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華道:“迴稟陛下,這支隊伍就是就舊港宣慰司的那支護衛隊,這裏正打仗呢,也不知道他們跑這裏來幹什麼?”
“原來他們舊港護衛隊的人,穿的就是這樣的衣裳,朕有些好奇,他們不好好的在營地裏待著好,這寒天凍地的跑出來幹啥?”
李邦華低頭:“這個,臣不知。”
“東北老林子裏鑽出來的野獸們,你們好啊。”崇禎帝正想往下詢問,猛聽的廣渠門外一聲稚嫩而又響亮,帶著奇怪腔調的聲音傳來,把崇禎嚇得渾身一個激靈。
程大少帶著人來到兩軍對峙的側麵,一千人馬分列四隊,左右各立五百騎,中間兩匹連環馬,馬背上架著一種大筒子的怪東西。
隊形既不像衝鋒的隊形,也不像防禦的隊形,完全是不倫不類的啥也不是。
看看左邊的女真兵,又看看右邊的關寧兵,大少隔著大棉帽子撓撓頭,不是打仗嗎?這兩夥人咋都站那裏喝西北風,就是不開打。
這冰天雪地的站著不無聊嗎?大少決定和兩邊都打個招唿,這樣才能顯得自己有禮貌。
於是他彎腰撈過旁邊的拾音器,對著大喇叭就吼了一嗓子,還是帶著東北腔的那種一嗓子。
果然把遠在城牆上的崇禎嚇一激靈,離他更近的黃臺吉,袁崇煥也被嚇得一個哆嗦。
女真兵,關寧兵,城頭上的觀眾,最少六七萬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集中在了同一個地方。
誰能想到這麼小個人,竟然說出來的聲音會這麼大,跟震天雷似的。
建奴的眼裏,大少馬上被劃進了大仙的範疇,屬於那種可以請小神子上身的神人。
崇禎帝好奇:“這小子什麼時候嗓門練得這麼大了?”
李邦華舉著西洋單筒望遠鏡看了看:“陛下不是那小子的嗓門大,應該是他麵前那個大筒子在作怪。
臣在那個營地裏見到過那東西,當時是掛在觀察臺上的,想來是被他們搬到這裏來了。”
李邦華這麼一解釋,崇禎帝也發現了這個奇怪的大筒子。
這時又聽見:“聽說你們要跑到這裏來幹仗,小爺我不辭辛勞的跑來看熱鬧,沒想到啊沒想到,就看你們在這裏站著,跟個木頭樁子似的。
我說你們要是不想幹仗,那就滾迴東北老林子裏貓冬不好嗎?那樹洞裏多暖和,這寒天凍地的,咋想著跑這裏來喝西北風?是不是腦袋被驢踢了?”
黃臺吉身邊一壯熊,咬咬牙,顛了顛手裏的狼牙大棍:“大汗,請允許奴才過去,把那小子給砸死。”
黃臺吉:“不要理他,對麵的明軍更重要,好好在這裏站著,別添亂。”
“這是啥情況?那小子在嘲諷建奴?”城頭上,大明的官老爺們感到震驚不已,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麵對兩萬建奴,沒見那袁崇煥都不敢妄動嗎?這小子明目張膽的嘲諷,這也實在是太膽大妄為了。
關寧兵更是都瞪大雙眼,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程風:“這小孩還真夠猛的,他就不怕那些建奴衝過去把他打死?”
程風不知道別人怎麼想,見女真隊伍裏也就人頭晃動了幾下就沒了動靜,又開始現場大揭秘:“黃臺吉,你在不在?小爺心裏有一個問題困擾良久,一直沒有得到答案。
原本想去沈陽找你問問,沒想到你都跑到北京來了,那就借著這個機會,當麵問問你,你可要如實迴答哦。”
這話一出,黃臺吉心裏納悶,他想問什麼?還要當麵?
袁崇煥老心髒怦怦直跳,生怕他當麵問出私下和談的事來。
崇禎帝也好奇他想問什麼?卻聽見旁邊的錢龍錫驚唿:“陛下,這程風在和建奴套近乎,他想要投敵。”
崇禎看了錢龍錫一眼,也沒有理他。
隻聽得空中傳過來的聲音:“黃臺吉,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璦雞堡掐死你老爹的時候,你是先掐死後哭的,還是邊哭邊掐的?
