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八日曹金虎帶領隊伍從滁州過長江,沿著長江一線去了鬆江府上海縣。
大少準備安排他們在上海縣登船去臺灣。
大少自己在滁州同他們分兵,去了南昌府,他要到奉新北鄉雅溪牌坊村去挖一個人。
這個人在崇禎元年的時候高考落了榜,正在家裏懷疑人生,失落的很,在這個人生最低穀的時候,有人願意高薪聘請,這時候的成功率是極高的。
這條路沒走過,路上行人車馬也多,沿途還得停下來問問路,走合肥,過九江,又是跑馬又是乘船的,沿途沒少折騰,耽誤了不少的時間,用了十來天才到達奉新縣,找到這個叫雅溪牌坊村的地方。
一群小孩在村口嬉戲打鬧,月兒獨自上前,攔住一個正在追逐他人的小孩。
之所以攔住這個小孩問路,也是因為這小孩的穿著不同於一般的小孩,家境應該是個殷實的,這樣的小孩一般不怕生人。
見有人攔路,小孩停下腳步看著月兒,好奇的問:“這位姐姐為何要攔住我的去路?”
月兒笑笑,從挎包裏抓出幾顆糖來,伸手拉住小孩的手,把糖放在小孩手心,不好意思的道歉:
“對不起啊小弟弟,姐姐不是有意要攔你,姐姐是到這村裏找人。
見小弟弟你聰明伶俐的,肯定是啥事都知道的聰明小孩,找你打聽肯定沒錯,這才把你攔下的,你不要怪姐姐哦。”
小孩被人誇聰明,手裏又得了糖,自然高興:“小寶就是這村裏的人,要在這村裏找人,問小寶肯定沒錯的,姐姐是要找誰。”
“告訴姐姐,知道宋應星宋舉人家住哪裏嗎?”
“宋應星,宋舉人?你是要找我爺爺嗎?”
月兒大喜:“你爺爺是宋應星?”
小孩搖頭:“小寶不知道宋應星是不是我爺爺,隻有這個村裏隻有兩個舉人老爺,都姓宋,一個是我大爺爺,一個是我爺爺。”
好吧,這肯定是宋應星那老先生的孫子沒錯了。
程風點頭:“應該是他家沒錯了。”
月兒笑笑:“你叫宋小寶是吧?”
“是,我就是小寶,宋小寶。”
“能帶我們去你家拜見你爺爺嗎?”
“可以的,爺爺正好在家,你們跟我來。”
程風把韁繩遞給石達開,快走幾步和小孩宋小寶並齊:“小寶,你爺爺最近心情可好?”
“不知道。”
“爺爺會不會生氣,會不會罵人,喜不喜歡打你小屁屁。”
“不知道。”
“爺爺愛不愛笑,愛不愛誇獎你聰明?”
小寶停下了腳步,還真的思考了一下搖頭:“不知道。”
程風無語,小孩一問三不知,套話完全失敗。
走進村子,過了十來間土坯民房,一座大莊園映入眼簾。
宋小寶那座莊園:“那院子就是我家。”
程風打量著這一座古樸的大院,雖然有些陳舊,但大戶人家的氣勢還是不減。
畢竟是家裏出過尚書的,這氣派就是不一樣,哪怕家道已經中落,這座古樸的院子依然透著一股股的書香。
來到大門口,大門並沒有關,也沒有發現有守大門的莊丁,看來家裏應該是連傭人都沒有了。
曾經的輝煌,如今就隻剩下左右兩邊的抱鼓石還透著文氣,張顯著主家過去的不凡。
宋小寶翻過門檻,邊往院子裏跑,一邊大聲的喊:“爺爺,爺爺,也有人來找你。”
看著宋小寶跑進院子,程風沒有跟進去,就連大門前的石階都沒有踩上去,而是站在了後階下等待。
隻一小會的時間,宋小寶就帶著一個二十三四歲年紀的書生走了出來。
書生被兒子拉到門口,就看見自家門外一名穿著不凡的小少爺,所以身邊跟著兩個俊俏的小丫鬟。
丫鬟的後麵還跟著兩個小少年,大門外不遠的地方,還有好大的一群人,人人手裏都牽著馬,估摸著人數不下一百之數,這氣勢有些嚇人。
書生忙走到臺階上,拱手朝程風一禮:“這位公子請了,在下宋士慧,請問公子找家父有何貴幹?”
