從天工之城駐軍裏抽調五千人,補充進去……”
還沒等楊國忠把話說完,李隆基突然冷哼一聲,狠狠地瞪了楊國忠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將他生吞活剝一般。
楊國忠被嚇得渾身一顫,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李隆基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厲聲道:“如今宮中開銷大半都仰仗天工之城,你調走五千人馬,天工之城要是被賊軍給搶了,宮中那巨額的花銷你能承擔得起嗎?”
“這些話卻是說錯了……不過經過這次試探,也讓我清楚了天工之城在聖上心中的分量。”楊國忠心中暗自思忖著,臉上卻流露出惶恐之色,他弓著身子,戰戰兢兢地說道:“微臣愚笨,未能辦好此事,還請聖上降罪。”
李隆基坐在龍椅上,麵沉似水,他自然知道楊國忠心中的盤算,無非是想通過這次事件來削弱裴徽的勢力。
然而,天工之城的防務必須要固若金湯,任誰都不能撼動。
李隆基冷哼一聲,說道:“天工之城的軍隊絕不能輕動。”
他的聲音中透露出一絲威嚴,讓楊國忠不禁渾身一顫。
楊國忠連忙跪地,磕頭如搗蒜,惶恐地說道:“微臣知罪,請聖人恕罪。”
李隆基看著楊國忠那副驚恐的模樣,心中有些許得意。
他深知楊國忠和裴徽之間的明爭暗鬥,而他則樂於坐山觀虎鬥,讓他們相互製衡。
李隆基稍稍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楊國忠,你要明白,天工之城雖為裴徽所有,但更是朕的囊中之物。任何人都休想打天工之城的主意,否則就是與朕為敵。”
楊國忠連連點頭,額頭上冷汗涔涔,他深知自己這次的舉動已經觸怒了聖上,若不及時補救,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李隆基見狀,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突然臉色一沉,厲聲道:“三日之內,給朕湊齊三萬三千人馬,朕要親自從宮中禁軍抽調人馬進行整訓。”
楊國忠心中一緊,三萬三千人馬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但他不敢有絲毫猶豫,連忙應道:“微臣領旨,定當竭盡全力,按時完成任務。”
楊國忠心頭猛地一緊,他心裏跟明鏡兒似的,別看聖人表麵上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實際上心裏早就有了最壞的打算。
想到這兒,楊國忠趕忙滿臉堆笑,諂媚地對聖人說道:“聖上請放心,三日之內,微臣必定能湊齊三萬三千新軍,然後交由禁軍重新整編訓練,讓他們日夜不停地操練,絕對能成為一支拱衛聖上的勁旅!”
早在一年多前,安祿山逃離長安城時,李隆基就當機立斷,派遣陳玄禮率領三萬龍武軍前往晉陽,目的就是為了監視遠在河北的安祿山。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後來安祿山竟然起兵造反了,這可把李隆基給急壞了。
為了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李隆基趕緊又接連給晉陽派去了一萬旅賁軍作為支援。
可惜的是,盡管有了這四萬大軍,陳玄禮最終還是沒能守住晉陽,導致這座重要的城池落入了叛軍之手。
晉陽失守後,李隆基意識到局勢的嚴重性,於是又馬不停蹄地給李光弼派去了一萬金吾衛,讓他們火速趕往洛陽,加強那裏的防禦。
可誰能想到,洛陽最終還是淪陷了。
洛陽淪陷後,李隆基的心情愈發沉重,但他並沒有坐以待斃。他緊接著又給鮮於仲通派去了兩萬金吾衛和旅賁軍,讓他們鎮守潼關,務必守住這道長安的最後防線。
經過這幾番折騰,原本負責拱衛長安城的京軍數量已經大幅減少,如今隻剩下不到八萬之數了。
而前些天,隨著安慶緒攻打潼關的消息傳來,李隆基更是如坐針氈,焦慮萬分。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李隆基才會命令楊國忠緊急招募三萬新軍,並要求他盡快完成操練,以增強長安的防禦力量。
出乎楊國忠的意料,他招募人馬的過程竟然異常順利,這讓他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沒過多久,他就成功招募到了大半人馬,而且其中還有不少能夠出將入相的傑出人才。
楊國忠心中暗自竊喜,同時也對自己的能力越發自信起來。
然而,就在他得意忘形之際,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這些人真的會如此輕易地為他所用嗎?他們是否有其他的目的或背景呢?
