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壽抬眸,瞧了瞧蕭雲那心急如焚的模樣,又瞥了眼昏迷不醒的乾隆,心中瞬間明了。
原本他跟傅恆私下裏商量好了,要把乾隆的病情說得誇張些。
好讓蕭妃娘娘,知曉皇上的情深意重,可如今這情形,看著蕭妃娘娘幾近崩潰的樣子,他哪還敢那般行事。
於是,常壽清了清嗓子,溫言安撫道:“娘娘莫急,皇上隻是受了些驚嚇,並無大礙。
待臣開幾副安神的湯藥,調養一二,很快便能恢複如初。”
蕭雲聽聞,緊繃的身子這才稍稍放鬆了些,長舒一口氣,抬手輕輕撫了撫胸口,眼中滿是感激,“多謝常太醫,那你趕緊去熬藥吧,勞煩你了。”
常壽微微俯身,行了一禮,應聲道:“娘娘客氣,臣這就去。”
說罷,便穩步退下,轉身離去。
船艙內,又隻剩下蕭雲和昏迷的乾隆,晨曦的光愈發亮了,卻依舊驅不散蕭雲心頭的陰霾。
她坐在床邊,輕輕握住乾隆的手,默默祈禱著他能快點好起來。
傅恆在畫舫的廊道上踱步,心中滿是憂慮。
聽聞常壽又火急火燎地趕去了乾隆的船艙瞧病。
他的眉峰瞬間緊蹙,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當下便意識到,乾隆的病情怕是有些反複了。
傅恆深知此時情況微妙,皇上臥病在床,船艙內必然忙亂,自己冒冒失失地闖進去,沒準會添亂。
於是強壓下心頭的急切,轉身朝常壽的住處走去,打算在那兒候著。
沒過多久,便見常壽衣衫不整、神色匆匆地迴來了。
他衣服的前襟敞開著,衣角隨著腳步胡亂翻飛,鞋子上還沾著些艙板上的水漬,顯然是被從睡夢中倉促喚起,一路奔忙未及整理。
傅恆見狀,立刻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常壽,目光急切地問道:“常太醫,皇上的身體究竟如何了?”
聲音不高,卻透著十二分的緊張。
常壽重重地歎了口氣,抬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滿臉疲憊與無奈,“萬幸皇上平日裏身體底子好,換做旁人,經了這一遭,怕早就扛不住了。
可即便如此,也經不起這般折騰啊!
先是染上風寒,又是為蕭妃娘娘擋箭受了傷,傷口還未痊愈,心緒更是起伏不定。
傅大人,您跟皇上親近,可得好生勸勸。
他若還想與蕭妃娘娘長相廝守,往後務必萬望保重龍體,切不可再如此意氣用事。”
說著,常壽微微搖頭,眼中滿是對乾隆身體的擔憂。
傅恆自是聽出了常壽話裏的弦外之音,心猛地一沉,看來這次皇上的狀況,遠比想象中棘手。
他抿緊雙唇,神色凝重地點點頭,“行,我知道了,那你趕緊給皇上配藥吧,越快越好。”
此時,畫舫依舊悠悠然行駛在寬闊的河麵之上,船槳撥水,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卻沒有半分要調轉迴頭靠岸的意思。
在畫舫暗處的一隅,巴朗留下的眼線正隱匿在陰影裏,交頭接耳。
其中一個身形瘦小的,眼神透著疑惑與不甘,壓低聲音呢喃道:“你說昨日咱們派進去的那些兄弟。
不是說萬無一失,定能得手嗎?
怎麼今兒個瞧這動靜,皇上好似沒死?這可奇了怪了。”
另一個稍壯實些的,眉頭緊鎖,同樣滿心狐疑,搖了搖頭應道:“我哪知道,上頭交代的任務,咱可不敢含糊。
先別輕舉妄動,繼續暗中監視,瞅準時機再動手。”
另一邊,永琰在自己的艙房內悠悠轉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剛一清醒,便叫嚷著要見乾隆和蕭雲。
昨日紫薇陪著他玩鬧了一整天,他年紀雖小,卻心思敏銳,隱隱察覺到今日這氣氛不對勁兒。
在他單純的認知裏,阿瑪和額娘即便鬧了別扭、吵了架,也不至於兩個人都不見蹤影,把他一個人晾在這兒。
紫薇與爾康此時尚不知乾隆和蕭雲遇刺一事,隻當是小兩口鬧了點別扭。
被永琰吵得頭疼,又拗不過這小家夥的倔脾氣,隻得帶著他往蕭雲的船艙走來。
紫薇一路走還一路尋思,有永琰這個“小機靈鬼”在,說不定能當個和事佬,幫著乾隆和蕭雲解開心結,讓他們盡早冰釋前嫌。
哪成想,剛走到艙門口,就聽見裏麵傳來乾隆和蕭雲輕聲交談的聲音,兩人親昵得很,哪有半分鬧別扭的樣子。
紫薇不禁微微一愣,腳下的步子也緩了下來,與爾康對視一眼,眼中滿是意外。
永琰那小小的身影站在船艙門前,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滿是急切。
他滿心想要敲門,喚出船艙裏的人,可奈何身高太矮,手臂伸直了,指尖也才勉強夠到門板下方,怎麼也觸碰不到能發出聲響的位置。
小家夥急得直晃身旁紫薇的胳膊,臉蛋憋得通紅,撒嬌般地喊道:“紫薇姐姐,快敲門,我想見額娘和阿瑪啦!”
紫薇看著永琰這副模樣,心中既覺好笑又滿是疼愛。
她抬手,手指輕輕彎曲,用指節在船艙的門上叩出了“叩叩叩”清脆而有節奏的聲音,那聲音在靜謐的氛圍裏顯得格外清晰。
“進來。”船艙裏,蕭雲的聲音傳了出來。
紫薇與爾康對視一眼,並肩緩緩走入船艙。
還沒等他們站穩腳跟,永琰就像隻敏捷的小豹子一般,“嗖”地一下最先竄了過去。
一見到乾隆和蕭雲,小家夥嘟囔道:“額娘,阿瑪,你們整天躲在這船艙裏,是在玩什麼好玩的?我都可想可想你們了。”
紫薇和爾康的目光這才投向乾隆,剎那間,兩人皆是神色一變。
隻見乾隆身上有一處傷口極大,即便裹著層層紗布,那殷紅的血跡還是滲了出來,根本遮掩不住。
永琰年紀尚小,還不諳世事,他懵懂地指著乾隆被吊起來的那隻胳膊,奶聲奶氣地問,“阿瑪,你的手怎麼了?”
乾隆出言安撫著,“受了一點小傷!”
紫薇和爾康心中大駭,他們原以為乾隆隻是使了感染風寒的苦肉計,卻沒料到竟受了如此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