程風也拱手迴禮:“宋先生好,學生乃山東登州府程知秋,特來此地拜會宋應星老先生,請問這裏可是宋老先生的家?”
“正是,敢問程公子可是大明禦賜遊玩使,山東登州府的虛穀公子?”
“正是學生,宋先生知道學生?”
宋士慧笑道:“虛穀公子大名,在當今士子中如雷貫耳,是大家公認的神童,在下還拜讀過公子的幾篇詩作,著實受益匪淺。”
臉有些紅,這個話題不能聊,程風果斷轉移話題:“敢問宋老先生可在家?”
“在的,在的,虛穀公子裏麵請。”
程風迴頭囑咐吳鍾:“哥哥們在外麵等候,沒有主人家同意,不要靠近大門。”
吳鍾得令:“公子放心,我們隻在院子外等待。”
程風迴頭:“宋先生前麵請。”
“請。”
宋士慧牽著宋小寶在前麵引路,程風在身後緊緊跟隨。
進了宋家堂屋,宋士慧引導程風在正堂右手坐了,先給程風斟了杯茶,才拱手說道:“虛穀公子稍等,在下去請家父,先失陪。”
程風拱手:“宋先生客氣。”
宋士慧又交代宋小寶:“小寶,你在這裏陪公子小坐,為父去請你爺爺過來。”
宋小寶爬上一張椅子坐好:“爹爹放心,小寶省的。”
“小寶真乖。”宋士慧伸手摸摸宋小寶的頭,轉身退迴後院。
程風看著退迴後院的宋士慧,心裏感歎不已,始終是大家族,哪怕是家道中落了,那一言一行,一步一趨皆是規矩。
一盞茶不知,後院傳來腳步聲,程風知道,肯定是宋應星那老爺子來了,忙從椅子上站起來,顯得自己畢恭畢敬的。
很快,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走進了中堂,宋士慧緊隨其身後。
人剛跨進中堂,程風就一拱手,對著老頭一個九十度的大鞠躬:“學生山東登州府程風程知秋,見過宋老先生。”
……
老頭宋應星這輩子運氣都不怎麼好,十六歲中秀才,二十九歲中舉人,還是舉人試第三名,而他大哥是舉人試第二十六名。
兄弟倆同時中舉,而且還是奉新縣眾士子中唯二的兩名舉人,因此宋應星與他大哥宋應升一起並稱奉新二宋。
自那中舉之後,就沒了考試的運氣,真的是年年考試年年落,年年落榜年年考,這一考就考到四十二歲依然落榜。
自從崇禎元年再次落榜之後,老頭是心灰意冷,對自己的前途感覺到渺茫。再考下去,胡子都要發白了,那進士老爺的路,依然是遙遙無期。
這半年來,老頭在家裏是冥思苦想,可思來想去,自己的仕途都是一片渺茫,老頭徹底的喪失了信心。
已經決定放棄仕途,準備去找個地方當個教書先生算了。
在原本的曆史上,他還真在崇禎七年跑去江西分宜縣(今新餘市)當了個沒有編製的教諭,幹了五年老師的工作,一直混到崇禎十一年,才被提拔為一個從九品推官。
今日裏老頭就在書房裏思考人生,見到自己的大兒子匆匆來到書房告之,大明的那個禦賜遊玩使,山東登州的虛穀公子前的拜訪。
這個虛穀公子,近年來名氣可大的不行,單是從西湖詩會和秦淮河流出來的詩詞就讓他名聲鵲起。
加上他在秦淮河新譜寫的那幾首新詞牌,更是讓他成為詞牌創新的第一人,受到南北青樓名妓們的吹捧。
宋應星知道,這個小孩年紀不大,但名氣大得很,背景靠山也硬。
雖然不知道這個虛穀公子來拜訪自己是為何事,也不敢怠慢。
宋老頭急匆匆的來到客廳,剛跨進中堂,就見那小孩給自己鞠深躬行禮。
宋應星雖是舉人功名,但在程風麵前也不敢托大,雖說這小屁孩啥功名也沒有,可經不住人家背後靠山硬啊。
“虛穀公子請起,公子行此大禮,老夫擔待不起。”見程風給自己行這麼大的禮,一點不敢托大,隻能緊跟上前幾步,親手把程風扶起。
兩人一陣的寒暄,你來我往,客氣了幾個來迴,這才分賓主坐了,宋士慧立在老頭身邊,負責端茶倒水。
宋應星笑問:“公子千裏迢迢來到寒舍,不知有何貴幹?”
