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說啥?”王嶽一臉狐疑地問道。
“我說,我是馮曉萱的哥哥,宋陽的大舅哥啊!”馮啟亮趕忙解釋道。
能準確說出馮曉萱和宋陽的名字,王嶽心裏多少信了幾分,這才鬆開了揪住馮啟亮衣領的手。
但他還是滿臉警惕:“你小子最好別糊弄我,不然有你好看的!”
“是不是糊弄你,到宋陽家一問不就清楚了嘛!”馮啟亮心裏那叫一個氣啊,自從迴到這老宅,碰上宋陽後,就沒一件順心事兒。
“走,去陽娃子家!”王嶽鐵了心要去問個明白,事情弄不清楚,他心裏不踏實。
王嶽像是生怕馮啟亮趁機開溜似的,並沒有走在前麵帶路,而是不緊不慢地跟在馮啟亮身後。
看著馮啟亮走路一瘸一拐,手扶著腿的模樣,王嶽忍不住調侃道:“你這咋迴事啊?
當年在黑市場上不還活蹦亂跳的嘛,咋現在瘸了呢?肯定是幹了啥見不得人的勾當,被人揍了吧,活該!”
馮啟亮滿心怨氣地扭頭狠狠瞪了王嶽一眼。
王嶽立馬舉起拳頭,威脅道:“你那是啥眼神?找揍呢?”
“前天被宋陽和曉萱打的!”馮啟亮知道這事兒瞞不住,索性坦白,“前天他們去縣城,我們第一次碰麵,就跟剛才咱倆碰麵一個樣!”
王嶽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迴事了,忍不住咧嘴大笑:“你惹誰不好,偏去惹陽娃子,他可比我下手狠多了,你這不是自找的嘛,活該!”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地朝著盤龍灣走去。
到了地方,隻見六條獵狗守在那兒,就算是王嶽,也不敢貿然靠近。
主要是那兩條東川獵犬,哪怕對經常來的熟人,也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聽到外麵狗叫聲,宋陽從廚房探出頭來張望了一眼,趕忙把兩人迎了進去。
看著王嶽和馮啟亮一前一後走進來,再瞧瞧馮啟亮那鐵青的臉色,宋陽直接問道:“嶽哥,這家夥是被你揍了吧?”
“差一點,他要是不趕緊報出你和弟妹的名字,肯定挨揍了。
在大路上晃悠,一看就不像好人。我記性可好了,都過去一年多了,一看到他,我就認出來了,認出他來,我就想揍他。
我這人沒啥別的,就是記仇,誰要是惹了我,我能記一輩子!”
王嶽說著,伸手拍了拍馮啟亮的肩膀,“你該慶幸你是狗娃子的舅子!”
這話聽得馮啟亮嘴角一陣抽搐。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幾個人,包括自己妹妹,都比他想象中厲害得多。
宋陽沒理會馮啟亮,轉頭問王嶽:“你迴門迴來了?”
王嶽點點頭:“前天去的,在老丈人家住了一晚,昨天就迴來了,順便去鎮上把戶口轉過來了。”
宋陽笑著說:“你這辦事效率夠快的啊!趕緊迴去把嫂子也叫過來,今晚在我家吃飯,還有伯伯、嬢嬢也一起叫上!”
“不合適吧!”王嶽搖搖頭。
“有啥不合適的,怎麼著也得帶過來認個門嘛。
再說了,我也希望寶兒能有個伴,以後她們也好有個照應,多走動走動。喊嫂子過來還能幫忙做做飯菜呢!”
宋陽一邊說著,一邊推著王嶽往外走。
王嶽猶豫了一下:“行吧,我去叫她過來幫忙。正好,也跟叔叔說一下安排她上工的事兒。”
“上工?上什麼工啊,今年就別想著上工的事兒了!”宋陽趕忙搖頭。
今年去上工,到頭來啥都撈不著。
馮啟亮終於找到插嘴的機會:“就是啊,上什麼工嘛。做點生意啥的,可比上工掙工分強多了。
現在外麵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我看那形勢,好像管得也沒以前那麼嚴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放開了。
得趕緊抓住機會,找點門道,倒騰點東西賣,來錢又快又輕鬆!”
宋陽和王嶽不約而同地看向馮啟亮,齊聲說道:“你那叫投機倒把!”
“……”馮啟亮一臉無奈。
但宋陽思索了一下:“倒也不是不行,確實可以找點事兒做。這都改革開放第三個年頭了……”
宋陽上輩子一直沒出過山,也沒接觸過做生意,對外麵的情況不太了解。
但他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鎮上開始一家家地開起個體商店,好像後年鎮上就有幾家店鋪了。
之前還聽去錦城動物園跑過一趟的蘇同遠說,錦城那邊已經有不少人開始擺攤做生意了。
就說那黑市場吧,也比以前熱鬧多了,大家幹的都是倒買倒賣的事兒。這明顯是大趨勢,大勢所趨啊!
雖然現在去遠的地方不太現實,但在桃源鎮折騰折騰,說不定還真能賺點錢。
在這個年頭,隻要是在計劃經濟秩序之外的地下工商活動,都被看作是投機倒把。這本身就是個界限模糊、很難界定的事兒。
馮啟亮倒賣票證是投機倒把,宋陽在黑市場賣鬆子、買糧食,要是較真起來,也能被扣上這個帽子。
一看宋陽似乎動了心思,馮啟亮和王嶽都把目光投向他。
宋陽也看著他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再等兩年再說吧!”
