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練子寧歎息一聲,苦笑道,“其實治河不難,該怎麼治要怎麼治,曆朝曆代幾千年的法子都擺在眼前,最不濟跟著老祖宗的法子走也不會錯!”
“那...”
朱標的目光再次環視,殿內的人頓時齊齊低頭,避開他的目光。
“真要是來年鬧災了,愛卿以為何人可以擔此重任呢?”
練子寧正色道,“其實該是臣責無旁貸!但,臣是儒生出身,善於經史子集。不懂山川河流之勢,且微臣迂腐,書生氣濃,膽氣也略遜!
朱標麵上不顯,但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目光再次環視,卻發現所有人的目光好似都看著他們的腳尖,竟沒一人抬頭。
“李愛卿,你以為呢?”朱標又問道。
李至剛開口,“按理說,臣有過賑災的經驗,臣管人是把好手,臣也從不貪汙,且臣有膽子,臣可以擔當。但是...”
說著,他抬頭道,“臣這人心眼小,喜歡爭功,且有時候目中無人,容易壞事!”
“媽的!”
他一邊說著,一邊心中暗道,“要是給個戶部尚書,我也不是不能受這個委屈!可要是去主持修河,既要看京中大臣們的臉色,還要丟了手中侍郎的權力,那這幾年我他媽不是白往上爬了!?”
“哈哈哈!”
聞言,朱標大笑,“你呀你呀....總是在不該反省的時候,反省的如此深刻!”
“其實,要臣說,倒是有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忽然,另一位翰林學士齊泰開口。
“哦?”
朱標詫異的笑笑,“誰?說來聽聽?”
“曹國公...李景。
“若是賑濟災民,戶部的錢雖少,但能勉強維持!”
齊泰又道,“單是治河,戶部的銀子就不夠看了!而曹國公素來有聚財之能,可籌措銀兩。且因他乃是軍旅出身,連肅鎮的總兵官都做了,八九萬兵馬都帶了,幾十萬的百姓有他管著自不會出亂子!”
“另外,曹國公乃是皇家的血親,又是世襲罔替的國公。有這兩層的身份,不會有任何的掣肘!”
李至剛眼珠轉轉,插嘴道,“若是真讓曹國公去,臣以為還得給曹國公加上一項官職!”
朱標疑惑,“加什麼?”
“節製山東河南淮西三司兵馬!”
李至剛大聲道,“加河道總兵銜!”
“嘶!”
邊上,頓時滿是抽氣之聲。
與此同時,所有的文臣們都是對李至剛直接怒目而視。
山東河南加上淮西,那可是半個大明數十萬的兵馬。
還有河道的水軍,那也是數萬虎賁。
大夥是提議讓曹國公修河,不是提議讓他造反!
果然,就連太子朱標都露出幾分疑惑,“修河為何給他加兵權?”
“無事則罷..”
李至剛伸手下按,“一旦有民亂,全部格殺勿論!”
“嘶...”
眾人聞言,又是倒吸一口冷氣。
同時心中暗道,“這廝真狠!”
而朱標則是心中想著,河是要修,但不能讓李景隆去。
不過關於修河所用的銀兩,倒是可以考慮讓李景隆來出謀劃策。
就這時,忽見曹泰急匆匆的從外跑來。
“怎麼了?”朱標不悅道,“沒看見在小朝會嗎?”
“太子爺!”
曹泰帶著幾分哭腔,“曹國公府那邊......”
~
“阿嚏!”
遠在泗州的李景隆,猛的打了個重重的噴嚏。
噗!
他用絲帕狠狠的擤了下鼻涕,然後滿臉痛苦的靠在椅子上。
外邊的雨還在下,一股急火加上風寒,讓他的鼻子嘴巴裏全壞了。
擤出的鼻涕之中,都帶著血絲。
“少爺,剛讓人給您做的豬肚雞!”
忠心耿耿的老仆李虎,顫顫巍巍的捧著一個熱騰騰的壇子,放在李景隆麵前。
一邊盛湯,一邊絮叨著說道,“您多喝些,叫人多放了胡椒嘞,出了汗就好啦!”
說著,老手在李景隆額頭上摸了一把,而後又在自己的額頭上摸了一把,“這狗日的天,把咱家少爺都給凍壞了!他娘的!”
“唿!唿!”
李景隆小口的吹著滾燙的雞湯,慢慢的喝了一口。
湯汁入口極燙,讓他身體舒服不少,但那股濃濃的胡椒味,卻也引得他胃中有些不適。
“不合口味也得吃!”李虎在旁道,“發汗的!”
“這幾天城裏的人多了不少!”
李景隆慢條斯理的喝著湯,“都是周圍的農人?”