程風笑笑:“學生聽聞,老先生賦閑在家,學生這裏正好有一個職位,覺得非常適合老先生,便想請老先生出山相助。”
宋應星聽不明白,什麼叫正好有個職位,莫非你家要請私塾先生?
“老夫記得公子是袁尚書的弟子,怎的還有另請先生?”
程風笑道:“不是我家要請先生,是舊港宣慰司的蘇祿郡主想請先生去主持舊港的工部。”
宋應星這才想起來,這小屁孩和那個統一了南海,重新恢複了舊港宣慰司的蘇祿郡主也是熟人。
宋應星客氣道:“老夫隻是區區一舉人功名,怕是難以勝任。”
程風笑了:“先生真是太謙虛了,老先生你是知道的,舊港宣慰司剛才迴歸大明。
那裏可是大明丟失了一百多年的疆域,現在好不容易被收迴來,更需要無數的有識之士去幫助郡主鞏固舊港的根基,可那裏嚴重缺乏人才。
現在郡主在東番島上建了很多的作坊,有煉鐵煉鋼的,造各種機關工具的,造船舶的,造紙的,搞印刷的。
雖各種作坊不勝數,可缺少一個有能力的,可以統管全局的,在手工業這方麵又比較了解的負責人。
學生知道了郡主的苦惱,便想到了老先生你是這方麵少有的大師,特別向郡主推薦,希望能請先生你到那裏去主持大局。”
“你是說請老夫去那裏主持大局?當那裏的工部尚書?一個宣慰司,怎麼會有工部尚書這樣的職務?”
程風無語:“先生悟錯了,我隻是說那個工作的性質,類似於工部尚書,不是說那裏有工部尚書的職務。
其實那裏沒有工部,隻有工業部,主管的也不叫尚書,而是叫工業部部長。
工業部也不像工部那樣,還要負責水利,房屋的營造。
那邊的工業部隻負責工業方麵的工作,比如說機械廠,造船廠,鍾表廠,造紙廠,織布廠,紡紗廠等等。
而修水利和維修河床這些事情,另歸水利部管。修建房屋,城牆等歸建設部管,修橋梁,道路這一類的,歸交通部管。”
這都是他喜歡的事情,但宋應星有些猶豫:“公子你說的這這份差事,老夫確實有興趣,隻是老夫還有老母親需要侍奉,離家太遠,恐有不便。”
程風看看這個曾經輝煌無比,如今卻已經敗落的家庭,笑道:“老先生,這可是一份餉銀很高的差事,包吃包住,一月還有五十兩的餉銀可拿。
不但餉銀拿得高,你還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機器, 絕大部分的機器都是老先生你平生未見過的。”
宋應星沒有迴話,站在他旁邊的宋士慧說道:“父親,侍奉奶奶有我和弟弟,你老不用擔心。”
說實話宋應星也是心動了,畢竟一月五十兩的餉銀,快趕上縣令一年的餉銀了(明朝七品縣令的年餉是五十五兩),這麼高得餉銀,就算是做到布政使也拿不到。
然而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各種各樣沒有見過的機械,這才是讓他怦然心動的誘惑。
宋應星沒有馬上迴答,而是說道:“這事老夫不敢做主,需要和家母及家兄商議才能答複。”
程風笑笑:“這是大事,商議是應該的。”
“靜生(宋士彗,字靜生),代為父陪公子小坐,為父去尋你大伯,公子失陪。”
宋應星起身,交代宋士慧陪好客人,便告辭離開。
很快,宋家後院就匯聚了幾個人,宋應星的母親魏氏,大哥宋應升,族長宋和慶,族叔宋國祚,宋國祚也是宋應星的老師。
宋氏族長宋和慶,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宋應星的親叔祖,隆慶三年的進士,任過吉安州的同知,柳州府的通判。
宋應星把登州程風到訪,代替舊港宣慰司的宣慰使蘇?郡主招募自己去任職的事說了一遍。