這個問題很重要,你一定要如實迴答,要不然哪天小爺手癢癢,想把你殺爹的事跡寫成話本,因為這件事情沒問明白,把你當時的心態描寫錯了可怎麼辦?就為了你將來的名聲,你也要及時迴答呀。”
大少此言一出,城裏城外,一片嘩然。黃臺吉臉色鐵青,牙齒咬的嘎嘎響。
身邊的不少將領都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黃臺吉,似乎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這句話的真假來。
女真兵裏不少聽得懂漢話的士兵心裏也泛起了嘀咕,難道老汗王是被現在的大汗掐死的,這可就炸裂了?
吉爾哈朗,多爾袞的眼神裏,也透露著探究。
剛才要出去幹架的那頭壯熊又跳將出來大喊:“大汗,那小子胡說八道,胡亂造謠,中傷於你,容奴才帶一隊人馬去把它斬了。”
黃臺吉陰沉著張肥肉臉吼道:“不許亂動,難道你不知道他們的火器厲害嗎?去一兩千人馬,那裏是他們那火銃的對手,平白的送了性命。
在看他們那隊形,那架勢,隨時都準備跑路的樣子,人去多了,他們轉身就跑,咱們的馬匹負重大,根本就追不上。
為了幾個小崽子,白白得浪費了力氣。還平白的亂了自己的隊形,不劃算。”
看黃臺吉的臉色很是不對,範文程看了看那一小隊人馬,那老鼠眼珠子一轉,笑道:“大汗,奴才聽消息上說,舊港隻有一千五百人左右,現在在這裏的差不多能有一千來人,想來他們的營帳裏就剩下了那一幫小女人了。
如果我們派出一支兵馬過去,把那些住在營地的女人給抓了,以此為籌碼和舊港談判,說不定咱們還能合作,謀得他們的火器。”
黃臺吉道:“不過區區幾百女人而已,舊港未必願意合作。”
範文程笑道:“奴才聽說那舊港宣慰司的大土司是個女人。這些女人是代表她們的大土司來朝貢的。
可自古以來,除了敬獻上國的美女之外,前往朝貢的隊伍裏那會有這麼多女人。
奴才以為,這些女人就是那土司家的皇親國戚,是跟著來大明見世麵的。”
黃臺吉想了想:“範卿所言有理,如果都是些皇親國戚的話,那倒是分量夠了。圖魯什,鼇拜。”
“奴才在。”那個如同壯熊一樣,一直想出去把大少拍死的壯漢和一名十八九歲左右的小青年應聲出列。
“本汗令你二人帶本部人馬兩千,白甲兵一百,著蒙古部派騎兵兩千協助,你們過去把那小子的營地給搶了,注意,營地裏的那些女人一個不許傷害,本汗有大用。”
“喳,奴才領令。”兩人對視一眼,眼睛裏都帶著邪魅的笑,勒轉馬頭前往本部召集人馬。
大少還在那裏叭叭叭的嘲諷黃臺吉,那建奴隊伍後麵,卻退出了四千人馬,奔著北方去了。
曹金虎提醒:“少爺,有幾千建奴離開了。”
程風看了看離開的幾千人,冷笑:“看來是被我問急眼了,想去偷咱們的老巢。不用管他們,才去幾千人而已,能衝破咱們那地雷陣就算是他們厲害的了。”
女真人的離開,城頭上的人看得更清楚。孫承宗歎了口氣:“這小子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麼明目張膽的嘲諷,人家肯定要報複他。”
崇禎帝也有些急了:“老大人是說那建奴要去偷襲他們的營地了,那他怎麼還在那裏叭叭,是不是他沒發現?要不要派個人過去提醒他一聲?”
李邦華道:“陛下放心,他那個位置,前麵毫無遮擋,左右兩邊的情況都一目了然,要是有危險,那小子早跑了。
那女真人的行動,臣敢肯定,他是看見了的,既然他無動於衷,應該是胸有成竹。”
“朕還是有些不放心,李愛卿,要不你到東便門那邊去看一看情況。”
“臣遵旨。”李邦華接了聖旨,隻得帶著幾個隨從,翻身上馬直奔東便門牆樓。
程風沒有理會離開的那幾千人馬,看嘲諷女真人老半天,也沒見他們有生氣動手的意思。
大少無可奈何,隻能把矛頭轉向關寧軍:“關寧軍的軟腳蝦們,你們好啊。”
這話鋒一轉,整個關寧軍上上下下,眼睛都瞪得老大,這是把矛頭對上自己人了,一開口就叫軟腳蝦,這夥人到底是哪邊的?
