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味著話裏的深意，吉森若有所思的看向臨山城的城門，結果攙扶雷德進城的羅絲就像感知到背後的目光，赫然駐足轉首看來。


    一眼對視，在似遠非遠且剛剛能夠看清對方神態變化的距離內，吉森能夠感覺到羅絲對自己的敵意，這讓他生出絲絲不安，直到卡蘭的話再度飄起，吉森才算恢複神思。


    “吉森，事情就算告一段落，我該返迴望月城了，你打算怎麼個開始？”


    “卡蘭叔叔，接下來的問題我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您就不用費心了，如果真的需要，我會去找您的。”吉森委婉的迴應讓卡蘭瞬間明白眼前的晚輩心思，於是他拍了拍吉森的肩膀，轉身離開。


    臨山城內，羅絲親自將雷德給送迴寢庭後，召集格列佛等人於內堡會議廳集合，起初格列佛對於羅絲的指示感到十分不滿。


    “羅絲少夫人，非我不尊您的命令，之前臨山城的主人是謝比爾侯爵，現在侯爵沒了，可還有雷德少爺，您似乎不夠資格。”


    “格列佛，你剛才說什麼？”羅絲一身圍胸高領裙子裝束，手裏端著杯麥芽酒，慢條斯理的道：“我不夠資格？言外之意是你夠資格呢？還是打算讓寢庭裏那個已經有些瘋癲的雷德來下令？”


    “羅絲少夫人，希望您能夠正視自己的位置，在阿卡迪奧家族，隻有嫡係血統成員才能統治家族的領土，您...”格列佛堅持己見，大有硬剛到底的姿態，哪成想羅絲猛然將手中的酒杯摔向格列佛，跟著這位平日裏看起來纖弱嬌美的女人用羊脂般的嫩手重重拍向桌子，下一秒謝比爾的衛隊隊長奧列、雷德的衛隊隊長波羅斯同時從門外進來，格列佛起初還有些震驚，結果奧列和波羅斯全都站到了羅絲的身後，僅此一瞬，格列佛徹底蒙了。


    “管家大人，這些年你對謝比爾侯爵、對臨山城的效忠有目共睹，我代謝比爾父親和丈夫雷德感謝您。”盯著格列佛的震驚臉，羅絲一字一句道：“隻是我更希望你能夠認清自己的位置，不要讓多年來的忠誠化作你囂張跋扈自尋死路的梯子。”


    一通滿滿的威懾話落地，格列佛的腦門瞬間蒙上一層汗水：“羅絲少夫人，剛剛是我糊塗了，還請您原諒我的錯誤。”


    “去召集臨山城的各官署官員前來內堡會議廳議事，聽明白了麼？”羅絲再次發問，格列佛使勁點點頭，滿是慌張的退下。


    見狀，波羅斯道：“少夫人，格列佛這個老家夥哪裏都行，唯一不行的地方就是這些年來他已經把自己當作謝比爾侯爵的替身了，仿佛隻要侯爵不在的時候，他就是這座城堡的主人，簡直愚蠢，必要時刻可以給他一個新的選擇。”


    “我讚同波羅斯隊長的意思。”奧列從旁附和，之所以兩位衛隊長會有這種反應，究其緣故，兩個人清楚的嗅到了臨山城以後統屬變化的核心，那就是謝比爾的沒落已經成為定居，在這種情況下，與其迎來卡蘭、吉森乃至阿卡迪奧家族其它旁係的血脈成員，徹底將臨山城的家族體係給打散，倒不如支持原有的家族正統成員之一，即雷德的妻子，羅絲。


    再者羅絲也是肖山家族霍爾伯爵的女兒，即便之前汶河平原戰爭中霍爾伯爵被中部貴族聯盟維爾家族進攻肆虐的不像樣子，可貴族的旗幟隻要存在一天，那麼羅絲的身份就不會沒落，除此之外，霍爾伯爵的兒子羅比和吉森、維爾家族的蒙特進行汶河平原商貿合作，這種隱形的關係在一定程度上使得羅絲代替雷德來執掌臨山城以後，真要碰到什麼大的威脅，霍爾家族的羅比會來幫自己的妹妹，連帶著阿卡迪奧家族的吉森也要顧及羅比的處境，如此環環相扣，奧列和波羅斯暗中商議，決定全力支持羅絲代替雷德，守衛臨山城。