聽說包吃包住,每月還有五十兩的餉銀可拿,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尚書才有的月俸,宋國祚覺得這份差事可以幹。
宋應升也覺得這份差事能幹,這些年來,幾兄弟都在讀書,家裏隻有花費沒有收入,早已經入不敷出了。
要不是叔祖幫襯著,家裏估計就要賣地了。如果宋應星能得到這份差事,家裏的經濟條件馬上就會好轉。
宋和慶分析:“這些年來,朝廷的職務都是滿員,很多進士都安排不下去,何況你們兄弟都是舉人。
何年才能考上進士也不得而知,想依靠舉人身份得到舉薦入仕非常的難。
老夫覺得現在也是個機會,雖然舊港宣慰司離家遠了點,總比去四川去瓊州近吧。
舊港好歹也是朝廷正兒八經的衙門,隻聽人說那個地方規矩沒那麼多,可能比在朝中更好升遷,老夫覺得你應該去。”
老太爺一錘定音,宋應星決定去試試,不如意了辭官迴家就是。
當天下午,宋家舉全族之力宴請程風一行,畢竟哪家也請不起一百多人白吃的宴席。
如果不用全族的力量幫忙操辦,宋應星家隻需要請這一頓飯,全家就得小半年喝西北風。
宴席上,宋和慶老太爺代表宋氏一族感謝虛穀公子的慧眼識珠,宋家全族都感謝虛穀公子的舉薦之恩。
宋應升也表示,非常支持弟弟去舊港任職,並表示了對程風的感激之情。
最後宋老太爺還隱晦地表示,他那大孫子也是舉人,目前賦閑在家,想請程大公子也幫忙引薦引薦。
程風知道老爺子說的是宋應升,便笑著對老太爺說道:“老太爺莫要為子孫前途擔心,你大孫子有他自己的仕途,最多後年就會有缺可補,無非是多等兩年,老太爺隻管放心。”
程風的話,飯桌上陪座的人都聽到了,大家都以為是大少答應了會幫忙走關係,都投來感激的目光。
殊不知並不是大少要幫忙,而是大少知道,崇禎四年的時候,宋應升被吏部銓選入仕,破格任命為浙江桐鄉縣縣令,最後升任廣州知府。
南明滅亡後,宋家兩兄弟返迴奉新老家歸隱鄉裏,並定下祖訓,宋家子孫一不要科舉,二不要做官。
子孫皆能奉父祖遺訓,在家鄉安心耕讀,整個滿清二百七十六年,其子孫後代沒有一人參加過科舉。
拜訪結果非常滿意,本來就對科舉心灰意冷的宋應星答應了前往舊港任職的邀請。
留下了長子宋士慧侍奉祖母,隻帶了夫人魏氏,次子宋士意,二兒媳鄭氏一同前往。
程風直接留下了宋應星一年的餉銀六百兩,還順帶邀請了宋士意為宋應星的助理,照顧宋應星的生活起居,月餉十兩,宋士意很高興,把他一年的一百二十兩提前也留在了家裏。
宋和慶安排了族裏的青壯趕著馬車前往南昌府。大少對私人的船隻不放心,直接去南昌府找知府包大型官船。
大少出手特別的大方,南昌知府哪會放過這個發小財的機會,大大方方的把官府五條最大的官船租給了大少,小小的賺了一筆。
有了官船護航,程風大膽的沿贛江進鄱陽湖,走九江入長江順江而下,前往上海。
在上海董家碼頭,等到偵察艇後,大少讓偵察艇先去通知淡水派出指揮艦來接人。
他可不想坐福船去臺灣,那時間實在太長,船上的基礎設施又差,又悶又難聞。大少受不了。
在上海小住了幾日,終於等到801到達上海,這次的艦隊指揮官是見習艦長種花婦好,這小姐姐也可以獨立指揮艦船完成任務了。
大少陪著宋應星一家上了船,揚帆起航,駛向臺灣。
大少原本以為宋應星坐海船會暈船,沒想到這老頭不但不暈船,還在船上興奮的不得了,還沒到臺灣,他竟然把這船的上上下下都研究了個遍。
看見這老頭那興奮的勁,程風算是徹底的放心了,就老頭對新鮮事物的這種喜好,到了臺灣,看到那各種各樣的機器設備,估計就是崇禎帝請他去當首輔,他也不一定願意去了。
反正一路也無聊的很,程風就認真的給宋應星解釋船上的新事物。
船艙裏為什麼有通風功能?不像其他船那樣又悶又臭,這通風係統的原理是什麼?