盡管心中有些疑慮,但楊國忠還是決定暫時不去深究。
畢竟,目前最重要的是盡快擴充自己的勢力。
“聖人,微臣還有一事。”楊國忠深知今日的李隆基心情尚佳,於是他戰戰兢兢地恭敬說道。
李隆基一臉肅穆,不怒自威地看著楊國忠,緩緩說道:“何事,速速道來。”
楊國忠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然後強顏歡笑地說道:“陛下神武,此次招募人馬如此順利,實乃陛下之洪福也。”
說罷,楊國忠悄悄瞥了一眼李隆基的臉色,見他並沒有露出不悅之色,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這時,楊國忠的袖中突然傳來一陣濕潤的感覺。
他心頭一緊,連忙伸手去摸,發現原來是那封密信被汗水浸濕了。
這封密信是鮮於仲通送來的,內容至關重要。
楊國忠本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再呈給李隆基,但此刻卻因為緊張而有些手忙腳亂。
“陛下,潼關來信,說潼關糧草僅夠半月,懇請陛下多送些糧草過去。”楊國忠定了定神,終於鼓起勇氣將密信的內容說了出來。
李隆基聽後,眉頭微微一皺,沉默片刻後說道:“半月足矣。”
說罷,李隆基突然令人捧來地圖。
他的手指如遊龍般在地圖上劃過,最後停在了潼關的位置。
“裴徽既已拿下洛陽,叛軍必將腹背受敵……”李隆基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然而,就在他說到一半時,突然瞥見信使嘴角那來不及掩飾的苦笑。
李隆基心中一緊,頓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猛地停下話語,凝視著信使,厲聲道:“對了,方才你說裴徽受傷,他傷勢怎樣?”
“迴稟聖人,裴帥左肩中箭,請了洛陽的大夫看了,大夫說……”信使的聲音突然哽咽起來,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李隆基心中一緊,急忙問道:“大夫說什麼?快講!”
信使抽泣著說道:“大夫說箭上有毒,而且毒性極深,裴帥恐怕活不過七日啊!”
“什麼?”李隆基臉色劇變,如遭雷擊,他的身體猛地一顫,手中的茶盞也隨之掉落,碎瓷片像飛花一樣濺落在地上,有幾片甚至飛到了牆上懸掛的《山河社稷圖》上。
一旁的楊國忠聽到這個消息,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欣喜之色。
李隆基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他呆呆地望著地上的碎瓷片,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昨日太史令的密奏在他耳邊迴響:“熒惑守心,恐有大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大變嗎?
正在這時,窗外突然響起一聲驚雷,震耳欲聾,仿佛戰鼓擂動。
緊接著,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如天河決堤一般。
李隆基卻突然感覺半個天都要塌下來了。
……
……
而在這暴雨之中,天工之城卻燈火輝煌,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
這座由裴徽督造的“未來之城”,此刻正舉行著一場詭異的儀式。
三百名匠人如同虔誠的信徒一般,圍繞著一具馬車大小、有著百孔的巨型強弩跪拜著。
為首的一名文官將幾枚銅錢投入火爐中,火焰瞬間升騰起來,照亮了他那張肅穆的臉龐。
“郡王有令!”隻聽得一聲高唿,如洪鍾一般,響徹整個天工之城。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名文官正站在高處,他身著官服,麵色凝重,手中高舉著一隻精鋼義肢,義肢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即日起,所有工坊三班輪作,百發弩機產量翻倍!”文官的聲音震耳欲聾,仿佛要穿透每個人的耳膜。
他的話語在空氣中迴蕩,久久不散。
在文官身後的牆上,貼著一張巨大的《天工律令》,上麵的文字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繚亂。
其中,第三條被朱筆重重地勾畫著,格外醒目:“凡泄漏天工之城作坊機密者,車裂暴雨中。”
就在這時,一隊馬車如幽靈般悄然駛入天工之城。
車輪滾滾,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仿佛這些馬車是從另一個世界駛來的。
車簾掀起,露出了虢國夫人楊玉瑤那張與貴妃有幾分相似的麵龐。
她的肌膚白皙如雪,宛如出水芙蓉,清麗脫俗,令人眼前一亮。
楊玉瑤的美並非那種嬌豔欲滴的豔麗,而是一種清新脫俗的雅致。
她的眼眸如秋水般清澈,長長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顫動,嘴角掛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仿佛春天裏綻放的花朵,散發著淡淡的芬芳。
裴徽前些日子派人送來密信給楊玉瑤,告知她一旦接到其攻占洛陽的消息之後,全家便搬進天工之城,且在他迴來之前,切不可離開天工之城。
楊玉瑤深知其中利害,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
……
……
“捷報!洛陽大捷!安賊授首!”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灑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各坊門剛剛開啟,報童們那清亮的嗓音便如黃鶯出穀一般,劃破了清晨的寧靜。
他們揮舞著手中還散發著墨香的《天工快報》,恰似一群歡快的麻雀,在街巷之間穿梭。
每一個報童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和喜悅,仿佛這場勝利是屬於他們自己的。
沒錯,如今的天工美食城的報紙已經煥然一新,它不再僅僅是為天工美食城的客人服務,而是有了一個全新的名字——《天工快報》。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裴徽的精心策劃和努力。
在他的推動下,《天工快報》就像燎原之火一樣,迅速在整個大唐蔓延開來。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這份報紙,它的影響力也越來越大。
不僅如此,隨著讀者數量的增加,報社也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出來。
街頭巷尾,人們都在談論著《天工快報》。
“給我一份!”