廣渠門外,寒風唿唿的,把程大少爺的聲音吹得遍原野都是:“這冰天雪地的,女真人喜歡在這裏喝西北風不想打,你們也不想打嗎?
他們可是搶了你們的土地,殺了你們親人的仇人。
俗話說得好,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本少爺怎麼沒見你們分外眼紅,你們是不是怕他們呢?
你們能不能勇敢一點不要害怕,他們剛才是有兩萬人,現在被本少爺說的有幾千人羞愧難當,都逃迴家吃奶去了。
你們現在完全可以兩個打一個了,勇敢一點別害怕,本少爺會為你們吶喊助威的。”
停了半分鍾,關寧軍隊伍裏沒有啥動靜,大少隻能繼續嘲諷:“我說關寧軍的軟腳蝦們,你們是不是男人啊?
老話說得好,狹路相逢勇者勝。麵對自己的仇人,你們竟然連亮劍的勇氣都沒有。
一個男人,麵對自己的仇人,打不打得過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敢於拚死一戰,就算戰死,也要噴對手一臉血,那才是真男人,真漢子。”
先不說大少在廣渠門外巴拉巴拉的煽風點火就希望雙方打起來。
隻說程風走後,沒有多久,營地就迎來了第一批的傷員,昏迷的侯世祿被他的親兵背到了這裏。
跟隨侯世祿而來的,還有四十多名親兵,也都多多少少受了傷,營地裏頓時忙碌起來。
野戰醫院的軍醫,那可不是一般的野蠻。一小會的時間,整個營地裏各種喊叫聲,哀嚎聲響徹雲霄。
“鐺鐺鐺鐺,鐺鐺鐺鐺……”大家正在忙著救死扶傷,就聽的高臺上觀察哨兵的鑼敲得震天響。
“這是怎麼了?”月兒跑到觀察臺下詢問!
“有一夥建奴朝我們這邊過來了,估計有幾千人,不知是迴營的還是來打我們的。”
“先不管他們,注意觀察,如有異動新報告。”
一炷香過後,都不用觀察哨報警,唿嘯而來的建奴騎兵並沒有繞營而過,反而分成四股,把營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是要來偷塔?頓時營地裏哨聲四起,除醫務人員外,所有留守人員全部上崗。
就見那圍在外麵的馬車朝外一側的木邊窗被打開放平,露出了六塊雙層鋼化玻璃窗。
每塊鋼化的玻璃上都有一個射擊孔,隻可惜留守人員五百人不到,一輛馬車上連兩個人都攤不平。
知道有建奴圍了小莊子,侯世祿的親衛們緊張起來,都拖著受傷的身體,拿著刀槍硬撐著走到院子裏,準備與來犯的建奴決一死戰。
他們剛帶著將軍逃到這裏的時候,並不知道,這個小莊子裏竟然全是女人,一個男人都沒有。
進了莊之後才知道實情的親衛們這才後悔,不應該到這裏來。
原本打算,等大家都包紮好傷口之後就離開,沒想到這才一會兒的功夫,竟然有建奴來攻打莊子。
親衛們知道這個小莊子裏全是女人,怕是沒有一點戰鬥力,算得上有一點還手之力的,也就自己這幾十個勉強還能動的親衛了。
覺得自己進入了死地的眾親衛們,隻得硬著頭皮出來,準備決一死戰。
可剛才來到院子裏,就聽見有哨兵跑來報告消息。
“報告,外麵來了一個建奴,說是來勸降的,要不要見見?”這裏麵剛準備好,就有哨兵跑過來報告。
勸降?種花月兒笑了:“不用見了,現在談什麼都還早,讓他滾迴去,一切等他們能夠衝進來再說。”
這一下,可把這這幾十個親衛們驚嚇到了,就這麼一口迴絕,她們是一點不怕建奴殺進來嗎?