那傳話的傳聲筒又是個什麼原理?為什麼隔著幾層船艙還能把聲音傳過去?
照明的燈又是什麼原理?什麼是直流電?什麼是交流電?
當介紹到指揮室裏的那個鍋爐氣笛時,特別的耐心和他解釋什麼是氣壓,為什麼氣壓能讓汽笛鳴叫等?
這氣壓還能做些什麼?還能開發出什麼樣功能?都說的非常詳細,這引起了宋應星極高的興趣。
從上海到臺灣,宋應星就沒有休息過,真的是這對整條船,從頭至尾一寸一寸的去研究。
程風都忍不住的勸導:“老爺子,你這樣一點一點的看多累啊,到了船廠直接去看設計圖紙不更好嗎?”
宋應星搖頭:“看圖紙和看實物是不一樣的。”
艦船靠近淡水河,宋應星又看到了西式蓋倫船,驚訝不已:“這是西夷人的船還是宣慰司的船。”
大少解釋:“原來是西夷人的,和我們打了兩仗,被我們繳獲了,現在有幾條是海軍學院的訓練艦,還有十幾條給了商船隊。”
還有十幾條?這是繳獲了多少?聽說當年福州水師與那紅毛人打了幾天幾夜,隻是把那紅毛人的船隊驅離,何曾繳獲過一艘。
這舊港的水師是何等的厲害,真的想象不出來,宋應星內心沉默了。
臺北碼頭,宋應星踏上大地就看見迎接自己的人群,領頭的正是宣慰使蘇祿郡主。
郡主親到碼頭迎接,這種規格,直接把宋應星感動得眼睛都紅紅的。
晚飯的時候,軍委會特別開了宴席歡迎宋應星,方以智,陳子龍,黃宗義,吳昌時,陸世儀等才子們都被邀請入席陪客。
這些才子可都是江南學子裏響當當的人物,宋應星自然都是認識的,看見臺北有這麼多的才子名士任職,宋應星更是放心了。
……
外麵浪了好幾個月,大少迴到臺灣,先安頓好宋應星一家。便來到軍委會,得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馬尼拉的威廉少尉來過了,送來了白銀二十萬兩,棉花一百萬斤。
成年馬一千匹,幼馬一百匹,奶牛一千頭,白豬二千頭。
三葉樹種子一萬斤,樹膠三十萬斤,牧草種子一萬斤,樹苗一萬株。
威廉少尉說歐洲戰場軍官缺少嚴重,要接走了費南德上校和二十名低級軍官,軍委會同意了。
威廉少尉帶來了荷蘭人和葡萄牙人的消息,他們正在歐洲各地奔走,想通過羅馬教堂組織一支歐洲遠征軍攻打中國。
隻是現在的歐洲正打成一鍋粥,羅馬教會組織了幾次會談都沒有成功。
畢竟歐洲在中國的利益最大的,就是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和荷蘭人,西班牙人又不願意參與,英格蘭,法蘭西在東方的利益也少得可憐。
神聖羅馬帝國在這邊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利益。
為了他國的利益,犧牲自己的利益,去和東方那個龐大的帝國較勁,歐洲的貴族老爺們是不會幹的。
但是聽說淡水封了中國的自由貿易,所有的貨物隻能從指定的兩處海關采購,價格比往年還高了四成。
這個規定嚴重損害了歐洲的利益,怕是會造成歐洲不安,各國會先放下成見,統一起來解決中國的問題。
至於今後會不會統一組織聯軍,馬尼拉方麵也不敢下定論。
不過威廉少尉很高興的是,他的船隊成了今年歐洲唯一能從中國進到貨的商隊,雖說進貨成本高了四成,但對他來說能夠壟斷的買賣價格更高。
說起歐洲商人,程風問起了豪境的情況,桂英笑道:“今年葡萄牙人來了三艘商船,出豪境後在北部灣被尚香和於文會聯合扣下了,船員被送去笨港修路。