他雖然清楚大趨勢,但也明白現在這年月的情況,尤其是八三到八六這三年。有太多事兒,哪怕他經曆過、聽說過,也不是輕易就能掌控的。
重生迴來,他就想穩穩當當地走好這一迴人生路,帶著一家人過上好日子,所以做事得穩妥。
貿然去接觸這些自己不擅長,甚至一竅不通的事兒,稍有不慎,不但把自己搭進去,還可能連累一家人,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要知道,太張揚了,特別是賺了錢,很多人會眼紅,會想辦法對付自己。
與其去做自己不熟悉的事兒,還不如穩紮穩打,發揮自己的長處。
作為山裏人,還是得圍繞著打獵、種養殖這些事兒來考慮,把這些做好了,說不定也能幹出一番事業。
宋陽突然改變主意,讓馮啟亮有些猝不及防,他撇撇嘴:“我還以為你膽子挺大呢,結果……”
“這可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就好比你,為啥想著迴來當民辦教師,還想讀書呢?你在漢中倒賣票證,那麼賺錢,為啥不接著幹老本行?”宋陽笑著問道。
“你以為我不想啊?我是聽到風聲,說上麵有人盯上我了!”馮啟亮撓撓頭,“這不迴來避避風頭嘛!”
“喲,你小子還知道害怕啊!”宋陽笑了起來,“你不是膽子大嘛,接著幹啊!”
“這不是有你們倆嘛,我帶頭,你們倆幫襯著,我膽子肯定更大啊。
投機倒把就投機倒把唄,隻要你們倆敢,我就能帶著你們把生意做大做強,闖出一番名堂來……反正都是為了賺錢,幹啥不一樣呢?”
“去去去,還幫襯,你咋不直說讓我們給你當打手呢。你這想法,就像烏龜爬門檻,遲早得摔跟頭!這事兒沒得商量!”
宋陽見馮啟亮越說越離譜,趕緊出聲打斷。
這家夥野心不小,想法也挺多,要是時機合適,說不定真能幹成事兒。可現在這時候,他這些想法太危險了。
“你這也不敢,那也不敢,還說不讓人家上工,難道讓人家喝西北風啊?”馮啟亮不屑地說道。
宋陽淡淡一笑:“我們自然有能做的事兒。”
“能做啥呀,我倒想聽聽!”
“我們攆山打獵能不能賺錢?采藥能不能賺錢?養羊、養豬、種藥材、養蜂……這些能不能賺錢?能做的事兒多著呢!”
“都是些又苦又累的活兒!”
“但這些事兒穩當啊……農村這片廣闊天地,一樣能大有作為!”
這些才是宋陽熟悉且容易把握的,雖然會辛苦一些。
“作為?你這簡直就是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馮啟亮壓根兒不相信在這山裏能有啥大作為,這窮鄉僻壤的,能有啥出息?
“要是土地到戶呢?”宋陽笑著小聲嘀咕了一句。
說完,他也不管馮啟亮,催促王嶽趕緊迴去叫人。
王嶽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院子。
見宋陽往屋裏走,馮啟亮琢磨了一下。他在外麵闖蕩了不少時間,知道和了解的事兒更多些,不禁小聲嘟囔:“土地到戶……好像還真有點道理啊!”
他趕忙快步追上宋陽,拉著他:“跟我說說,你具體是咋想的!”
可宋陽隻是笑,啥也不說。
宋陽越是這樣,馮啟亮越著急:“你是打算悶聲不響,啥都不說啊。咱們都一家人了……”
“是一家人沒錯,但咱倆前天剛認識,跟你還沒那麼熟呢,我為啥要跟你說?”
“不說拉倒!”
馮啟亮也不知道自己為啥突然一肚子火,麵對這個妹丈,他有種有勁使不出的感覺,轉身就往屋外走。
到了外麵,招財等幾條獵狗都看了過來,旺旺和蜜蜜更是衝著他汪汪直叫,尤其是旺旺,一副隨時要衝上來的架勢。
“連你這狗東西也想欺負我啊,來咬我啊!”
馮啟亮朝著旺旺走了兩步,抬腿就去踢,想把它趕走。
結果,他這腳不伸還好,一伸出去,旺旺立馬兇猛地一口咬了過來。
好在這一口咬在了他穿的黃膠鞋鞋頭的膠皮部位,馮啟亮反應快,腳拇指及時一縮,沒被咬到。
可旺旺咬住就不鬆口,一咬到就往後拖拽撕扯。馮啟亮本就有條腿受傷,這一下立馬站立不穩,“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人倒是沒摔傷,但著實被嚇了一大跳。
馮啟亮衝著旺旺不停地蹬腿,可他越是反抗,獵狗的兇性就被激發得越厲害。
這下可好,不光是旺旺,招財它們也一下子圍了過來,嗚嗚地低吼著,還不時狂吠一聲。馮啟亮被嚇得大聲怪叫起來。
宋陽剛走進廚房,正準備給馮曉萱幫忙,突然聽到外麵的狗叫聲,緊接著又聽到馮啟亮的怪叫聲,兩人趕緊跑了出來。
宋陽趕忙把獵狗叫住,趕到一旁。
馮曉萱則忙著把馮啟亮拉起來。
“你身上本來就有傷,就不能老實點,在家找個椅子坐著,非要出來瞎溜達幹啥?”
馮曉萱看了看他黃膠鞋上留下的兩個齒洞,“看旺旺個頭小就覺得好欺負啊?有沒有被咬到?”
“明明是它欺負我,就像某些人,我妹妹都嫁給他了,他居然說跟我不熟!”
馮啟亮瞥了宋陽一眼,“我明天就迴去,在這兒呆不慣!”
宋陽還沒來得及說話,馮啟亮的妹妹馮曉萱先不樂意了:“那你還不如別來!早點走,省得看著心煩,一天天的,把家裏弄得雞飛狗跳,一點清淨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