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運糧官對著季長醉,打起自己的耳光來,一麵打,一麵道:“小的該死,小的該死!請相國大人恕罪!”
季長醉看著他,冷笑著道:“你不是我的人,我恕不了你的罪,你滾迴去問問陽昌邑,問問葛實真,看他們兩個肯不肯恕你的罪吧!”
“是!小的這就滾迴去,這就滾迴去!”
那運糧官說著,真的就在地上打起滾來了,他雙手抱頭,兩腿蜷曲,在地上笨拙地滾動著,身上沾滿了灰塵,看起來甚是滑稽。
季長醉笑罵道:“別滾了,給我站起來!”
“是!小的謹遵相國大人號令。”
那運糧官立即從地上站了起來,麵對著季長醉。
季長醉負著手,看著那些糧車,道:“這些糧食你都是從哪裏運來的,老實迴話!”
運糧官遲疑了片刻,道:“相國大人,小的到這來之前,陽總督曾經(jīng)特意吩咐過小的,讓小的不能泄露糧食的來處,否則就要罷了小的的職務(wù)。相國大人宅心仁厚,就請不要為難小的了。”
季長醉瞪了那運糧官一眼,道:“我平生最愛做的事有兩樣,一樣是喝酒,一樣是與人比劍鬥武,可見我這樣的人,連宅心仁厚的邊都沾不上。陽昌邑說你泄露出糧食的來處,就罷免你的職務(wù),但你要是不告訴我糧食的來處,我就會要了你的小命!”
那運糧官此時左右為難,不知道現(xiàn)在到底是應(yīng)該聽陽昌邑的,還是應(yīng)該聽季長醉的,他兩邊都不敢得罪,隻得向季長醉賣慘,道:“相國大人,小的還有二位高堂要贍養(yǎng),還有一雙兒女要撫育,求相國大人放過小的吧。”
季長醉道:“你今天如果不把糧食的來處說出來,就算是還有太爺爺、太奶奶要贍養(yǎng),我也照樣要了你們小命!”
運糧官知道自己如果不告訴季長醉糧食的來處,今日就過不了關(guān)了,便隻能僵硬地笑道:“稟告相國大人,這批糧食是從嵐州峰迴縣的興邊糧倉運來的,是陽總督和葛總督聯(lián)名向嵐州的楊總督借來的糧食。”
季長醉心道:“會州和祁州都不是窮苦的地方,陽昌邑和葛實真為什麼還要到嵐州借糧?罷了,這件事日後再說,先弄得糧食來要緊。”
“峰會縣就在覆盆子附近,你們居然還運了這麼久才運到,當(dāng)真是沒把運糧的事放下心上!如此作為,實在是為官之奇恥大辱!”季長醉嗬斥道。
運糧官垂頭道:“相國大人教訓(xùn)的是,小的一定謹記於心。”
季長醉道:“罷了,說到底你也隻是一個運糧的,罪不在你,罪在陽昌邑和葛實真。你留下糧食和糧車,迴去向他們兩個複命吧,就說糧車被我暫時征用了。”
“是!小的一切都聽相國大人的安排。”
那運糧官招唿著糧車上的人都下來,隨他一同迴去。
運糧官臨走之前還不忘對季長醉拱手道:“多謝相國大人不追究小人的罪過!多謝相國大人!”
季長醉對裴世勳歎道:“小吏也難當(dāng)啊!既要逢迎官長,還要管束手下的一方百姓,更要養(yǎng)活家裏的一大堆人,確實不容易啊。”
“所以說有時候地方上的貪腐,是很難杜絕的,因為地方上的小官如果不貪汙一點的話,很多連自己和家人都難以養(yǎng)活。”裴世勳道,“從這方麵來說,小官們的貪汙,也算是不得已而為之了。”
季長醉道:“非也,我雖然承認小難當(dāng),但小官再難當(dāng),也不該成為他們貪腐的理由。正所謂不義之財,雖千金而一文不取。小官貪汙,說到底都是沒能控製住自己的貪念。天下間絕沒有不得已而為之的貪汙。”
裴世勳感慨道:“相國大人所言極是,世勳受教了!”
這時運糧官一行人已經(jīng)走遠,季長醉對裴世勳道:“去叫些人來,讓他們來的時候盡量都帶上糧車,越多越好。”
裴世勳驚道:“大人莫非是想要要帶人到興邊糧倉去運糧?”
季長醉道:“我正是此意,難道你覺得不妥嗎?”
裴世勳道:“豈止是不妥,相國這樣做,是犯了大忌諱的!按照大暠律例,隻要是調(diào)用糧倉中的糧食,就必須得到朝廷和皇上的準許,如若不然,即視為犯上作亂,圖謀不軌,要處以極刑的!大人可千萬不能犯這個忌諱!”
季長醉道:“不就是去倉庫裏運一些糧食出來麼,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而且西瘴的災(zāi)民們再得不到糧食,就真的沒救了。所以就算我這樣做冒著巨大的風(fēng)險,我還是要做,我不能對那一百五十萬災(zāi)民見死不救,你明白嗎?”
“世勳明白,u看書w.uknh ”裴世勳不想季長醉鑄成大錯,道,“但大人今日如若去興邊糧倉取了糧,他日大人迴到應(yīng)天,要怎麼應(yīng)對朝廷上的悠悠之口?”
季長醉拂袖道:“既是他日的事,就留到他日再說好了。現(xiàn)在我隻想弄到能救活西瘴災(zāi)民的糧食,至於我這樣做會帶來什麼後果,我一概不問,一概不管,就算事後皇上要殺我的頭,我大不了便伸直脖子罷了!”
“大人何必如此……”
裴世勳還要再勸,季長醉已經(jīng)背身過去,走向城內(nèi)。
“你既不肯為我叫人過來,我自已去叫便是了。”
裴世勳聽到這句話,看季長醉身形如電,已經(jīng)走出老遠,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可能再阻止他了。
“大人此去運糧,手上沒有聖旨,興邊糧倉那邊定然不會肯。到時大人必會強行運糧食出來,這樣的消息不出一日,就會傳到應(yīng)天城。那些想至置大人於死地的人一定會借此對大人不利,到時該如何是好?”
裴世勳預(yù)想著迴應(yīng)天之後可能會出現(xiàn)的不利情況,越想越覺得季長醉兇多吉少,但他又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能阻止季長醉了,便隻能絞盡腦汁,想想應(yīng)對之法,但他想了很久,都沒有想到一個萬全之策。
而季長醉迴到城中,已經(jīng)集結(jié)了三千軍士,帶著城中所有的二千六百輛糧車到了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