整整的三船貨物,全部被西班牙人買去了,我們今年的出口貨物,基本上被西班牙人包幹。”
大少肯定了於文會的工作,隻要盯住豪境,隨他葡萄牙人願意收多少貨都成,隨他們收去,敢出海那就是血本無歸,那葡萄牙能有多少銀子虧損得起。
至於歐洲人會不會為了多得四成的利潤來和中國拚命,程風一點也不在乎。
中國的商品到了歐洲要翻多少倍他是知道的,隻是加了區區的四成,歐洲人不會抽風的放下成見來和自己拚命的。
加上西班牙人在這中間能得到更好更高的利益,就為了他們自身的利益,西班牙人也會在歐洲組織聯軍這個事情上從中搗亂的。
他現在隻是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會不會讓歐洲的三十年內亂提前結束,被動的幫了歐洲的忙,這對中國來說不是個好事情。
至於前往日本,朝鮮的買賣,基本上已經被完全壟斷,兩地的商品價格也比去年提高了四成,雖說日本朝鮮兩地的商人怨聲載道,但沒辦法,其他的船根本過不去。
財務部門估算了一下,照這樣的趨勢,今年咱們的利潤至少都在兩千萬兩以上。
兩千萬兩多嗎?不多,想那鄭芝龍,單是收保護費一年都能收到近千萬兩,我這還是正兒八經做買賣,一年掙兩千萬兩真心的不多。
“今年的春耕如何?”
朱春良道:“我們今年新開墾的耕地,比去年增加了四十萬畝,咱們現在有耕地一百多萬畝,平均一個市民擁有兩畝半地。
今年上半年咱們的糧食就完全可以自給自足,不需要在外購了,到年底就可以盈餘出一季的糧食。
各村莊的養殖場也基本上完成了兩代雜交,雜交豬仔超過一萬頭,今年那邊又送來了兩千頭白豬,正好可以擴大雜交豬仔的存欄量,到明年就可以有大量的雜交生豬出欄了。”
“哎,想讓老百姓頓頓都有肉吃,任重而道遠啊同誌們。
還有糧食的外購不能停,不但不能停,還要加大收購量。
我們最少要準備一百萬人三年的糧食存量才能放心。
通知何阿菜,組織專業的糧食收購隊伍前往艦港,占城大量收購糧食,讓何阿菜帶著絲綢陶瓷之類的物品去,隻要是用糧食換絲綢瓷器的可以少兩成交易。
另外,安排一下種植種類,擴大油菜種植麵積,秋季的土地全部改種油菜。
必須讓老百姓吃得起油,隻有油水足了,那糧食的消耗才會降下來。這是大事,必須要做好,做到位。
第三,你們民兵武裝部要加強民兵訓練,在七月底的時候從民兵裏抽掉三千十八至二十五歲的青年加入陸戰隊,十月時咱們有任務必須他們。”
朱春良拍胸口保證:“公子放心,咱們的民兵一直訓練得很好,拉出去就能用。”
“很好。”
有了大能宋應星,臺北軍政府也正式有了一個規範的管理機構:舊港宣慰司機械工業管理部,宋應星任首任部長。
劉大能,劉永祿任見習副部長,跟著宋應星學習,臺灣的所有工業機構全部歸屬在這個部門統一管理。
宋應星有了正式的職務,瘋狂的工作模式開啟。
雖說在這邊當官,沒有鶴立雞群的官服,也沒有人抬的轎子,進出隻有統一的馬車,但是這邊官場的工作積極性是在對麵官場來看不到的。
更讓他他感到驚奇的是,這邊的官員和普通的民眾,好的像一家人似的,這裏的官員出門,從來不帶護衛,就沒考慮過會被人刺殺。
就連那虛穀公子,別看他在江南的時候,那是前唿後擁的上百名護衛,排場大的不行。但在這裏,也就帶著兩三個幫手,還不是護衛身份。
這不,今日宋應星剛到值班室,程風一個人就來了。
宋應星納悶:“公子怎麼一個人就來了,你的護衛呢?”