親衛們很是疑惑,可看這些小丫頭的表情,似乎真的不怕。
真的是無知者無畏呀。親衛們隻能歎息一聲,握了握自己手裏的刀,想著等一會兒多殺幾個吧,也算是盡了力了。
很快,圖魯什就收到了對方拒絕投降的迴複,還說什麼,有什麼屁話,等能夠衝進營地去再說。
這個迴複把圖魯什氣得個半死,看來不給她們一點顏色,她們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圖魯什取下長弓,從箭筒裏抽出一支響箭,彎弓搭箭,雙臂用力,隻聽“嘰”的一聲長嘯,響徹雲霄。
圍在營地四周的建奴騎兵,得到進攻的命令,頓時興奮起來,生怕自己動作慢了一步丟了頭功。全都用力一夾馬腹,逼得戰馬揚起四蹄狂奔,騎兵們齊齊怪叫著衝向營地。
對於這些野蠻人來說,圍在營地外麵的那幾圈用紅旗圍著的柵欄如同虛設,隻要一個衝鋒就可破欄而入。
至於那些圍欄外插著的小心地雷,入內者死的警告牌,他們又不認識字,也看不懂,在他們眼裏根本就不存在。
至於裏麵那一圈用車圍成的車陣,他們更沒當迴事,一個連長槍手都沒有的車陣,就如同沒有人守衛的城牆一樣,何足懼哉!
四千匹戰馬,從四個方向齊攻一個小小的營寨,按理說是輕而易舉的。
萬沒想到,那戰馬輕鬆越過外麵的警戒線,馬蹄剛才落地,就聽到“砰”的聲響,剛落地的馬蹄便飛了。
沒了馬蹄的馬兒吃痛,連人帶馬一頭栽倒在地,不想人馬倒地之後,那砰砰的聲音響的更頻繁了。
這一下不但馬蹄子斷了,那落地之人的手腳也斷了。後麵的戰馬剎不住車,越過前麵已經倒地的人和馬繼續向前衝了進去。
一時之間,小營地四周劈裏啪啦如同放鞭炮一般,響個不停。
等到圖魯什發現不對,下令停止進攻的時候,那最外圈的地上,已經躺下了好幾百人馬在那裏嘶鳴哀嚎。
這一下,圖魯什總算是知道那些用小紅旗圍起來的圈子是做什麼用的了,敢情那個圈子裏有東西會炸呀。
圖魯什不敢在胡亂衝鋒了,這才認真的觀察起那個圈子裏的情況。
很快他發現了一個現象,凡是衝進那個圈子裏的人和馬都是斷手斷腳,除了被後麵的馬匹踩死。就沒有一個是被炸死的,這讓圖魯什發現了端倪。
“來人,傳令所有人集中到東麵。”
鼇拜好奇上前詢問:“將軍,發現了什麼問題嗎?”
“你看見沒有,那衝進去的人和馬,隻是斷了手腳,並無性命之憂。
如果我們集中一些馬匹衝進去,先把那地上會炸的東西都踩踏掉,不就能衝出一條路來。
等馬衝進去了,咱們人再進去,不就暢通無阻了。”
鼇拜點頭:“將軍高見。”
又過了一炷香時間,圍困四個方向的騎兵都集中在了東麵。
守衛小莊子的炮兵們見敵人從四個方向向一個方向集中,也隻是留下了幾個人監視另外三麵,其他的人也全都集中在了東麵,一下隻守一個方向,火力可就充足多了。
四麵人馬集結一方,還有三千六百來人馬,損失還不算大。
圖魯什下令,讓蒙古人騰出一千匹馬出來,驅趕著戰馬往陣地裏衝。
這一次效果非常的明顯,在劈裏啪啦的爆炸聲中,隻倒下了二三百匹戰馬,就衝過了第一道小紅旗隔離的圈。
圖魯什大喜,自己的計策很是不錯,最多在損失幾百匹戰馬,就能打開一條通道。
萬萬沒想到,那戰馬通過了第一條隔離圈,進入第二隔離圈之後,爆炸的效果完全就不一樣了。
一馬蹄踩上去,巨大的爆炸聲,能把馬匹都掀到半空,還能炸翻周邊好幾匹馬。
巨大的爆炸聲使戰馬受到了驚嚇,前麵明顯太危險,沒人控製的戰馬又不是傻子,立馬不幹了,轉身就往迴逃。
