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虛與委蛇看久了會煩,所以司南溪每次打了勝仗迴來,幫白翊部的兄弟們求功求賞完,自己也懶得要什麼,就隻求皇帝老爹給自己放半個月假,好讓自己出宮放縱放縱。
從那個世界帶來的生理潔癖導致司南溪不太喜歡風流場所,雖然煙花巷裏的女人大多都是窮苦出身,可這事一碼歸一碼,可憐是可憐,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受了傷落了殘疾的白翊部弟兄,大多都會得到一筆補貼金,他們領了銀子,封了官,走之前總得跟司南溪這個老大寒暄寒暄,喝頓散夥酒。
中原異荒天大地大,這麼一散就是天各一方了,下次再見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不是高檔酒樓去不起,而是朱雀街的飯鋪更有性價比。司南軍部發的補貼金雖然不少,司南溪也知道,買地建樓娶老婆生孩子,哪個不要用錢?無意義揮霍能免責免吧。
白翊部很多底層將士都是平民出身,端坐在達官貴族雲集的酒樓裏,跟兄弟們推杯換盞的時候總感覺不自在。一迴朱雀街這種吵吵鬧鬧,吆喝叫賣絡繹不絕的小巷子反倒覺得親切。
貧民區大兇大惡之人少,偷雞摸狗的小賊就屢見不鮮了。軍營裏的人都是暴脾氣,去的次數多了,總會撞上幾次。真遇上了,司南溪可不慣著這些人。
暴雨,深夜,一人一狗一條街。
朱雀街二十二巷他曾上演過徒手單挑八十號人的壯舉。
坊間傳言的白鶴城朱雀街弄泥巷第一扛把子,就是靠著司南溪在那天晚上一拳頭一拳頭砸出來的。
如果隻是這樣,司南溪在朱雀街的名聲未免也太好了。隻可惜這種正義感爆棚的時候隻占了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其餘時間,司南溪頂著半步地尊的修為,不是賴在城東鐵匠鋪拉風箱,就是躺在虎妞床上給她講江湖故事,甚至還有喝多了,半夜蹲在大街上跟落魄書生搶冷饅頭的事。
那個時候老吳經常勾著一壇酒,貓在簷角看戲,看到司南溪這小子總是孜孜不倦地做這種無聊且沒有意義的事,也隻能啐一句。
“這小子要能把這份心思用在修行上,早該把''半步''二字去了。”
至於司南溪,他反正也不想成為什麼世人敬仰的大人物,名聲差點就差點吧。他隻想好好地完成係統任務,順便給這個世界的人一個交待。
他可以不清不楚地來,但不能稀裏糊塗地走。
就連老吳這種混不吝過了一輩子的人,看到司南溪犯傻的時候也隻能評價一句——論臉皮厚,這小子當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其實老吳很早就見過這位司南洲的世子殿下,隻是那個時候他還是個連褲腰帶都懶得係的紈絝少爺,活了二十年胸無大誌,每日養尊處優,若不是師命難違,外加小姐走之前交待過好好看著這混小子,以老吳的脾氣,他才懶得管這爛攤子事。
都說傻人有傻福,老吳就這麼看著這位準備要混一輩子的司南世子,從湘王府的世子搖身一變成了太平宮的殿下。
隻可惜福兮禍兮非人所能預見,整日渾渾噩噩,過慣懶散日子的司南洲五殿下,突然有一天病倒了。
宮裏禦醫,洲境內的名醫都被請來蓬萊閣看了個遍,但無一例外,都表示束手無策。
沒有人知道蓬萊閣的那一晚發生了什麼,那具在蓬萊閣躺了大半年的身子,連禦醫都說要備後事了,偏偏在某個月圓之夜突然能下地走動了。
自此以後,太平宮少了個好酒驕奢的五殿下,多了個勤學苦練的傻小子司南溪。
初來異荒的司南溪,為了讓老吳教自己“法術”,死乞白賴地求了他整整一個月,老吳被纏得沒法子,隨手往北邊山上積雪漫過腳踝的雪地一指:“要學?先給老子尋壇百年陳釀來!還得是極品的那種!
誰料這愣頭青當真在雪地裏跪了三個時辰,被潑洗腳水時竟抹了把臉笑嘻嘻道:“這水夠熱乎,正好醒酒。”
也就是那個時候起,老吳才明白,二十年前,自己在玄門大殿裏親手給他卜的那一卦,或許真的要靈驗了。
司南溪來這個世界快七年了,老吳也陪了他快七年。
南淵修行,圍攻西嶺,捕獲妖獸,平息叛亂。
呆久了,老吳才慢慢看清這小子的內心,其實有點深不可測了。
那年白翊部遭妖獸圍營,司南溪帶著殘兵守了三十八天。糧草斷絕時他生啃妖獸肉,部下嘩變時他當場砍了三個親信。他手起刀落濺得玄甲盡染,連刀刃都砍卷了還在笑。這份狠勁,有的人可不多。
堅韌,心狠,會哄人,此刻這位幽冥峰之主抬頭望天,早就將先前的不悅一掃而空。
管他娘的青背蠍,管他娘的開天蠱。此刻晉冥河內心隻有一個想法!司南溪這個徒弟,他認定了!他交代的事,哪怕自己豁出這條老命,也要好好給他看住咯!
若不是要準備前往江風,此刻司南溪應該躲在某個陰暗的角落,然後親眼看到晉冥河眼角泛起的微微淚花。
他肯定會捂著嘴笑地停不下來,然後雲淡風輕地說一句——
都坐下,都坐下,常規操作。
攻城難,攻心更難,能把算計說得像掏心窩子,這哪是寫信?分明是往人心裏種蠱呢!
晉冥河玩了一輩子蠱,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會在自己這把年紀遇到個會種“心蠱”的。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從臨安去江風,日夜兼程隻需一日半,軍部密信通知他三日後到,就算耽擱了一天也還是來得及。
出發前司南溪特意去了趟言瑾那,突如其來的婚約,換一般人可能耍幾天小脾氣也就接受了?裳澡@丫頭的性格,司南溪再清楚不過了,別說一兩個月,就算一年兩年三年,她也不可能心甘情願地跟莫道可樁成親。
不管以何種身份再見麵,有些話說出口了就得做到,這是司南溪在這個世界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