程風笑笑:“這裏安全的很,用什麼護衛?他們都迴學校讀書去了,今日我陪你到各廠區去看看。”
宋應星放下資料:“先去哪裏?”
“聽說學院的電氣工程部今日裏要試著安裝發水力發電機,咱們去那裏看看。”
“水力發電機?”
“對,隻要這臺發電機安裝成功,咱們就能用電製氧氣,有了純氧就能煉出更好的鋼水。”
宋應星知道氧氣是什麼,小學的基礎化學他一天就看完了,對於氧氣,氫氣之類的還是知道一點點。
程風陪著宋應星,宋士意來到基隆河的小支流處,那裏五月初就築起來一座三米高的水壩,把原本就二十來米高的瀑布又提高了三米。
一支比腰還粗的管子從壩口直插大地,在管子的下方,有四處圓口,這是準備安裝發電機的水輪的地方。
程風沿著道路走過,就看見從電站到鋼廠的路每二十米就有一根木電桿,每根電桿旁都有兩名民兵守護著。
程風,宋應星到來時,方以智正在這裏指揮師傅們組裝發電機。
因為水力發電是個新鮮玩意,陳子龍,陸世儀,吳昌時,黃宗義這些才子都來了。
鋼廠的羅鐵錘,船廠的沈浪也來了。
看見那個半人高的發電機,宋應星想象不出來這東西搞這麼大能做什麼。
幾人在發電機房等了大半個天,茶都喝了好幾杯,師傅們才把發電機接口和水管連接好。
方以智讓人把壩上的閘口打開,強大的水流衝擊而下,發電機在水力的衝擊下高速旋轉起來。
安裝在電機房的石墨燈亮起,發出了刺眼的光。
要不是石墨燈外麵有一個磨砂的燈罩,眼睛都有可能瞎幾雙。
“好,成了。”方以智大喜,歡唿雀躍起來。
一盞證明發電機能正常發電的指示燈亮了,並不代表它能發出達標的,可以工業用的電流。
可是現在還沒有可用的工業電器,程風想了個辦法:“方先生,讓師傅們用小指粗細的鐵條繞成圈後通電試試。”
方以智不知道做什麼用,但還是讓工匠去做了出來,程風讓工匠把繞好的線圈接到電線上,這才讓工匠把電閘合上。
剛通電不到三秒鍾,整個小指粗的鐵線圈便燒得通紅。
宋應星直接被震驚到了,便想上去查看個究竟,好在程風伸手拉住:“別過去,那電流會傷人,能把人燒成焦炭。”
程風話剛說完,鐵線圈就化成了鐵水,前後還不到半分鍾。
“這,這就化成鐵水啦?有這麼快?”宋應星大腦直接死機。
程風笑笑:“這有什麼,如果想讓它不變成鐵水,其實也很簡單,用石墨燒一根石墨棍穿在那線圈的中間,那線圈就不會變紅,而是會產生強大的磁力,比那天然磁石的磁力強百倍。”
大少揮揮手:“好啦,先把閘刀拉了吧,派個人到鋼廠那裏去看看,那邊的電閘合上沒有?”
