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樓內(nèi),桌上平鋪著從劉瞎子處得來的字條,上麵一行行南胤文的古老字跡,筆畫曲折,深奧難懂。方多病正皺著眉頭,時而低頭思索,時而將字跡描摹在紙上,仿佛這樣便能揭開其中的奧秘。
梅若雪端坐在桌邊,姿態(tài)優(yōu)雅,端著茶盞,若無其事地喝著茶。她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字條上的文字,暗自記下每一個筆畫,心裏打算迴頭將這些字傳信給浮嵐,讓她辨認(rèn)其中含義。
李蓮花在一旁懶散地擦拭著桌子,見方多病如此專注地描摹,忍不住調(diào)侃道:“南胤文字出了名的艱澀難懂,傳言當(dāng)年就是專為朝廷隱秘而設(shè)。你就是把字兒扣進(jìn)桌子裏,該看不懂的還是看不懂。”
方多病不服氣,撇了撇嘴:“是文字就有來處!我多寫上幾遍,沒準(zhǔn)就茅塞頓開,一眼認(rèn)出來了。”
李蓮花輕笑一聲,也不再多言,隨手將抹布擰了擰,視線無意中落在了梅若雪脖頸處的皮膚上。他眼神一凝,留意到她脖子上隱約有幾處紅色的小疹,像是過敏的癥狀。記起她方才挽袖時,手臂上似乎也有些紅疹,而她麵色卻光潔如常,不見絲毫異樣。
李蓮花不由心中思量:若是過敏,疹子應(yīng)當(dāng)遍布全身,為何她臉上卻沒有半分痕跡?
方多病聞著空氣中似有若無的菜香,鼻子微微一動,突然放下手中的筆,轉(zhuǎn)頭衝李蓮花一笑:“算了算了,先吃飯吧,你不是已經(jīng)把菜做好了嗎?”
李蓮花愣了愣,茫然道:“我什麼時候做的菜?”
方多病大力嗅了嗅,理直氣壯地說道:“這不是有飯菜香嗎?”
兩人疑惑地迴頭,隻見一個身影推門而入,正是蘇小慵。她手裏提著一籃子剛做好的菜肴,氣息歡快地笑著朝他們走來。
蘇小慵自然而然地將菜籃放在桌上,毫不見外地說道:“李大哥,你之前教的幾道菜,我照著學(xué)會了,特意來請你品品,看看做得對不對!”
方多病瞪大了眼,滿臉詫異地問:“你怎麼來了?”
蘇小慵笑得瞇起了眼,輕鬆地說:“就是想跟李大哥學(xué)學(xué)廚藝,很奇怪嗎?”
方多病撇撇嘴,語氣中帶著一絲調(diào)侃:“學(xué)廚藝不奇怪,奇怪的是學(xué)李蓮花的廚藝。”
李蓮花聞言,無奈地?fù)u了搖頭,掩不住一絲淺笑。
蘇小慵忽然轉(zhuǎn)過頭,注意到坐在一旁的梅若雪,微微一愣,隨即好奇地問道:“這位姑娘是?”
喬婉娩微微頷首,淡然自我介紹道:“我叫梅若雪。”
方多病立刻接過話頭,嘴角帶著促狹的笑意:“梅姐姐的廚藝可比死蓮花強(qiáng)多了!小慵,與其跟這老狐貍學(xué)那些黑暗料理,不如跟梅姐姐學(xué)學(xué),保準(zhǔn)學(xué)到真本事。”
蘇小慵她白了一眼方多病,抬眸看向李蓮花,目光中帶著一絲狡黠的笑意:“我可是覺得李神醫(yī)做的飯最是美味。既然我義兄最近忙,那我就在蓮花樓多待些日子,好好向你學(xué)學(xué)做菜。”
李蓮花輕咳一聲,眼神微妙,正色道:“我們最近剛好有要事要查,隻怕沒有多少時間……”
蘇小慵毫不在意地?fù)]揮手,笑道:“不就是查那南胤的名字嗎?”
李蓮花一愣,詫異地看向她:“你怎麼知道的?”
蘇小慵一指方多病,笑得頗為得意:“他在桌上劃了半天,看得我都快背下來了。剛好我認(rèn)得這些字,自然知道你們在查什麼。”
方多病聽罷,立刻湊上前來,神情焦急:“那這名字到底叫什麼?”
蘇小慵冷哼一聲,故意別過頭,語氣帶著幾分調(diào)皮:“不讓我在這住也就罷了,有問題倒急著問我,這可得看我願不願意迴答。”
說罷,她笑盈盈地轉(zhuǎn)身,顯然是要故意逗他們一番。可剛一轉(zhuǎn)身,目光便撞上站在門口的一個身影——戴著麵具的笛飛聲。突如其來的麵具與冰冷的氣息讓蘇小慵頓時嚇得驚叫一聲。
李蓮花連忙上前,輕聲安慰道:“自己人,自己人……這是南海派的阿飛,最近新收的下人。”
蘇小慵驚魂稍定,輕輕拍了拍胸口,疑惑道:“新收的下人?這位阿飛怎麼神出鬼沒,還戴個麵具……真是嚇?biāo)廊肆恕!?br />
李蓮花連忙攔住,話語中帶著一絲哄勸:“他脾氣暴、麵色又兇,戴麵具也是遮遮煞氣。先別管他,蘇姑娘,這樣吧,你把那個南胤人的名字告訴我,以後蓮花樓任你住,怎麼樣?”
蘇小慵聞言,眼神立刻亮了亮,帶著幾分得意:“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啊!”
李蓮花無奈地點頭,笑道:“絕不反悔,絕不反悔。”
梅若雪低頭凝視茶杯,手中杯沿輕輕摩挲。幾片褐色茶葉在水中緩緩旋轉(zhuǎn),時而沉浮,似乎無意間撞上杯底,又輕輕散開。她靜靜看著茶中微微打著旋的茶葉,目光專注而深沉,好似那幾文錢一大罐的茶葉是什麼世間珍寶。杯沿上淺淺的茶紋隨著她的指尖滑動,細(xì)膩而柔和,卻帶著一絲冰冷的觸感。
她抬起茶杯慢慢地飲了一口,姿態(tài)溫柔而淡然。
蘇小慵見李蓮花態(tài)度誠懇,才不緊不慢地拿過桌上的紙張,目光一掃,故意擺出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緩緩說道:“本姑娘好歹也是萬人冊的孫女,李大哥既然老是查南胤的事,我特意抱了佛腳,找爺爺學(xué)了些南胤的文字,倒是認(rèn)得幾個。”
李蓮花眼中閃過一絲期待,問道:“那這人叫什麼?”
蘇小慵這才慢慢將紙放下,輕輕吐出幾個字:“金半山。”
方多病微微一怔,隨即眼中一亮,若有所思地低聲重複了一遍:“姓金……?”
李蓮花緩緩點頭,神色沉凝:“元寶山莊。”
得知了下一步的調(diào)查方向後,幾人正準(zhǔn)備入座用餐。蘇小慵興致勃勃地擺開碗筷,方多病在旁邊和李蓮花嘮叨著菜的分量。
然而,梅若雪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隨即放下茶杯,起身欠了欠身,帶著些許歉意開口道:“抱歉,忽然想起還有急事要處理,今天就不陪各位了。”語氣平靜如常,卻沒有往常那般的閑散從容,竟不再多留片刻,徑直與夜鶯一道告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