有一些馬慌不擇路,逃進了更深的地雷陣,被炸得血肉模糊,但大部分的反向衝了迴來,把守在外麵的蒙古騎兵衝了個七零八落,死傷不少。
圖魯什覺得效果很滿意,把逃過一劫的戰馬又匯聚一起,再次驅趕戰馬往地雷陣裏衝。
可這迴不行了,戰馬可是有靈性的,它已經上過一次當,知道這樣衝進去會死,戰馬群哪裏肯幹,還沒跑進去多遠,便毫無征兆的調頭往迴跑。
這迴馬群沒踩著幾顆地雷,反而把在後麵驅趕馬群的騎兵撞得人仰馬翻,死傷不少。
連著嚐試了好幾次,戰馬都不配合,剛跑半道就往迴衝,想完全用戰馬去衝陣的想法落了空。
“看來沒人控製戰馬往裏衝不行。還是需要有人控製戰馬往裏衝。”圖魯什把陰澈澈的眼神掃向了那些蒙古騎兵。
“鼇拜,去組織蒙古人,讓他們組成百人隊,一隊一隊的往裏衝。老子就不信,衝不開這個烏龜陣。”
鼇拜應聲,帶著人馬去組織蒙古人衝陣。得到衝陣命令的蒙古人是欲哭無淚啊。
自從過來攻打這個小莊子,衝陣死亡的都是蒙古的人和馬,現在蒙古的騎兵加起來也就一千多點。
可圍在外麵的建奴騎兵兩千人可一個沒少,蒙古人要是敢有一點點反抗的意思,估計馬上就會被亂刀砍死。
這些蒙古人心裏那個恨啊,已經把他們的大酋長吳克善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幾十遍。可心裏在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在女真彎刀的威逼下,隻得硬著頭皮,一隊一隊的往上衝。
這一次的爆炸物可和開始的不一樣,第一圈的爆炸物最多也就是炸斷手腳,可這一圈不得了,隻要衝進去,那就是血肉橫飛,肢離破碎,炸的那些蒙古騎兵是膽戰心驚。
可即便是這樣不計代價的衝鋒,五隊人馬衝進圈子裏,整整五百人馬死個幹淨,也才衝進去二三十丈遠。
“停,停止衝鋒。”圖魯什大喊一聲,阻止了後麵還要衝上去的騎兵隊伍。
看看倒在距離那車陣最近的那幾匹馬的位置,離車陣最少還有七八十丈遠。
就這衝開的二三十丈距離,鋪滿了蒙古騎兵的殘肢斷臂,這種零部件灑落的到處都是,縱是殺人如麻的建州野獸,也被這恐怖的場麵嚇得心驚膽戰。
圖魯什頭皮發麻,這個小莊子邪乎的很啦,地下長的東西到底是個什麼鬼?怎麼越往裏衝,爆炸越厲害,那一地的碎肉,想拚一個完整的人都難。
要這樣衝下去,別說是把裏麵的女人抓來做人質,隻怕這四千人死完了,也沒辦法摸到那車陣的邊。
蒙古人前麵的五隊人都已經死光了,後麵這五隊衝上去,估計也無濟於事。
但這個辦法是目前唯一能打開這個通道的辦法。圖魯什眼珠子一轉,又有了主意。
每百人為一隊,衝的路麵太寬,傷亡又慘重,如果還是按百人隊衝鋒,那剩下的幾本蒙古人全部死完,估計也衝不進去多遠。
蒙古人馬不夠死?那就縮小寬度距離,這樣可以增加衝擊的次數,還能減少人員的傷亡,等蒙古人都死完,應該能摸到那車陣的邊了。
“鼇拜,讓蒙古人重新組隊,每五人為一隊,一隊一隊的照著同一個路線往前衝,老子就不信這條道衝不開。”
過來時還是兩千人馬,現在已經隻有幾百人的蒙古人,更加的反抗不了,鼇拜屠刀的威逼下,百人隊又重新組成五人隊,這樣雖然路麵變窄,但可衝擊的次數由一次變成了二十次。
就這樣,小莊子裏的女孩們眼睜睜的看著那些蒙古人一隊一隊的衝上來送死,那屍橫遍野,血肉橫飛的場麵,就算不想看也得硬著頭皮看。
要命的有好幾個地方,竟然都飛進了模糊的人肉塊,著實把圈子裏的人嚇得不輕。
