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老道士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
“噓。”
若隱若現的幽光中,一隻巨大的、布滿了黑色鱗片的怪物盤踞在墓穴的頂端,似在休眠。
細長的身軀中延伸著數百條黑色的肢體,宛若一條真正的蚺蛇。
在李言希與老道士麵前的,赫然是那位四階法相武人化作的暗蚺。
雖然它身上細密的鱗片有諸多破損,無數本該長著尖銳肢體的地麵露出血洞,看起來頗為淒慘。
但依舊不影響其龐大身軀中傳來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李言希在初入道觀城遺跡時,在外城區遇到的那條暗蚺,與之相比幾乎就是兩個種類。
暗蚺長期生活在幽暗的環境中,致使其眼球退化,目不能視。
即使站在其身前,如果能完全掩蓋自身的氣味與聲音,它無法發現獵物的存在。
而麵前的這隻,因為退化不久,臉部尚有“眼睛”這一器官存在的痕跡。
在其耷拉著的巨大耳部旁邊,是一張充斥著利刃的巨大口器,其上尚有鼻梁,隱隱可以區分出人類臉龐的模樣。
李言希一陣反胃,不敢多看,急忙低下頭去。
老道士輕輕撚動一張符紙,一陣特殊的波動傳來,將二人身上的氣味全部掩蓋。
老道士對李言希擺了擺手,兩人極有默契的靜步前行,打算在不驚動這條暗蚺的情況下穿過這片區域。
然而,走到一半時,老道士突然停下了腳步。
李言希心頭有些疑惑,看向老道士,隻見他微微抬頭,用手指著某個方向。
李言希抬頭去看,發現在頭頂暗蚺的腰腹之間,兩條尖銳細長的黑鱗手臂雙手合攏,似乎捧著一樣什麼東西。
“寶貝?”李言希心頭微動。
老道士小心的扭過頭來,眼神閃爍,指了指那樣物品,又指了指這條暗蚺身上的血洞,一連做出數個手勢。
李言希大概看明白了:
“這寶貝很珍貴,加上這條暗蚺剛好受了重傷,你覺得可以嚐試打一架?”
李言希握緊拳頭,伸到老道士臉上晃了晃。
老道士輕輕的點了點頭。
李言希毫不廢話,猛然一跺地麵,發出轟隆隆的巨大響聲,整個人已經與老道士拉開了數丈的距離。
老道士同樣輕輕一點地麵,運轉身法武學,身形宛若鬼魅,朝著與李言希相反的方向飄出。
李言希拔出止戈,劍煞湧動,便朝著巨大的暗蚺首部劈去。
老道士在空中打出一張符紙,再次開口,聲音已經變得層層疊疊,在四麵八方不斷迴蕩:
“生而為天驕,墮而為地獸。隻因心中貪欲,何其可悲!”
暗蚺在兩人發出輕微聲音的瞬間便已察覺到有獵物逼近,瞬間就要反攻。
但聽到老道士所說之話後,那雙還未完全退化的目光之中竟然流露出一抹人性的悲哀。
暗蚺不躲不閃,張開猙獰的口器,滿是鋒銳牙齒的縫隙裏流出充滿惡臭的黏液,仰頭發出一聲低沉枯啞的嘶鳴。
由於暗蚺聽覺係統異常發達的特點,它甚至無法發出高昂一些的吼聲。
李言希一劍劈到其首部之上,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劍痕。
那暗蚺竟然發出一道模糊不清的嘶吼:“殺…了…”
隨即,它目光之中人性化的悲哀消散,瘋狂扭曲的狩獵本能再次占據主體。
暗蚺碩長的身軀扭動,一個甩尾,在密密麻麻的聲音浪潮中精準捕捉到了老道士的位置。
老道士一個閃身,在狹小的空間中險之又險的避開了暗蚺軀體上肢體的抓咬,心中歎息一聲。
“看來,他也不想自己變成這副模樣啊!”
“老頭兒,先別共情了!繼續發力啊!”
李言希大喊一聲,又是一劍斬出。
但這隻暗蚺實在皮厚,劍氣劈在其身,隻能留下一道數尺長的劍痕。
跟它數十米長的巨大身軀比起來,這種細微的傷口根本無傷大雅。
老道士聞言,再次運功。
暗蚺受其影響,雙目之中再次浮現出人性的光輝,軀體僵硬,似乎在與體內某種力量極力抗爭。
李言希抓住機會,喚出巨人法相,法相左手一抓,暗蚺巨大的身軀頓時動彈不得。
巨人右手掏出巨劍,無數煌煌劍氣斬出,欲要撕碎暗蚺的軀體。
無數尖銳的肢體紛紛掉落,老道士目光死死盯住捧著那樣寶貝的兩條黑色手臂。
在劍氣肆虐之中,兩條手臂很快掉落,老道士一個閃身,已經將那樣寶貝拿入手中。
乃是一個散發著溫暖亮光,體表纖塵不染的圓潤珠子。
老道士仔細打量了一番:“果然是天人珠。”
天人珠,吸收天地日月之精華,可隨時隨地使用,助使用者短暫跨入天人之境,感悟之力暴增,領悟先人功法,堪比一次頓悟。
而且在不同的地方使用,還會有不同的收獲。
舉例而言,如果在一處亂葬崗中使用此珠,可能會領悟一門陰寒屬性的功法。
但倘若在一處火山口使用,則可能會領悟一門陽屬性的功法。
老道士盯著麵前這條巨大的暗蚺,心中隱隱明白了。
這廝怕不是得到了天人珠之後,直接在墓中使用,妄圖領悟道觀王生前修煉的功法。
結果沒成功不說,還被其中蘊含的瘋狂扭曲之意同化,化作了一隻怪物。
也正是這短短的瞬間,暗蚺再次擺脫了七情功的幹擾。
李言希的巨人雖然能壓著它打,但它實在血厚,實在找不到什麼一擊斃命的機會。
老道士見狀,身上法相浮現,全力催動《七情功》。
一張擴音符再次被扔至空中,老道士大聲喝道:
“我輩武人,意若精鋼,不可摧毀!武人啊,將你所剩的意誌全部集中起來吧!”
那暗蚺聽到這話,雙目之中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起來。
誰又會想變成一隻失去理智的怪物呢?
猙獰的口器之中,傳來一道若有若無的呢喃:
“集中起來的意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