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秦憶迴到了客棧,卻沒看到江懷。
他突然愣了一下,揉了揉眼,複而睜開,有些昏沉的腦袋瞬間清醒。
江懷!
江懷哪裏去了?
屋子裏的擺設一如秦憶昨日離去時的樣子,完全沒有打鬥的痕跡。
而江懷床榻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一看就知道,江懷昨夜並沒有在此入睡。
一瞬間,秦憶慌了。
他的頭因為喝了太多的酒而生疼,更因為看不到江懷而陷入一片空白。
捶了捶頭,定了定神。
秦憶腦海中不停地閃過江懷在蒼墨高原被人暗算的畫麵,還有前些日子他走火入魔,瞬間變得毫無戰鬥力的慘敗樣子。
一種巨大的驚恐頓時湧上了秦憶的心頭。
這一刻,他真想狠狠地砍自己一巴掌,喝酒而已,居然喝了整整一夜,喝到迴來竟看不到江懷。
“江懷,江懷,你在哪裏?到底發生了何事?”
秦憶無聲地吶喊!
“江懷哥哥,秦憶哥哥,令文不見了,你們快出來。”
人還未進屋,萬靈兒已經叫嚷起來,驚慌失措的聲音裏還帶著濃濃的哭腔。
“江兄、秦兄,令文不見了,我師父已經派了門下弟子去找,還去找了昭王。可是找了整整一夜,還是沒有找到令文。”
嶽清池胡子拉碴地跟在萬靈兒身後跑了進來。
二人通紅的雙目,疲憊不堪的麵容,焦急的神色,再加上被晨露打濕的衣襟,眼前的一幕讓秦憶心中的急火蹭的一下都冒了出來。
楚令文,竟也不見了?
這是什麼情況。
“秦憶哥哥,我江懷哥哥呢,令文不見了,快想想辦法啊。”
萬靈兒緊緊地揪住了秦憶的袖口,她急得眼淚再一次湧了出來。
令文與她雖然不像之前那般被子母蠱牽製,可也不能分開超過三日啊。
否則,光是疼都能讓令文去了至少半條命的。
“哭什麼?睜大眼睛看清楚,你江懷哥哥也不見了。”
秦憶被萬靈兒哭得心煩意亂,忍不住吼了起來。
嶽清池見狀,立刻將萬靈兒拉在身後。
“秦兄,江兄怎麼了?”
嶽清池這才注意到,一向形影不離的江懷和秦憶,此刻隻有秦憶滿臉寒霜地站在屋內。
看秦憶的樣子,分明也有些狼狽。
一看就知道,不僅一夜未睡,還喝了許多酒。
其身上是遮也遮不住的酒氣。
萬靈兒停止了哭泣,看向秦憶,大大的眼眸裏全是疑惑。
秦憶苦笑道:“看著我也無用,我昨夜不在這裏,剛迴來。我也不知道江懷去了哪裏。令文是怎麼迴事?靈兒,你與令文不是日日待在一處嗎?”
“令文……令文她昨日下午出去了,說到外麵散散心,一會兒就迴來,可是她一直沒有迴來。”
萬靈兒垂著頭小聲說道。
“嶽清池,楚大俠不是讓你一直跟著她們二人嗎?怎麼會讓令文一個人出去。”
“我……我……”
“好了,不用說了。”
秦憶擺擺手。
一看這二人的樣子,就知道怎麼迴事了。
楚令文一向善解人意,分明是故意給這二人創造獨處的機會的。
正常來講,華京城的治安還算不錯。獨自出門的姑娘家也不少,楚令文覺得無聊,出去閑逛一圈也沒什麼特別。
隻是,從昨夜到現在都沒有迴去,那就有問題了。
難道是遇到了歹人,還是有麻煩?