隻是因為現在正處在最緊張時期,女孩們內心的害怕,和對這血肉橫飛場麵的反感,沒有時間表現出來罷了。
莊子裏那幾個準備與建奴決死一戰的,候世祿的親衛們哪裏見過這種場麵。
他們萬萬沒想到,防禦這個小莊子,根本用不上自己動手。建奴攻打這麼一個小小的莊子,竟然比攻打一個縣城死的人還多。
關鍵是自己這邊的人都還沒還手,隻是在裏麵靜靜的看,除了那此起彼伏的爆炸聲,讓人有些心煩意亂之外,你就看那幾個領頭的女子,還在那裏圍著個小爐子喝茶,一點緊張的氣氛都沒有。
可外麵的四千敵人,已經快有一半沒有了。
東便門城頭上,李邦華站在高處,用那十五度的角,觀察著遠處的小村子。
為什麼是十五度,不是四十五度?廢話,因為城牆沒那麼高,到不了四十五度的高度。
千裏鏡裏,李邦華先是見那建奴騎兵圍著莊子衝了一下,然後又把兵力收在一起,再次衝了一下,然後就看見沒人的戰馬衝了好幾迴,再然後,又看見人騎著馬往前衝。
因為兩地距離比較遠,李邦華手裏的千裏鏡倍數又低,除了耳朵裏傳來的連綿爆炸聲,就是看見有人馬源源不斷的往天上飛。
李邦華有些搞不明白情況,隻是內心由衷的感歎,這建奴的彈跳力咋有這麼高?
至於其它的細節,李邦華表示,真的是看不清楚。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就是那建奴目前為止還沒有靠近那小莊子。
德勝門外,滿桂雖說人少,但借著營盤優勢,據寨而守,原本打的你來我往,雙方傷亡也差不多。
哪曾想,北京城頭那些官n代的紈絝們見滿桂打的十分的艱難,心裏也升起了一股保家衛國的決心,自己又沒本事出去參戰,於是就打起了北京城頭那些火炮的主意。
俗話說得好,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自打土木堡之變之後,北京城頭的火炮在沒有響過。
這都過了一百多年的太平日子,這些守城的京畿三大營老爺兵們,就算是往上數三代,也從來沒有在北京的城頭上放過一炮。
北京城頭的那些火炮,需要填裝多少火藥,可以打多遠誰都不知道。
可這些紈絝公子們哪裏會管這些,見滿桂打的艱難,便決心要幫上一把。
也甭管是紅夷大炮,還是虎蹲炮,碗口銃還是弗朗機,通通地籠在了一起,胡亂的填裝上了火藥,朝著戰場的方向就是一通的亂射。
打得比較遠的紅夷大炮倒是砸進了女真人的戰陣,打死了不少的女真人。
可那些虎蹲炮,碗口銃,弗朗機因為射程近,全都打進了明軍的陣營。
正在拚死作戰的明軍倒下一大片,滿桂因為身上穿的甲胄較厚,擋住了相當一部分的碎石瓦片,但手臂還是多處受傷。
滿桂萬萬沒想到,原來就打個艱難的戰鬥,竟然被自己的人用火炮轟了。
可城頭上的那些n世主們毫無自覺,還在填裝火藥,大有不把火炮打炸膛就不算玩的樣子。
滿桂看這架勢,哪裏還敢在營地裏逗留,隻得下令士兵們邊打邊往城牆根下退,盡量退到火炮的死角裏去。
代善見那城牆之上的火炮打得震天響,知道那個東西厲害,也不敢掉以輕心。
見滿桂帶著隊伍退到了城牆之下,代善不敢逼迫太近,隻能後退百丈,避火炮鋒芒,雙方就這樣僵持起來。
……
廣渠門外,費盡了唇舌,也沒有煽動起關寧軍衝鋒勇氣的程大少爺,正準備給關寧軍的軟腳蝦們唱歌鼓勁呢。
“關寧軍的軟腳蝦們,麵對你們的敵人,你們咋這麼慫呢?拿著刀上去砍他們啊。你們是不是沒勇氣?
