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命人缷下城外四百輛糧車上的所有糧食,趕著這四百輛糧車,直接朝興邊糧倉趕。
昏黃的天幕下,裴世勳看著季長醉和那三千軍士逐漸消失在煙塵中的身影,不覺歎了口長氣。
他自顧自地低語道:“此舉雖是災民之福,卻是大人之禍啊。”
卻說西華城離興邊倉庫足有三千裏之遙,季長醉帶著三千人和三千輛糧車,晝夜奔馳,隻用了兩天便行了三千裏路,就到了興邊糧倉。
興邊糧倉是嵐州最大的糧倉,曆來就隻囤積官糧,素有西境糧庫之稱。
嵐州失陷時,叛軍用的所有糧草,幾乎都是興邊糧倉裏的。
季長醉到得興邊糧倉時,恰逢晌午,明亮的陽光從天上傾瀉下來,鋪滿大地,正是一天中最溫暖的時候,但季長醉的臉色和他手裏緊握著的一口帶鞘的長劍,卻讓守衛(wèi)興邊糧倉的守衛(wèi)覺得自己如處數九寒冬。
“卑職參見相國大人!”
守衛(wèi)興邊糧倉的統(tǒng)領對季長醉行了個軍禮,嵐州失陷時,他逃亡到了祁州,季長醉率大軍在洋水江邊駐防時,他曾遠遠地望見了季長醉,對季長醉相貌和氣度,印象都極為深刻,所以現在一眼就看出了來人是季長醉。
“想不到你還認得我。”
季長醉打量了那統(tǒng)領一眼,見他深眉闊目,四肢粗壯,體格雄健,手掌上滿是老繭,一看就是練過幾年武功的。
那統(tǒng)領笑道:“相國大人平定叛亂,救西瘴二州和嵐州的百姓於水火,名震四海。而且卑職所守衛(wèi)著的興邊糧倉,也是多虧了相國大人,才得以重新迴歸朝廷的,卑職就算不認得自己的老父親,也不會不認得相國大人的。”
“是麼?”季長醉麵不改色,還是一副冷麵孔,“那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那統(tǒng)領見他拍的馬屁對季長醉並沒有什麼效果,轉而道:“據卑職所知,相國大人前兩日還在越州處理一些事務,脫不開身,為何今日就蒞臨興邊糧倉了?”
季長醉道:“我來這裏,自然是有事要辦的。”
來糧倉,除了拿糧食,還能幹什麼?
那統(tǒng)領知道來這裏的人中十個有九個都是來拿糧的,但他並沒有接到上頭的相關命令,便不知道季長醉來這裏到底是要幹什麼。
“不知相國大人要辦的是什麼事?隻要是卑職能幫上忙的,卑職一定盡力而為。”
那統(tǒng)領說這話之前,還讓他身旁的士卒去查找了上頭下達的糧食調令,看有沒有批準季長醉調糧的調令。
士卒很快就迴來了,對那統(tǒng)領耳語道:“上頭沒有下達批準相國大人調糧的調令。”
季長醉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指著身後的三千輛糧車,道:“不用多想了,我此行前來,不為別的,隻為從這裏運走能裝滿這三千輛糧車的糧食而已。”
“原來是調糧啊,好說好說,隻要相國大人出示調令,我們這就為相國大人裝糧。”
那統(tǒng)領還以為調令在季長醉手中,滿臉堆笑,竭力地想討好季長醉。
誰知季長醉道:“我手頭沒有調令,這糧食我要得急,你直接調給我就是了。”
“相國大人是沒帶調令過來嗎?”
那統(tǒng)領聽了這話,一時之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因為自興邊糧倉建成儲糧以來,還沒有人不拿調令就來調糧的。
季長醉道:“不是我沒帶調令,是我沒有調令。”
那統(tǒng)領這才明白季長醉真的是沒帶調令就來調糧的,他知道其中的利害,嚴肅起來,道:“相國大人,沒有調令,恕卑職不能從命。”
季長醉道:“我要這糧食,是去救濟西瘴的災民的,這是他們救命的糧食。人命關天,就不能為此通融一迴嗎?”
“沒有調令,就不能調出一粒糧食,這是上頭下達的鐵律,還請相國大人體諒卑職的難處。”
對那統(tǒng)領來說,西瘴災民的死活,和他沒有半點關係。他隻知道如果讓季長醉把糧食調走了,他就會丟掉這個職位。
“這麼說來,你是堅決不肯調糧給了?”
這樣的情況,季長醉在來的路上便已經想到了,所以他一開始也沒有打算能讓興邊糧倉的守衛(wèi)乖乖的地把糧食調給他。
他早就想好了,如果來軟的不行,就隻好來硬的了。
“沒有調令,卑職真的不敢給相國大人調糧。而且卑職不瞞相國大人,興邊糧倉剛剛收迴不久,裏頭也沒有多少糧食可調。相國大人如要調糧,還請先取得調令。隻要相國大人帶著調令來,就算要把這糧倉裏的糧食都給調走,卑職也幫著相國大人把糧食裝上車。”
“你說了這麼多,uu看書ww.uanshu到底還是不肯調糧給我,但是我今日既然已經來了,這三千輛糧車的糧食,我是非調不可的。”
季長醉握著劍,向前走了幾步,劍柄已經頂到了那統(tǒng)領胸前的黑色鐵鎧。
那統(tǒng)領見季長醉竟然想要強行調糧,道:“卑職想提醒相國大人一句,按照大暠律法,私自調糧者,無論是誰,都可以直接將他就地正法!”
這時興邊糧倉的守衛(wèi)都已經圍了過來,季長醉環(huán)顧四周,見守衛(wèi)不過千人而已,道:“大暠律例我比你清楚,不需要你提醒了。現在我給你兩種選擇,要麼現在就給我調令,要麼就讓開,我自己來調!”
“這兩種選擇卑職都不能答應,請相國大人恕罪!”
那統(tǒng)領使了個眼色,周圍的守衛(wèi)便都掏出繩索,想捆住季長醉,因為季長醉畢竟是相國之身,不到萬不得已,他們也不敢下殺手。
但他們實在是太過小看季長醉了,且不說季長醉還帶著三千兵士,就說季長醉這一人一劍,也絕非他一千守衛(wèi)能與之為敵的。
季長醉冷哼一聲,一記掃堂腿踢翻了周圍的所有守衛(wèi),對身後的三千兵士下令道:“兵刃都莫要出鞘,畢竟是自己人,不要傷了他們的性命。”
三千軍士得令之後,立即反過來把那一千守衛(wèi)給圍了起來,讓那統(tǒng)領已經亂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