總之,楚令文不是沒有交代的人,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失蹤。
“找,繼續出去找。”
……
華京城外三山環繞,南麵又有淮江奔騰流過,這裏曆來是易守難攻的兵家必爭之地。
北秦建都這裏,自然是覺得華京位置極佳,且是龍脈之地。
華京城外東麵的青龍山據說就是龍頭的所在地。
有沒有龍不清楚,但這懸崖峭壁可真是令人望而生畏。
楚令文仰頭望著高聳入雲的山巔,不禁陷入了一片愁緒當中。
昨日她還在車水馬龍的華京城中。
今晨,居然就到了青龍山幽深的峽穀之中。
這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可這“夢”中,不止有她,還有江懷。
不遠處,江懷尤在沉睡中。
楚令文的目光落在了江懷血跡斑斑的右臂上,縱然已經盡量止血,還包紮好了,可滲出的鮮血還是將原本素色的布都染紅了。
昨日,若不是江懷,她掉在這山穀中,一定屍骨無存了。
是江懷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手緊緊地攬著她,一手抓緊了山壁上的藤蔓,幸好當時他們所處的位置已經離穀底不遠了。
於是,就這樣一點一點地往下移動,直到二人安全地落下來。
可江懷抓緊藤蔓的右臂,簡直觸目驚心。
昨日墜下山穀的那一幕,楚令文一想起來就一陣後怕。
那種失重的感覺,那種無所依附的輕飄飄的感覺,還有涼風不住地從她臉龐襲過的觸感,都是她從未經曆過的噩夢。
她以為自己就這樣完蛋了。
沒想到,在她絕望的時候,會有一隻有力的臂膀緊緊地攬住她,讓她不可抑製的墜落,登時停頓了下來。
“江兄,你的手臂流了很多血。”
“江兄,我已經看見穀底了,你放手吧,我也會輕功,這個高度落下去,應該不會死的。”
“江兄,放手吧。”
江懷始終一言不發,但絕不放手。
仍在睡夢中的江懷好像做了噩夢,他原本平和的睡顏上滿是驚恐和憤怒,似乎還有深深的無力與悲傷。
“父親,父親,懷兒在,懷兒一直都在。”
“站起來,都站起來,你們不要倒下。”
“活著,一定要活著,活下去。”
“火,大火,我是江懷,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睡夢中的江懷突然狠狠地劈出去了一掌,“轟”的一聲,掌風掃過的大石塊被擊得碎裂開來。
巨大的聲響讓江懷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睜開眼,不是他熟悉的客棧。
江懷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此刻身在何處。
江懷坐起身來,看到驚魂未定的楚令文,昨日墜崖的一幕幕又湧上了心頭。
“令文,嚇著你了嗎?抱歉,有沒有傷到你?”
楚令文搖了搖頭:“江兄,你做噩夢了嗎?”
江懷輕輕點了點頭,隻盼著自己別說什麼不該說的才好。
剛才夢裏的一切他都曆曆在目,每一次夢見侍劍山莊,他都忍不住要嘶吼、要咒罵。
見楚令文麵上除了關懷之色,沒有再繼續追問的意思,江懷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淺笑:
“江湖中人,少不了打打殺殺,做噩夢實在正常不過。令文,昨日挾持你的是什麼人?”
昨日秦憶外出,江懷一時興起,也就出去隨便走走。
沒想到,會看到楚令文坐在一輛馬車中,被馬車帶出了城。
他覺得有些奇怪,跟了上來,才發現,楚令文原來是被人挾持了。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人。昨日完全沒有任何異常,我就正常在街上行走,然後,感覺到身後有一把鋒利的匕首正抵著我,我愣神的一剎那,就被人製住了,帶上了馬車。
幸好,那些人沒有直接打暈我,還得感謝那一陣風,若不是風吹起了車簾子,正好被江兄看到,我就完蛋了。”
無緣無故地被一幫兇神惡煞的人挾持,楚令文實在惱怒極了。
“江兄,那些人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江湖中人,很有組織。”
江懷亦是同樣的想法。
昨日他與這些人交手,這些人的武功路數完全不是江湖門派那一套,出手又狠又準,還相互配合得極好,有些像北秦隱衛。
北秦隱衛,他們可真是陰魂不散啊!
不過,此刻不是考慮北秦隱衛的時候。
江懷環顧了周圍的山勢,這個穀底,想攀爬上去,對他來說,不是不可行,隻是他的右臂傷勢過重,要等右臂恢複些才行。
而攀爬上去,對楚令文來說,那就有些異想天開了。
一定要找別的出路。
已經過了一日了,若是離開靈兒超過三日,令文體內的子蠱就要發作了。
一定要在兩日內,離開這裏,迴到華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