“今秋這場雨,莊稼是都毀了!”
李虎歎息一聲,“受災的百姓沒地方去,隻能來城裏,等著官府的救濟!”
說著,他笑道,“您放心,咱家已在西城開了粥棚了。別的不敢說,熱乎乎黏糊糊的雜糧粥,管夠他們吃!上了歲數的老頭老太太,格外再給一個餅子!”
這場大雨,讓泗州周圍地勢低矮的鄉下,基本上變成了澤國。
“給粥也不是辦法!雨停了之後他們咋辦?”李景隆歎息道。
“那,自有官府了!”
李虎道,“咱家是不缺糧食,可也不能敞開了給。一來,官府那邊犯膈應。二來,給多了人家不念咱們的好,反而成仇!以後再有饑荒,拖家帶口的直接來咱們府上,咱們管是不管?”
“咱家的地,招災沒有?”李景隆又問。
“看您說的!”李虎咧嘴笑道,“咱家的地都在高處,沿著咱家的莊子外頭,還有兩處堤壩呢,多大的水能把咱家淹了!”說著,他頓了頓,“不過,這麼大的雨,欠收是肯定的!”
“災年,佃戶的糧食能免就免!”
李景隆正色道,“若是有借貸的,不許放高利貸,咱家不缺這點錢!
“這您放心,咱家要是名聲的!”
李虎忙道,“咱家要是不要臉麵,這些年的地,早就多了去了!”
說著,他低聲道,“您還不知道吧!前年鳳陽鬧災的時候,其他勳貴人家,趁著老百姓斷頓的時候,趁機吞了不少的田呢!”
“別人家的事咱們管不了!”
李景隆擺擺手,有氣無力的說道,“咱們自己...管好自己。讓我知道下麵有人在外胡來,借著災年做昧良心事的,直接打死!”
“是!”
李虎被李景隆的口氣嚇了一跳。
“另外,咱家的藥鋪子這幾天做點好事!”
李景隆繼續道,“防止瘟疫的藥熬好了,防風寒的成藥也拿出來,災民之中有個頭疼腦熱的,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少爺您就是心好!”
李虎在旁笑道,“泗州地界的災民,可有福氣了!”
“福氣?”
李景隆哼了一聲,“哎!福氣,嗬嗬!”
就這時,外邊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
卻是李誌滿臉惶恐的進來,“少爺!”
“怎麼了?”李景隆問道。
“京城來信,少夫人病了!”
李誌帶著哭腔,“說.....挺兇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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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李府街,曹國公府後宅。
老夫人畢氏飛快的盤著手中的念珠,口中不住喃喃唿喚。
院落之中,仆人們幾乎快要飛起來一般,在小鳳的門前奔走。
昨兒早上,向來都是早早起來的小鳳居然沒起來床。
畢氏派人一打聽,卻聽是感染了風寒之癥,咳嗽頭暈渾身無力。
一開始以為沒啥事,吃幾副湯藥就好了。
可隔了兩天之後,卻突然的發熱打擺子,一會昏厥一會清醒的,氣都喘不上來了。
曹國公名下是有大藥房的,可大藥房的先生們看了,也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隻能說是感染了非常兇險的風寒。
而到了下午,突然之間,小鳳就陷入昏迷,胸腹唿吸之間滿是風箱的聲音,整個人幹脆陷入昏迷生死不知了!
“老天爺呀,保佑我媳婦!”
畢氏雙手合十,身子都跟著哆嗦著。
“要死讓我死,別讓我媳婦死!”
“快!大夫來了!”
她忙睜開眼,卻見那名禦前極其得寵的戴禦醫,被管家拉著,快步進院。
“您趕緊給看看!”
畢氏遙遙道謝,等戴先生進去之後,不悅的對管家道,“怎麼才把人請來!”
“老夫人!”
管家李全滿臉慚愧,“不是小人無能!實在是...宮裏頭幾位皇孫和小藩王也感染了風寒,戴先生樓先生這兩位,這些日子就一直在宮裏守著!”
“小人在太醫院那邊催了好幾次,都沒迴話!”
“今兒這還是咱家舅爺那邊找到了太子妃,娘娘發話了,才把戴先生給放出來!”
“到了晚上,還得迴宮去呢!”
聞言,畢氏臉上不悅之色更加明顯。
就這時,外邊又是一陣嘈雜。
卻是申國公鄧鎮,帶著幾個兄弟,大包小包的進來。
“伯母!”
鄧鎮忙上前行禮,“您別急,家裏頭藥庫我都搬來了,好藥咱們有的是!”
“他大哥!”
畢氏眼淚唰的就下來了,“真要有個好歹,我李家對不住...”
“伯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鄧鎮也有些哆嗦,“通知李子沒有。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