你們得想一想,你們的家鄉,是被誰占的,你們的親人是被誰殺的?別告訴我你們已經忘記了。
算了,估計你們也想不起來。小爺給你們唱首歌,讓你們迴憶迴憶。”
大少爺的話音一落,雖然大喇叭的聲音嚴重失真,可話語卻能聽得清清楚楚。
城裏城外又是一片嘩然,哥們你玩啥?現在正準備打仗呢,你唱起歌來了。
錢龍錫進言:“陛下,這小子擾亂軍心,居心不良,當問斬。”
徐希看看錢龍錫:“錢閣老,人家這是在鼓舞士氣,你都聽不出來,還擾亂軍心,你這閣老是怎麼當上來的?”
張之極接話:“就是,是鼓舞士氣還是擾亂軍心都分不清楚,真是越老越迴去了。”
錢龍錫看看兩個老勳貴,沒說話,心裏暗罵一句:兩個老不死的,我給那小子上眼藥,關你們屁事啊。
看看皇帝沒有說話,好像是也想聽聽唱的是什麼歌,孫承宗打岔道:“各位同僚,莫要心急,先聽聽他唱什麼再說不遲。”
遠處,那怪腔怪調的,帶著稚嫩的聲音隨風飄散進了城牆:
我的家,在東北遼河邊上,那裏有森林煤礦,還有啦,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東北渾河邊上,那裏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娘。
薩爾滸,薩爾滸,從那個恥辱的時候,逃離了我的家鄉,拋棄那無盡的寶藏,流浪,流浪。
哪年,哪月,才能夠,迴到我那美麗的家鄉?
哪年,哪月,才能夠,收迴我那無盡的寶藏?
爹娘啊,爹娘啊,什麼時候,才能夠歡聚一堂?
大少的聲音,帶著哭腔,真的是撕心裂肺的,極具感染力,城牆上都有人抽泣起來。
一首曲調能讓牆上的步卒抽泣出聲,這讓錢龍錫心裏猛的一緊,一種不安油然而生。
老家夥不怕那城牆上的磚頭硌得慌,猛的跪倒在地:“陛下,此子的言語極具煽動性,我等讀書之人,明辨是非都會被他感染。
等他長大成年,若是起了不臣之心,後果不堪設想,那些愚昧無知的百姓,豈不更容易被他所煽動?此子不能留啊陛下。”
程大少在城外可是一點也沒想到,刷個存在感,差點把自己刷上了斷頭臺。
按說程大少爺也沒得罪過錢龍錫,為何錢龍錫會跟他過不去?
其實道理很簡單,就是袁崇煥是錢龍錫極力推薦上來的人,如果袁崇煥出了事,他自己也難辭其咎。
城外的關寧軍死守無出,畏敵避戰,而旁邊有一個唾沫橫飛,用盡全力鼓動士氣的吃瓜客。
一邊是竭盡全力的希望打起來,一邊是畏敵如虎,堅守不戰,兩下對比,站在城頭上的皇帝可是親眼看見的,這讓皇帝怎麼想?
現在他已經感覺到了袁崇煥的危機,如果再讓那小子巴巴下去,袁崇煥怕是要出事,為了自保,他也不得不參程大少一本。
好的崇禎帝有個特點,那就是信任一個人就360度無死角的信任,懷疑一個人也是360度無死角的懷疑。
這時候的程大少爺在他心目中,還是那個每年會給他送幾十萬兩銀子的合夥人,對於程大少爺的忠誠度,是一點懷疑也沒有的。
崇禎看著錢龍錫,冷冷問道:“本朝從未出現有人因言獲罪,更何況虛穀公子是在戰場上鼓舞士氣,所言皆是事實,何罪之有?錢愛卿為何要置他於死地?”
錢龍錫低頭辯解:“老臣不是那個意思,老臣隻是擔心,此子的言語太有煽動性,假以時日,長大成人,萬一有了二心,後果……”
徐希嘲笑道:“錢大人可以呀,老夫還以為莫須有的罪名隻有秦檜會用,沒想到錢大人也會用啊。”
麵對敵人,城外的關寧軍跟木樁似的,釘在那裏一動不動,就剩下這麼一個敢在城外反複橫跳,不把女真人放在眼裏的忠義之人,還被人彈劾說是將來可能想造反?