羅鐵錘道:“那邊安排有人守著的,我們沒到之前,任何人不許去合閘。”
“那行,那這邊的電閘先合著好啦,咱們去鋼廠看看。”
鋼廠,氧氣發生器旁,表示電線帶電的指示燈亮得耀眼。
方以智帶著程風來到現場,這裏也準備得很充分,為了安全,所有的人都離發生器遠遠的,生怕出什麼意外。
萬一發生器破裂,發生器的水四散而出,又帶著高壓電,那大家都得完蛋。
見大家都準備好了,方以智指揮工匠合上了發生器的電閘,控製室的石墨燈都為之一暗。
過了大約一小時左右,發生器的泄水口終於有水流了出來,這是因為發生器裏產生的氧氣壓縮了發生器裏的空間,被擠壓的水被迫出泄水口流出造成的。
“泄壓口出水了。”方以智在望遠鏡裏看得真切。
壓力罐處傳來報數:“壓力罐壓力表在上升,當前氣壓0.1,0.2,……0.5。”
程風知道那壓力罐鋼材不行,承受不住太高的氣壓,氣罐氣壓0.5個壓力,快到頂了。
程風輕聲吩咐:“打開氧氣管閥門,排空罐內空氣。”
方以智大喊:“打開氧氣管閥門,排空罐內空氣。”
“空氣排放中,氣壓還在上升,0.6,0.7。”
“室外的氫氣燃燒可正常?”
室外傳來報告:“燃燒正常。”
好吧,電解氧沒有問題,手冊上的壓力極限到了,方以智抬手:“壓力閥關閉出口,控製室拉閘斷電。”
整個操作流程完成,程風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檢查一下設備吧,看有沒有什麼異常。玩意兒可大意不得,萬一漏了電,咱們都得被它電死。”
通知發電站斷了總閘,把所有的設備以及室外的電線全部檢查了一遍。
還好,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程風叫來羅鐵錘:“把這壓力罐裏的氧氣接到吹氣管裏去。馬上煉爐鋼,用這種氣體去吹鐵水試試煉出來的鋼材質量如何。”
結果是顯而易見的,第一爐鋼水煉出來,質量和原來的完全不一樣。
這方麵宋應星,方以智都是行家,特別是宋應星,看著那一塊塊的鋼錠感慨不已。
“這種方式煉鋼,可比那灌鋼法炒鋼法產量高多了,這一天的產量怕是能趕上蘇鋼一年的鋼產量,這鋼的質量還好的沒話說,這真是個奇跡。”
程風笑笑:“這才哪跟哪呀,這隻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煉鋼爐,要是咱們多建幾座電站,再建座真正的大煉鋼爐,一天的鋼產量,能趕上大明一年的總和。”
宋應星道:“那還等什麼?趕緊建電站啊。”
方以智兩手一攤:“還多建電站,在哪這麼容易,現在就建不了。”
宋應星不解:“為何建不了?”
方以智苦笑:“那發電機一臺就需要上千斤的銅,咱們這裏的銅已經沒剩多少了,想多造一臺發電機都造不出來,聽說他們機械廠都不敢用銅造彈殼,開始研究怎麼用鐵來造了。”
宋應星急了:“沒銅就去買呀。”
方以智笑道:“到哪裏去買?大明一年的銅就這麼一點,除了必須上交官府的,能留到民間來的少之又少。”
方以智看看程風:“要不公子想個辦法,去搞些銅來。”
程風直翻白眼:“大明一年的銅產量也就這麼點,一小半都被我弄來了。
現在銅不夠,我到哪裏去想辦法,我家又沒銅礦。”
話音剛落,程風突然想起來:“銅礦,對了,我想起來了,咱們家還真的有銅礦,還是一個大銅礦。
我記得南京會尋找礦脈的老師傅還有幾位在這裏,羅廠長,馬上安排人去吧那幾個老師傅請來,咱們商量商量尋找銅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