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動靜，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悅，但看到來人是蕭峰，又強壓了下去。
“何事如此匆忙？”老者的聲音沙啞，帶著一絲疲憊。
蕭峰懶得跟他廢話，開門見山地問道：“趙姑娘中的是什麼毒？你之前說的換命是什麼意思？說清楚！”
他的語氣急促，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老者放下醫書，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
老夫之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趙姑娘中的毒，名為‘蝕骨寒煞’，是一種極為陰毒的奇毒，無藥可解。”
“無藥可解？！”蕭峰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神銳利如刀：“那換命又是什麼意思？別跟我打啞謎！”
老者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往後縮了縮，苦笑道：“蕭護法息怒。所謂的換命，並非真的用一條命換另一條命，而是一種……一種以毒攻毒，或者說，是以煞氣轉移的法子。”
“說清楚點！”蕭峰的耐心快要耗盡了。
“蝕骨寒煞，顧名思義，其毒性在於侵蝕骨髓，引動至陰至寒的煞氣。”
老者解釋道：“這種煞氣會不斷積累，最終將中毒者凍斃，神魂俱滅。唯一的法子，就是在煞氣徹底爆發前，找到一個身負至陽至剛之氣的人，將這股煞氣……轉移到他的身上。”
“轉移？”蕭峰皺緊了眉頭。
“對，轉移。”老者點點頭：“但這並非沒有代價。承受這股煞氣的人，等同於替趙姑娘承受了這蝕骨寒煞之毒。雖然至陽至剛之氣可以暫時壓製煞氣，但終究無法根除。承受者會日夜承受寒煞侵蝕之苦，修為大損，壽命銳減……甚至……”
“甚至什麼？”蕭峰追問道。
老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甚至……可能最終也會被煞氣反噬，落得和中毒者一樣的下場。”
蕭峰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蔓延開來。
他明白了，所謂的換命，就是找一個替死鬼。
“那……需要什麼樣的人才能承受這股煞氣？”蕭峰的聲音有些幹澀。
老者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普天之下，身負至陽至剛之氣的人本就鳳毛麟角。而且……要承受如此強烈的蝕骨寒煞，此人的陽剛之氣必須……必須達到一個極其驚人的程度。放眼整個明教，甚至整個江湖……恐怕也隻有……”
老者沒有把話說完，但他的目光已經落在了蕭峰的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蕭峰沉默了，房間裏隻剩下油燈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以及老者略顯沉重的唿吸聲。
他終於明白趙雨薇為什麼不肯說了，也明白了她那絕望的眼神。
用他的命，換她的命嗎？
一陣劇烈的刺痛從心髒蔓延開來，比任何刀傷都要來得猛烈。
但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怎麼做？”蕭峰抬起頭，眼神平靜得可怕，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者愣住了，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震驚，隨即化為深深的敬佩和惋惜：“你……你可想清楚了？這……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問你，怎麼做？”蕭峰重複道，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老者看著他堅定的眼神，知道多說無益，隻能長歎一聲。
“需要準備一些東西……還有……此法極為兇險，施術過程中，稍有不慎，便是兩人同歸於盡的下場……而且，就算成功，你也……”
“別廢話了。”
蕭峰打斷了他：“需要什麼，我去準備。什麼時候可以開始？”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趙雨薇那蒼白而絕望的小臉，還有那雙含淚的眼睛。
隻要她能活下去，付出什麼代價，又算得了什麼？
那老醫者看著蕭峰眼中的決絕，渾濁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須，沉聲道：“你可想清楚了？並非兒戲，乃是逆天改命之術，稍有不慎，便是兩人俱亡的下場！而且……”
老醫者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些：“此法極為兇險，施術過程中，毒素逆行，痛苦非凡人所能忍受。那蝕骨焚心之痛，足以讓鋼鐵硬漢都化作繞指柔。就算僥幸成功，毒素轉嫁到你身上，以你目前的修為，恐怕……也撐不了多久。”
“老子不怕！”
蕭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瓶瓶罐罐一陣亂響，他雙眼赤紅，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困獸，聲音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撐多久是多久！隻要能讓她多活一天，老子這條命扔進去又何妨？別跟我扯那些沒用的，你就說，幹不幹吧！”
他往前一步，幾乎逼到老醫者麵前，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對方：“老先生，我知道你醫者仁心，但現在不是講規矩、惜性命的時候！雨薇她……她還那麼年輕，她還有心願未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就這麼沒了！”
蕭峰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極力壓抑的痛苦：“求你了！隻要能救她，要我做什麼都行！就算要我跪下求你……”
說著，蕭峰的膝蓋竟真的微微一彎，作勢就要跪下。
“哎！使不得！使不得啊！”老醫者連忙伸手扶住他，臉上滿是無奈和掙紮，“怎能輕易下跪！你這又是何苦……”
老醫者看著蕭峰這副豁出一切的模樣，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他行醫一生，見過太多生離死別，也見過不少癡男怨女，但像蕭峰這般，明知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也要為心愛之人引毒續命的，卻是頭一遭。
他歎了口氣，扶著蕭峰的手卻沒有鬆開，隻是語氣沉重地說道：“蕭小子，老夫可以答應你。但這其中的風險，你必須了然於胸。一旦開始，便沒有迴頭路。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蕭峰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光芒，“早就準備好了！從我知道她中毒那一刻起，就準備好了！”
“好……”老醫者仿佛被他這股決絕所感染，也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點了點頭，“既然你心意已決，老夫便舍命陪君子，為你施展這牽機引毒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