“這邊也要!”
“銅錢拿去,快給我看看!”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伏。
人們像潮水一樣圍攏過來,爭先恐後地購買這期特刊。
賣早點的攤販們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酒肆的夥計們探出半個身子,就連平康坊那些徹夜笙歌的妓子們也顧不得整理自己的妝容,披著單衣,如蝴蝶般飛奔出來,打聽最新的消息。
“真的假的?安祿山那魔頭真的死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漢顫抖著接過報紙,他那渾濁的眼睛裏泛起了淚光,仿佛這份報紙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寶物。
“千真萬確!”報童挺起胸膛,驕傲地說道,“這可是天工美食城發的特刊,消息猶如金科玉律,絕對不會有錯!”
朱雀大街上,陽光明媚,微風拂麵。
幾個身著士子袍服的人,正圍聚在一起,他們口若懸河的聲音如洪鍾大呂,在寬闊的街道上迴蕩。
“七月十八日,裴郡王率軍如天兵天將般攻入洛陽,親手斬殺安賊祿山於洛陽皇這的聖人明堂之上……”他們的朗讀聲充滿激情,仿佛親身經曆了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
這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了長安城的每一個角落。
不到一個時辰,整個長安城都沸騰了起來,人們的歡唿聲、讚歎聲此起彼伏,仿佛一鍋煮開的水,熱鬧非凡。
攻下九郡、太原、真定之地後,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裴郡王便以雷霆萬鈞之勢攻下了洛陽城,還斬殺了安祿山這個叛國賊。
這一消息對於大唐的滿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來說,無疑是久旱逢甘霖,令人欣喜若狂。
天工美食城的報紙和裴徽集團暗中控製的各類大小暗報,在第一時間刊登了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這些報紙和暗報如同雪花般飄落在長安城的大街小巷,人們爭相傳閱,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大唐朝野頓時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文人墨客們紛紛揮毫潑墨,吟詩作畫,以表達對裴郡王的敬仰和讚美之情;舉辦酒宴,舉杯相慶,共同分享這份喜悅。
而百姓們則是奔走相告,互道慶賀,那場麵,猶如過年一般熱鬧。
這並不是說大唐的老百姓們已經達到了如此高的覺悟境界,他們的愛國之情也並沒有濃烈到這種程度。
事實上,真正的原因是安祿山攻占了河北和中原地區之後,大量的流民像潮水一樣湧向了關中、淮南,甚至連江南、河東、河西等地也未能幸免。
這些流民們將叛軍的種種惡行四處傳播,使得那些還未被叛軍攻占的地方的百姓們對叛軍充滿了恐懼和憎惡,這種情緒就如同滔滔江水一般,源源不斷,連綿不絕。
在這種情況下,裴徽的精心謀劃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他所經營的天工美食城的報紙,如今在大唐的各個階層人士中都擁有著極高的公信力,甚至遠遠超過了朝廷所發布的一些邸報和公告。
很多時候,人們對於朝廷的邸報和公告幾乎是視而不見,然而卻對天工美食城所刊登的信息深信不疑,並且會從這些信息中去探尋事情的真相和實際情況。
而這,也正是裴徽當初開設天工美食城的初衷所在。
他就像那春風化雨一般,在不知不覺中,悄然無聲地掌控著大唐的輿論導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