    隻不過格列佛的觀點同樣沒有錯，他身為阿卡迪奧家族的地區領主管家，名副其實的隱形二號人物，謝比爾不再了，雷德要是順利繼承，格列佛的敵意倒也不大，可羅絲上位就會存在奪權的風險，這對於謝比爾而言，那就是妥妥的背叛，所以格列佛有心為謝比爾守住臨山城的大旗。


    奈何波羅斯和奧列兩個人的勢力加起來要強於格列佛，他隻能認慫，同時羅絲腦子也很清醒，奧列和波羅斯想要解決掉謝比爾留下的大管家，不過是解決這個隱形的話事人所存在的影響力，一旦她這麼做了，那自己執掌臨山城就會遇到新的困難，再者格列佛是個十分有能力的人，她必須依靠這個老管家來捋順整個臨山城的運轉。


    “關於格列佛的問題，在臨山城徹底打開新的局麵之前，我不希望聽到你們兩個說剛剛的話。”經過短暫的思考，羅絲給出不容質疑反駁的話，奧利和波羅斯也不是傻子，隻能點點頭。


    幾刻鍾後，臨山城的官員全都趕來，隻不過還有幾個空位子，羅絲放眼看去，還未開口，格列佛已經起身解釋：“少夫人，治安官、營造官在之前的吉森進攻中已經身亡，他們空缺的位置需要您來指定人選進行安置。”


    “那都有什麼合適的人選？現在就說說吧。”羅絲轉手將問題拋出來，可在場的官員誰敢多嘴？先不說雷德明明迴來了，羅絲這個娘們兒卻代為執掌發號，再者謝比爾的爵位被削去，人關進白城的地牢，這些官員都在等待真正的阿卡迪奧家族的成員來接管，在這種關鍵時刻，真要說出不該說的話，怕是等不到新主人上位，他們就得丟了小命。


    不過奧列和波羅斯卻從中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倆人相視一眼，奧列出聲了：“羅絲少夫人，治安官乃是臨山城的警備防衛主要負責官員，鑒於帝國的地區形勢，這個位置的人必須有足夠的勇猛，因此我推舉原治安署的百夫長，夏爾赫布。”


    聽到這個名字，羅絲的臉色沒有任何的反應，倒是格列佛的神色發生了明顯的變化，這讓羅絲意識到其中有其它的意思。


    果不其然，也就一息的遲疑，格列佛還是撐著頭皮發話了：“羅絲少夫人，關於夏爾赫布百夫長，勇猛善戰確實不錯，之前在城門抵擋戰中，夏爾赫布率領城中的一支巡邏衛迎戰吉森的風之團，雖然不敵，可也不曾後撤，最終被俘。但我想說的是...治安官負責全城的巡防、警戒及巡邏衛、農民兵、仆從兵的操練等事務，要有統籌的能力，由此可知，夏爾赫布個人英雄主義足夠，大局觀上有些欠缺。”


    “格列佛，那你說誰合適？”波羅斯滿臉不悅：“要麼從政務廳的那些個娘娘腔裏選出一個？他們到底有大局觀，可我聽說那些有著大局觀的人在吉森率領部落兵攻擊臨山城外城牆時，一個個嚇得都要立馬投降，這個大局觀確實不錯。”


    “波羅斯，你什麼意思？我隻是在為少夫人提供最正確的建議。”格列佛憤怒發話，眼看雙方就要爭鬥起來，羅絲敲了敲桌子。


    瞬間，雙方安靜下來，跟著羅絲看向格列佛：“你既然有反對的意見，想必有合適的人選，說來聽聽。”


    格列佛緩了口氣，略有沉思後，道：“羅絲少夫人，政務廳負責各官署命令傳達的文書官亞倫，這個年輕人在進入政務廳之前是謝比爾侯爵的近衛隊小隊長兼小旗官，如果讓他來任職治安官，我想他不會讓少夫人你失望的。”


    “亞倫...”羅絲暗自琢磨了片刻，道：“治安官就由政務廳的文書官亞倫來擔任。”


    此話落地，奧列和波羅斯的臉色難看至極，格列佛倒是稍微鬆了口氣，哪成想羅絲又繼續發話：“目前臨山城經曆了戰火，百廢待興，為了確保各個官署的政令通行，地方農莊聯係緊密，我決定再增設巡查官一名，負責各個官署的監督督辦職責，具體的人選嘛...就有夏爾赫布來擔任，諸位誰有異議？”