崇禎也有些生氣了,一甩袍袖:“沒什麼後果,朕比你了解他。此事不必再言。”
皇帝都發話了,錢龍錫隻能閉嘴:“老臣知罪。”
城外,麵對程大少爺的煽動,關寧軍真的全部都無動於衷嗎?也不是,現在關寧軍的隊伍裏,就有不少的人在哭泣。
有一名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將就已經受不了,他對旁邊的一位老將請戰:“叔叔,咱們就這樣看著?你聽聽那個小孩說的,把我們關寧軍都說成是軟腳蝦了。
咱們可是關寧鐵騎,大明最強大的軍隊,竟然被個小孩看不起,侄兒實在受不了,請求出戰,侄兒要讓那個小孩看看,我關寧軍也不全是軟腳蝦。”
老將迴頭看看不遠處,因為隊伍裏有士兵聽了那讓人想家的曲子,正在嗚嗚的哭泣,被氣得快變成青麵獠牙的大都督,心裏也有一些不那麼舒服。
歎息一聲:“忍忍吧,咱們不是主將,作不了主,一切要聽大都督的安排,不能衝動。
萬一壞了大都督的大計,你我叔侄擔待不起。”
小將氣得唿唿的直冒白氣:“叔叔,侄兒不想站在這裏,侄兒想站到那小子旁邊去,證明侄兒也不是個怕死的。”
“別胡鬧,老實實的在這裏待著,哪也沒去。”
小將不再言語,隻是不停的用手裏的鐵槍哐哐的捅著地麵。
大少看看歌也唱完了,眼淚也快流幹了,關寧軍裏除了有哭泣聲,還是沒啥動靜。
隻能歎了口氣:“算了,小爺也是盡力了,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小爺也不指望你們打一仗給小爺開開眼,還是小爺自己來吧。”
大少話鋒一轉,指向黃臺吉:“喂,東北老林子裏出來的野獸們,聽說你們很喜歡三國演義,知道三國演義裏是怎麼鬥將的嗎?要不你們派個吃飽飯的野獸出來和我們單挑?敢不敢?”
被人一口一個東北老林子的野獸叫,黃臺吉在那裏氣得唿唿哧哧的冒白泡,又不敢派出人馬過去,擔心自己的隊伍移動,讓關寧軍誤會壞了大事。
正氣的牙癢癢,不知怎麼辦的時候,沒想到對方竟然提出了要鬥將,可中了黃臺吉的下懷。
單挑既不會破壞現在的戰陣,還能打掉對方的威風,也不會引起對麵的誤判。
“那小子要鬥將,你們哪個願去應戰?”
“奴才願往。”黃臺吉身後,閃出一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猛將,正是正黃旗勇士,梅勒額真阿山。
黃臺吉一揮手:“去吧,把那小子活著給本汗帶迴來。”
“喳。”阿山得令,抄起自己的狼牙大棒,一夾戰馬,從隊伍裏走出,向北一拉馬韁,朝大少的隊列衝了過去。
大少本來距離兩軍陣地就不到三百米。阿山一個衝刺便跑過了中線,在距離大少一百來米的位置才停了下來。
手中狼牙棍一揮,大喊一聲:“我乃大金正黃旗梅勒額真阿山,剛才說話的那小子,趕緊出來與老子決一死戰。”
那聲音,洪亮得真如炸雷一般,把大少爺也嚇了一跳。大少嘿嘿直笑:“還真的要來單挑?這都報上號了,看來他們真把三國演義當兵書了。”
不過嘲諷歸嘲諷,對方的報號,大少是聽得清楚,梅勒額真阿山,就是後來永安門殺死孫祖壽的那個家夥。
程風笑笑,對身邊的曹金虎說:“這些家夥,還真把三國演義當兵書看了,我就說了一個讓他們來單挑鬥將,他還真派人來鬥將了。
一會我過去,要是三槍打不死他,我就往迴跑,等他往這邊追近一些,你們就開槍,把他亂槍給我打死。”
曹金虎提醒:“少爺,你剛才可是自己說的,讓他派人出來單挑,我們這樣亂槍把對方打死,是不是不守信用?”
程風笑了:“對啊,我剛才說了的,讓他們派一個人來和我們單挑,是我們,不是我。”
曹金虎懂了,程風也放心了。把那駁殼槍版的衝鋒槍從懷裏抽了出來,槍上的金屬還是溫熱的。
把後麵的槍托打開,試了試槍托上那厚厚的橡膠緩衝墊,感覺很是不錯。伸手把後麵的槍錘打開,一夾馬腹便衝了出去。