    這下格列佛的臉色難看了，奧列和波羅斯倒是鬆了口氣，隨後在臨山城的各官署主要職責落實中，羅絲展現出超為人知的天分，倘若謝比爾在場的話，也會驚歎於羅絲的那股子內斂的強者氣息。


    不過內政廳的一則消息暫時中斷了羅絲的會議。


    “你確定是吉森來了？”羅絲再次追問，傳話的內政廳事務員點點頭：“少夫人，那個吉森男爵已經在內堡的政務候客庭等待，您看在下該怎麼迴複他？”


    “我會去見他。”羅絲不做猶豫給出迴應，跟著她示意格列佛解散會議，匆匆離席。


    政務廳的候客庭，吉森靠在椅子上喝著葡萄酒，身旁的旦托和弗朗哥來迴溜達，察看臨近的辦公房裏情況。


    “看不出來...謝比爾手下的官員分的還挺細致。”旦托說出不知褒貶的話，弗朗哥笑笑：“你懂什麼？這裏大半的家夥都是屍位素餐的蠢貨，否則他們怎麼會讓我們輕易攻破城門？”


    這時羅絲進來，剛好聽到弗朗哥的話，弗朗哥臉色有些尷尬，吉森卻不以為意的示意倆人出去，羅絲坐到對麵，毫不客氣的問：“吉森，聽說你被因利亞公爵削去騎士勳位，結果轉頭就晉升為男爵，成為貴族舞臺上不可或缺的一員，那我想知道...你覺得是靠自己的能力走到這一步，還是公爵對你的看重？”


    乍耳一聽，這個問題似乎十分好迴答，可再仔細一琢磨，吉森明白了，這是羅絲在故意借著血統的身份糟踐自己。


    不過吉森沒有必要和一個女人爭執，他笑了笑，道：“因利亞公爵的選擇，在於因利亞公爵，和我又有什麼關係？羅絲少夫人，你說對麼？”


    “哼哼。”羅絲從心眼裏就對吉森有著莫名的戒心，現在內戰剛剛結束，謝比爾再也見不了天日，雷德被刺激的瘋癲，吉森就大大方方的來見麵，其中的挑釁味道濃到不能再濃了。


    於是這位少夫人同樣還以笑笑，轉開沒有意義的暗中嘲諷：“吉森男爵，聽說你接到的命令十分緊急，應該沒有什麼空閑來找我聊天？”


    “少夫人猜的很準，我確實不是來聊天的。”吉森嘿嘿一笑：“我是來請雷德兄長幫忙的，當然了...要是雷德兄長沒法出麵，少夫人您也可以。”


    “講！”幹脆了當的一個字凸顯出羅絲的性格，吉森也不扭捏，收起笑臉，說：“我需要臨山城在北進商路中的大力支持。”


    品味著話裏的深意，羅絲陷入短暫的沉思，約莫有個半刻鍾，她問：“臨山城能夠得到什麼？”


    “財富以及未來對北方貴族聯盟的影響。”


    “不對，你說的是阿卡迪奧家族能夠得到的，我要的迴答是阿卡迪奧家族中的臨山城能夠得到什麼，即家族嫡係血統中隸屬謝比爾的家族能夠得到什麼？”


    如此追問讓吉森意識到眼前的女人完全沒有預料中那麼好對付，盯著羅絲的眼睛，一陣心思交鋒後，吉森道：“羅絲少夫人，我想我迴答的很清楚，財富你們必定可以得到，影響也是臨山城未來對北部貴族聯盟的態度觀，這兩樣東西有多麼重，您心裏不可能沒有數。”


    這次羅絲沒有任何迴應，隻是沉思片刻，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吉森麵前：“男爵大人，我接受您的提議，隻是我也有個條件，即日起，您在汶河平原與肖山家族、維爾家族的商貿合作稅金分成，也必須有臨山城一份，這是要求，也是底線。”


    “成交。”


    雖說羅絲的要求處處超出吉森的預料，可臨山城卻是整個南通北進商貿中相當重要的一環，他沒得選擇。


    隨著吉森和羅絲將手握在一塊，事關阿卡迪奧家族未來新的發展方向就此形成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